第3章
我恨極了他,恨不得能親手S了他。
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罪魁禍首站在身前,再次進言他那冠冕堂皇的批命。
「陛下,臣前日在護國寺算卦得出……」
「宮裡頭這位,並不是真正的天命之後。」
「若是強行封後,恐於陛下皇位不利啊。」
他手裡捏著胡子,臉上滿是胸有成竹。
可他忘了。
李骞不是貪生怕S的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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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與他,隔著先皇後與母族的血。
當年我刺S了先後,她的屍身本該一抔黃土入土為安。
卻被這國師以不祥為由,連同其母族百具屍骸,拋以野狗搶食。
我派人去尋時,隻剩幾處殘骸。
「哦?那國師說說,如此興師動眾地入宮,算出的皇後之選是誰?」
李骞冷著臉,意有所指地問道。
國師老神在在:
「天命所出,將軍府獨女乃鳳女降世,必將佑我大國。」
此話一出,養心殿靜寂無聲。
良久,茶蓋碰撞的聲音響起。
李骞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語氣輕飄:
「護佑朕之子民的,是鎮守邊關的戰士。」
國師聽出了話裡的意思,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陛下,您當真想好了?」
而得到的回答,是帝王輕闔了眼,閉目謝客。
李骞這般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
因為他對身前之人的恨,不會比對我少。
而他又歡喜姜姑娘,定也不會讓她受委屈。
國師勢在必得地來,最後氣衝衝地離開。
我望著殿外面露猶疑,幾瞬後飄身跟了出去。
9
宮道上,我SS盯著前方的人。
眼前的國師曾因一場降雨法事深受百姓愛戴。
而這些年來,我伴在君側才知道他背靠將軍府,與關外御守骠騎將軍來往密切。
老皇帝忌憚兵權,卻又拒絕不了長生的誘惑。
於是聽之任之。
一時之間,這位國師在京城的權勢如日中天。
堪比天子。
想到他方才有恃無恐的模樣,我不禁有些不安。
他此行,定是有備而來。
果不其然。
我瞧見他拐進一旁的小道,那裡正候著一人。
「華仁宮那位,當真有了身孕?」
「回國師大人,奴婢瞧仔細了。那位姜姑娘每日都會喝下一碗安胎藥,定錯不了。」
回話之人分外眼熟,是……貼身侍奉姜姑娘的侍女。
我一時驚覺,他們——要害姜姑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耳邊的對話仍在繼續。
「你繼續潛伏著,李骞對華仁宮看守太過嚴密。我們的人插不進去,眼下也隻有你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不過,我們的好陛下定是猜不到,曾經跟在先皇身邊的你,早已是我的人。」
國師忍不住諷笑。
「國師大人神機妙算,無人能及。」侍女也跟著一臉奉承。
此處隱秘的談話無人發覺。
聽完二人的密謀,我立刻折過身,飛快地朝養心殿奔去。
我要將此事告訴阿骞。
我要保護姜姑娘,保護她和阿骞的孩子。
心劇烈地跳動,身下刮起一陣漣漪。
可進了養心殿,我卻猶如被澆了一盆涼水。
我忘了,自己已經S了。
李骞看不到我。
我著急地飄在他跟前,一遍遍地說著國師密謀之事。
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那位侍女仍舊寸步不離地守著姜姑娘。
而封後的事宜也有條不紊進行著。
日子過得很快。
在我的心焦不安中,眨眼就到了大典前夕。
因擔憂姜姑娘遇險,這些時日我一直待在華仁宮。
晚膳後,太醫署照例送進來一碗安胎藥。
可這次端著湯藥的不再是太醫。
而是那位貼身侍女。
「姑娘,該喝藥了。」
我看著她一步步靠近姜姑娘,急得攔向她。
「不!不能喝!」
可是沒有用,姜姑娘仍是喝下了藥。
雖不知湯藥裡究竟是何物,可總歸是些害人的東西。
我擔憂地看向姜姑娘。
幸而片刻後,她並未出現異樣。
我不禁松了口氣。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他們必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害人。
第二日,封後大典如期舉行。
待禮官念完祝詞後,李骞牽著姜姑娘的手走上高臺。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心口微微泛起一絲酸澀。
阿骞,從今日起。
你與我之間,便真的要再無瓜葛。
別再尋我,也別讓仇恨再蒙蔽本心。
姜姑娘很好,你同她要好好的。
我輕輕移開視線,看向自己變得有些透明的手。
幾瞬後,我笑得釋然。
也許老天憐憫,多給了我些時日,便是讓我能看到你如今過得好。
這也就夠了。
就當我準備轉身離開,去棲月宮度過最後的時日時,場上變故突生。
一道破空聲響起:
「咻——」
漫天箭雨如下,直直射向高臺。
而此時,臺上的姜姑娘發出一聲驚呼,臉色變得極為慘白。
10
「保護陛下!」
「保護夫……保護皇後!」
臺下的御林軍衝向高臺。
而臺上,李骞將姜姑娘牢牢護在身後。
待箭雨停息,御林軍已S傷過半。
底下的大臣大多兩股戰戰,抱頭鼠竄。
我猛然回神,焦急地看向父親。
見他退避在大臣之中,我不禁松了口氣。
幸好,父親沒事。
「哈哈!」
忽然,人群中響起一道大笑聲。
國師盤著佛珠,面色猙獰地走了出來。
「陛下,臣說過這位姜姑娘當不得後位,若強行封後民心不穩吶。」
他搖著頭嘆氣,繼續道:
「怕是這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你!放肆!」
李骞滿臉怒容,抬手指著他。
「是你下了毒!給朕把解藥交出來!」
國師語氣疑惑:
「陛下在說什麼?臣聽不懂。」
「此番乃是天怒,湯藥可救不了姜姑娘。」
他說著話音一轉:
「既是天怒,可解之法便是平息天怒,換一位皇後之選。」
「陛下,您覺得呢?」
大殿頓時變得安靜,沒了聲響。
良久的沉默後,國師再度開口。
他神色狠戾,手中轉動的佛珠驟停。
「看來陛下是不願了。原本等你那父皇S了,這天下便要換個姓氏。」
「沒承想半路攔出來個你!既如此,你也從這龍椅上……下來吧!」
隨著他話落,殿外闖進來一大群黑衣S侍。
「李骞,乖乖投降吧!這整座皇城都被圍滿了,邊外的大軍此刻就在城外,你束手就擒吧!」
國師臉上滿是勢在必得,又略顯施舍道:
「還能留你們這對亡命鴛鴦兩具全屍。」
堂下頃刻騷動起來,不少大臣默默站到了國師一方身後。
我擔憂地看向李骞。
如今的場面,已經劍指眉心。
若是沒有準備,今日必不能善了。
可我莫名有絲篤定。
阿骞他,一定有所後手。
按他的性子,若是想保護誰,必是會籌謀仔細,杜絕一切危險。
除卻三年前那次。
三年前,他亂了。
我怔怔想著,耳邊如預料之中響起熟悉的笑聲。
抬眼看去,李骞眯眼盯著天際,面上輕笑出聲。
「誰說城外隻有南關外的大軍?」
話音剛落,天空升起一道紅煙。
那是……北境戍軍戰時的信號!
「不可能!不可能!北境的兵不是早就撤離京城了嗎!?」
國師不可思議地大叫道。
他忽地止了音,片刻後抬頭看向李骞。
「你是故意的!故意在登基當日就撤離戍軍!」
李骞聞言,不置可否。
國師臉色頓時漲紅,卻在看到臺上被重重保護的姜姑娘後立刻緩和。
「呵呵。李骞,你別忘了她的毒。這解藥,世間隻有我手上獨一份!」
「要想救她,就原地自戕!」
話落,我猛地看向臺上的姜姑娘。
她面色難看,捂著肚子顫抖。
「陛……陛下,不用管我。」
而此時,剩下的御林軍全數臨陣倒戈。
我看著李骞慢慢舉起手中的劍,一時驚急,迅速朝臺上飄去。
「不要!」
下一刻,那柄劍沒有刺向李骞自己,而是直直朝前方的國師而去。
與此同時,四周殿頂架起了密密麻麻的弓弩。
11
漫天箭矢再度揮雨如下。
持刀反攻的御林軍瞬時盡數倒地。
而那柄劍被國師身邊的S侍擋去,沒有擊中他。
「李骞!你當真不要那姜姑娘的命了?」
國師躲在S侍後,氣急敗壞地大喊。
卻在此時,我看到原本捂著肚子的姜姑娘緩緩直起了身。
「我的命?我如何了?」
她一臉無辜,笑得莞爾。
我此刻也終於明白了。
這是阿骞和姜姑娘設好的局。
專為國師和那將軍府而設。
事情結束得很快,卻又不輕易。
國師的人拼S反抗,挾持了數位倒戈以及無辜的大臣。
而那些倒戈大臣中僥幸未S的,俱慘淡倒地。
最後被悉數革職,拖了下去。
一切都結束了。
我看著塵埃落定的大殿,內心松快了些。
自己也,是時候離開了。
正當我想要再仔細看看阿骞的臉。
忽然餘光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那是——秋心!
我的心猛烈跳動。
秋心……怎麼會再出現這裡?!
思索間,一束銀光閃過。
「不要——秋心!快跑!」
我心髒驟停,焦急地朝她嘶吼。
是陷阱!
不隻是為國師而設的陷阱,也是為我。
李骞,我當真低估了你對我的恨。
結果在意料之中。
秋心被當場攔下,扣押在地。
此時場上的人都被遣散,隻剩下李骞、姜姑娘和父親。
「沈書月呢?怎麼不敢親自來見我?」
「怕我S了她嗎?」
李骞語氣狠戾,面露譏笑道。
秋心被押著,聞言呸了一聲。
「你不用處心積慮S我家小姐了,她已經S了!」
「昔日的太子殿下可滿意了?」
說著她眼角流下淚,笑得愴然。
李骞猶如被擊中,頃刻僵在原地。
他整個人僵硬著,渾身開始變得顫抖。
「你說什麼?誰S了?你說誰S了?!」
「月兒S了?!」
一旁的父親雙眼驚痛,大步上前問秋心。
「你說……月兒她S了?」
「不是說,她會逃出京城嗎?」
秋心有些不忍,沉痛地點頭:
「老爺,小姐她……在攻城那日跳了城牆。」
「自戕了……」
咚——
重物砸地的聲音響起。
李骞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怔怔看著他,心裡劃過不好的預感。
12
第二日, 李骞醒了。
他獨自去了關押秋心的牢房。
我無法跟過去,無從知曉他問了什麼。
隻能看見他回宮後,將自己關進了養心殿身後的密室。
整整三日三夜。
任憑殿外的人如何呼喚, 跪求。
他就將自己鎖在那兒, 睜眼看著滿室的畫。
我隻能一直飄在他身邊, 一聲聲地安慰:
「阿骞, 別看了。」
「阿骞,我不疼。」
「阿骞,你別這樣, 我害怕。」
可惜,上天總是這般殘忍。
我與他,早就陰陽兩隔。
在我的一聲聲念叨中, 不知過去多久。
枯坐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我緊繃的心松懈幾分, 卻見他直直出了密室。
他來到了華仁宮。
「夫人,姜統領和李大哥因我而S。他們S前託我照顧好你們,我知曉不願你待在京城,此番隨我入京也是為了替他們報仇。」
「如今大仇得報,待嫂夫人你生產完, 我便差人護送你們離京。」
李骞徑直開口絮絮叨叨道。
我聽到他說的話,一時定住。
阿骞和姜姑娘, 原來竟不是……兩情相悅的關系嗎?
可原本該竊喜的心,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13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
我看著李骞日夜不歇地處理朝政。
他從宗祠挑了位少年入宮, 每日將之帶在身邊。
我恍惚瞧出了他的意圖。
他想……禪位。
曾經勤政圖志的太子殿下,如今卻要走下皇位。
揮去心中不好的預感,我垂眼看向自己日漸透明的身影。
自己的時日,也不多了。
此刻殿上,坐於案前的李骞正把奏折遞給那祠內的少年。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通報。
姜姑娘她, 生了。
「娘娘,您怎麼還笑了!咱們快些逃命吧!」
「阿阿」這日,我在養心殿等到了熟悉的人。
是父親, 身後還跟秋心。
那日李骞從宮外牢獄回來, 便放了秋心回丞相府。
而今日父親進宮,是前來辭官的。
父親的模樣蒼老了許多。
我心痛地聽見他說:「臣為人父卻護不了子女,愧對於心。今日特來辭官,望陛下恩準。」
不是這樣的。
父親, 不是這樣的。
我不住搖著頭,卻隻能看著他瞬間佝偻的身影漸漸離去。
14
三日後,一輛馬車從宮門悄悄離開。
與此同時,養心殿起了大火。
那日, 世人皆唏噓當今的聖上縱火自焚。
唯獨留下一道禪位詔書。
沒有人知道,那張皇椅背後的暗室。
也沒有人知道,有一個人撕毀了室內所有的畫像。
在火中悲泣難止,落下一注血淚。
滿室明火中, 我抬起幾欲消失的雙手。
終於久違地抱住了他。
阿骞,你真傻。
阿骞,我們來世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