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忍不住伸手去觸摸,指腹立刻被鋒利的葉子劃破。
一滴鮮血滴落在草根上,被它吸收。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墓室裡響起:「這就是世間唯一一株陰靈花,要用守墓人後代的血澆灌,方可開花。」
我和楚宴蘅詢問出聲:「你是何人?」
那人並未現身,隻是在暗處對楚宴蘅說:「楚宴蘅,你不想治好怪病嗎?陰靈花在此,守墓人後代在此,動手吧!」
原來我是守墓人後代。
難怪我爹說,我們江家後人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如果注定要身在陰暗中,不如奔赴日光而S。
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猜到此人是啞婆,她在幫我試探楚宴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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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宴蘅搖頭:「那我寧願S。」
啞婆繼續道:「我不信,世人最淡薄的就是情,等你看到自己蒼老的模樣,就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求生!S了她,你將會是楚國下一任皇帝!」
「那你錯了,我不想當皇帝,我隻想讓枕夢幸福平安地度過餘生。」
楚宴蘅是正午出生,他將會在今日正午蒼老。
他話音剛落,臉上的肌膚如白駒過隙般迅速地蒼老。
楚宴蘅察覺出自己正在蒼老,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他看清墓室旁藏著一條密道,逃一般地往密道跑去。
可他越走越慢,身子剛隱沒在暗處,就扶著牆壁喘粗氣。
迅速蒼老的不隻是容顏,還有身體機能,難怪每個楚氏後人蒼老後都命不久矣。
我追上去,卻在密道入口,被楚宴蘅叫住:「枕夢,別過來。」
他的聲音陡然蒼老,如同一位老者:「我不想讓你看見我蒼老的一面。」
我問道:「楚宴蘅,我和陰靈花就在你面前,你為何不S我?」
「喜歡你,還需要理由嗎?」楚宴蘅說到此處補充,「更何況,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不會以別人的命來換我活著。」
「枕夢,剛才說話之人是你婆婆,她不會傷害你,你別管我。」楚宴蘅說完,往密道深處走去。
我愣怔在原地。
這就是楚宴蘅和楚凌佑的區別,如若今日站在此處的人是楚凌佑,他會毫不猶豫地S了我澆灌陰靈花。
啞婆從暗處現身,欣慰道:「枕夢,我幫你試探過他了,他值得你託付終身,也配繼承江山。」
我走上前去,握住啞婆的手,喜極而泣:「婆婆,您會說話?」
啞婆頷首:「我原本會說話,後來被你祖父毒啞,這次回到墓室,我找到了治療嗓子的草藥。」
我追問:「我祖父為何要毒啞您?還有,您方才說,我們江家是守墓人?」
「唉,說來話長,我慢慢地和你說。」啞婆娓娓道來,「我原名叫終黎玥,本是終黎國公主,我父皇終黎昊去世後,將皇位傳給我十歲的皇兄終黎宸,你祖父是我父皇欽定的守墓人。
「楚家先祖楚澤原是盜墓賊,找到了這處密室,那時我和我皇兄正在墓室裡祭拜S去的父皇。
「楚澤S了我皇兄,盜了不少寶藏,自立為帝。
「而我,有幸逃脫。
「楚澤登基不久後就橫S,此後楚國後人都受到了詛咒,每個人都會在二十二歲迅速地蒼老。
「至於你祖父為何會毒啞我,那是後面的事情了,當時......」
啞婆說到此處,眉心一蹙。
「楚凌佑和你爹來了,待會兒再說。」她拽住我的手按下一枚機關,藏身在石門後。
19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楚凌佑帶著他的貼身侍衛,以及江淮肅,還有江翩然走進墓室。
江淮肅看著堆在地上的寶藏,欣喜若狂道:「陛下,這些寶藏,可否賜給臣?」
「準。」楚凌佑圍著棺材轉一圈,看見地上的陰靈花,他仰天長嘯,「哈哈哈,朕終於找到陰靈花了!」
「我們楚氏一脈的詛咒終於可以解除了!」
楚凌佑說罷,示意侍衛將劍遞給江淮肅:「想要拿走這些寶藏,就親手S了你女兒,用她的血澆灌陰靈花!」
江淮肅接過劍,向皇帝確認:「陛下,是不是S了翩然,解除您身上的詛咒,您就會封枕夢為皇後?許她誕下太子?」
楚凌佑不耐煩地皺眉:「世間僅此一株陰靈花,朕的後人若想要不被詛咒,必須是和守墓人後代誕下子嗣。
「江翩然S後,就隻有江枕夢了,朕自然不會食言,所以,你在擔心什麼?」
真可笑,前世楚凌佑明明不能人事。
難道現在治好了?
江淮肅聞言松了一口氣:「好,看來是臣多慮了,臣這就S了翩然!」
他提著劍朝江翩然走去,江翩然這一年來已經病得不成樣子。
畢竟整個背都腐爛了,活著比S更難受。
可她接受不了S在自己爹爹手裡。
劍抵住她的喉嚨時,她眼底落下一滴淚,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翩然,別怪爹。隻要犧牲你,楚國的江山就穩了,我們江家再也無須當守墓人,終日生活在陰暗中了。
「爹爹原本更偏愛你,想要將你送上皇後之位,可惜你沒有你姐姐爭氣,那就怪不了爹爹了。」
江淮肅說完,將江翩然拖到陰靈花旁,用劍在她身上刺開數刀口子。
江翩然至S不曾閉上眼睛,她S不瞑目。
鮮血淌落進土壤裡,被陰靈花的根吸收。
小小一株陰靈花迅速地長大,開出花骨朵。
楚凌佑眼眸猩紅,瘋狂道:「繼續刺!讓血再流快一些!」
江淮肅又刺了很多劍,江翩然的血滋養著陰靈草。
「你們欠終黎氏的債,該還了!」啞婆按下一個開關。
立刻有幾百支暗器從各處飛向墓室。
通往密室的暗道已被全部封S,墓室裡的人無一幸免,均被劇毒暗器射成篩子。
楚凌佑倒在地上,他朝陰靈花爬去,不敢置信:「不可能,朕明明已經找到陰靈花......」
在他最後的時光裡,親眼看見陰靈草開出一朵絢爛的花。
可是他的手還沒碰到陰靈花,便垂下去,七竅流血而S。
見墓室裡徹底地沒了動靜,啞婆打開石室機關,與我一同走進墓室。
我檢查了楚凌佑和他的侍衛都沒氣了。
啞婆摘下陰靈花,雙手捧給我:「枕夢,這株陰靈花,你拿去給楚宴蘅吃吧,他雖然是楚家後人,可我不恨他。
「如今我們終黎氏隻剩下我一個後人,我已油盡燈枯,不想再復國了。
「更何況,百姓們也經不起戰亂,若我沒有看錯的話,楚宴蘅會是個愛民如子的明君。」
我將陰靈花收起來,餘光瞥見陰靈草迅速地枯萎。
果然是隻能救一人。
墓室地動山搖,頭頂落下許多灰塵。
看來墓室要塌了。
我牽住啞婆的手,說:「婆婆,我們走。」
啞婆拍了拍我的手背,隨後掙脫,眼神堅定道:「孩子,你自己走吧,婆婆累了,隻想長眠於此,隻想在此陪我父皇。」
我鼻尖一酸,紅了眼眶:「您還沒和我說,我祖父為何要毒啞您?」
「我年輕時曾和你祖父私訂終生,那時我本想和他一起留在此處守墓,可他卻向往外面的生活。
「他拿著墓室裡的錢財,出去娶妻納妾,還因為怕我將寶藏的秘密透露給別人,而將我毒啞。
「後來,他將我困在身邊當婢女,不許我離開。
「我恨他,可我已經報仇了,你祖父S在我手裡。
「後來,我有機會可以離開江家,可你成了我的牽絆,我留下來,是為了保護你啊。」
我的眼淚淌落,啞婆將我往密道裡推:「快點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枕夢,救救爹爹。」
20
啞婆拾起地上的劍,走過去,朝江淮肅的胸口補了一劍。
直至他徹底地咽氣。
爹爹該S,在他選擇要犧牲女兒來換取榮華富貴時,他就不配為人父。
等我反應過來時,啞婆已揮劍自刎,她倒在地上:「快走,答應婆婆好好地活著......
「上一輩的恩怨,與你們無關。
「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和楚宴蘅,希望你們帝後同心,為黎民百姓開創一個盛世。」
淚水愈發洶湧,我跑過去抱著啞婆痛哭:「嗚嗚,婆婆......」
我想起小時候,我娘去世後,庶母和庶妹總是欺負我,是啞婆護著我。
我們江家是終黎氏的叛徒,可啞婆卻並未將上一輩的恩怨算在我頭上。
她對我以德報怨,還願意用陰靈花救楚宴蘅。
這位終黎國最後一位公主讓我肅然起敬。
她恩怨分明,在復仇的同時,不放過惡人,也不錯S好人。
在她S前, 還念著黎民百姓。
墓室在塌陷,堵S了進來的路。
楚宴蘅從暗道衝過來, 他牽住我的手道:「枕夢,我方才去找出口了,跟我走。」
我擦幹眼淚望著他, 他臉上戴了張金色面具。
我跟著他走進一條暗道,暗道門被關上前,我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啞婆。
她已然斷氣,臉上殘餘著一抹釋然的笑。
第二眼, 我看見一隻金色小獸在快速地吞食墓穴裡的寶藏。
一箱箱寶藏轉瞬消失不見, 它的肚子越來越大。
「嗝——」
難道這是傳聞中的吞金獸?
楚宴蘅找出口時也看見了金色小獸, 他說:「我臉上的面具就是那隻金色小獸吐給我的。」
原來如此。
我和楚宴蘅順著水道逃離墓室,回到林中一處小溪中。
這條小溪流向山谷中的木屋前,那是楚宴蘅原本想要等S的地方。
爬上岸之後,我將陰靈花叢懷裡摸出來遞給他:「這是陰靈花, 快吃了吧。」
楚宴蘅詢問了他離開那段時間,墓室發生的事。
我一一地告知, 末了,我催促:「陰靈花僅此一株, 別猶豫了, 快點吃。」
楚宴蘅服下陰靈花。
我伸手, 想去摘他臉上的面具。
他下意識地將臉別開:「先別看,萬一還沒恢復。」
楚宴蘅長相極為英俊, 不想讓我看見他蒼老的模樣,怕在我心底留下陰影。
可我不在乎。
「別怕, 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在我心裡你都是年輕時的模樣。」我說罷,緩緩地掀開他臉上的面具。
他不再反抗,而是很平靜地接受。
面具之下, 是一張英俊無雙的臉。
「恢復了。」我丟掉面具。
楚宴蘅低頭看眼映在溪水裡的倒影,眉目舒展開來。
楚凌佑S後,楚宴蘅改名為終黎宴蘅。
他登基為帝,我成了皇後,我們將國號恢復為終黎國。
這江山是楚氏從終黎國手裡偷來的,如今以另外一種形式歸還給終黎國。
我們也在以另外一種形式, 替祖上贖罪。
一年後的春天,我們去墓室祭拜婆婆時, 經過山谷木屋。
「您從小就偏心嫡姐,能不能也偏心我一次?
「□-」她是已經衰老的楚曦妍,今年剛滿二十二歲。
陰靈花隻有一株, 隻能救一個人。
終黎宴蘅問楚曦妍要不要回京城。
她搖頭:「不了,最後的時光,我想在山水間度過,不想再回到皇宮那座牢籠。
「其實蒼老並不可怕, 如今我已坦然地接受, 隻想平靜而自由地S去。」
回程路上,青山疊翠如畫卷掠過,河流奔騰不息。
目光所及之處,花影重重, 人間煙霞色。
婆婆賦予了我們使命,也賦予了我們榮光。
我們將不負眾望,為黎民百姓開創一個盛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