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是閩南水患……」
我經歷過水患,也知道有多痛苦,上面鬥法,下面遭殃。
王妃捏了捏我的鼻子:「王爺已經派親信過去了,十一年前是因為王爺沒有經驗,耽誤了救人,這次一定不會讓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也不會讓疫病蔓延。」
一時間我的眼淚湧了出來,像決堤的小溪。
王妃將我擁入懷裡,也不再說話。
後來的事,是小柳溜出去聽說的。
皇帝生怕皇室再被百姓唾罵,許了王爺許多好處,王爺這才同意親自南下。
爹爹早就回邊疆了,當天回門,不知道王爺跟他聊了什麼,出來後就笑吟吟的。
當著王爺的面,還聲稱要繼續給我相看好的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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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我都抖了三下。
8
王爺出發時,抱著安安顛了兩下:「等爹爹回來,帶你去騎大馬。」
安安抱著他的胳膊,咯咯地笑。
王妃理了理王爺的衣襟,王爺一手護著安安,一手將王妃摟入懷中,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
「辛苦你了。」
兩人相顧,再也沒說話。
我跟小柳如同局外人,端著一盤西瓜,一塊一塊往嘴裡塞。
你別說,還真甜。
王爺離開後,我應著王爺的要求,每天的日常就是教安安扎馬步。
安安在太陽底下曬著,王妃在亭子裡吃葡萄吃得可歡。
「為什麼不給安安吃葡萄!」
汗珠順著安安的腦袋往下滴,啪嗒落在幹燥的地上。
我也看著王妃手裡的葡萄兩眼放光,她像是注意到了,捻著一顆葡萄遞到我嘴邊。
清甜的葡萄汁在嘴裡炸開,我格外滿足地眯了眯眼。
隨後大發慈悲:
「再站一刻鍾,就來休息吃葡萄!」
安安的手瞬間繃直,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
「好的!師父!」
安安是一個很可愛的姑娘,除了喜歡吃,沒什麼缺點。
她比我想象的更剛毅,扎馬步不喊疼也不喊累,被抱摔也笑嘻嘻地起身。
更像攝政王。
可王妃說,像我。
9
日子在平淡中藏著一絲危機,直到有一日,有人闖進府來。
來人匆忙,我直接提著長槍制住了他。
他腿一軟,啪地一下跪了下去。
「王妃,稟王妃,王爺出事了!」
他抬起頭,眼淚鼻涕一起流,看起來十分狼狽。
後面傳來一聲脆響,是果盤落在石桌上的聲音,隻是一瞬,王妃就跑到了我面前,緊拽住那人的衣領。
「王爺怎麼了?」
「王爺,王爺遭遇流民暴亂,不慎跌入江中,尋不到屍身了!」
王妃的身形在我眼前一頓,瞬間落了下去。
我動作比腦子動得還快,拋下長槍,接住了王妃,她癱軟在我懷裡。
她渾身顫抖,緊緊抓著我的手,嘴唇翕動:「走,帶安安走——」
我將王妃背到背上,喚了一聲還在扎馬步的安安。
她聽不見這邊的動靜,隻看見母妃癱倒在地,汗如雨滴,又不敢動分毫。
我動作很快,收拾所有細軟,拎著安安,帶著小柳就從送菜的後門離開了。
安安縮在我懷裡,看著偌大的王府,眼裡閃著淚。
「安安還能回來嗎?」
我想起王妃叮囑的事,肯定點了點頭。
「一定會回來的。」
我帶著安安走出去不到半刻鍾,攝政王府已經被重兵把守。
我藏在巷子口,看著那個剛及弱冠的皇帝大搖大擺進了攝政王府。
他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王妃一定不會好受的。
想到這裡,我的手不自覺攥緊,安安嚶嚀出聲,卻沒有哭。
「師父,我們該走了……」
10
我帶著安安四處逃亡。
畫著我倆畫像的通緝令貼遍了大街小巷,也隻能帶著安安走一些無人經過的山路。
小柳一路上幫忙打探著王爺的事。
倒是拼湊出了王爺墜江的經過。
閩南水患沒有十一年前那般嚴重,加之王爺早已派人去安排,將損失降到最低。
按理說王爺到那邊隻剩下安撫百姓便好。
偏偏有流民在知府府邸前鳴冤,說自己家都沒了,水災根本沒治好。
王爺思之心切,便去看了。
最後結果就是流民暴亂,將王爺推下了洶湧的江水中。
那是什麼流民,最後知府將他們捉入牢中不久,便有人拿著令牌去贖人。
好你個皇帝。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現下水患已經平復,王爺帶過去的御醫正在處理著最後的亂象,預防著疫病。
在京城的孤兒寡母自然是他最後想要處理的對象了。
王妃早就料到了,早早給我和安安造了假身份,隻為了將我們送走。
也不知道王妃現在怎麼樣……
聽說是被打入了地牢……
正想著,安安伸手在我臉上抹了一把。
「師父,泥巴花了,你莫哭。」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師父沒哭,是眼睛尿尿了。」
安安立馬伸手在我衣襟蹭了蹭。
11
地牢內,素蕪一被銬在刑架上,滿身鞭痕。
她嘴唇幹裂,大大小小的傷痕在唇上露著,紅色的血將慘白的唇染得血紅。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聲鞭響,她身邊落下一鞭。
「素蕪一!你最好告訴朕,攝政王的屍身在哪?你的孩子和那個續弦在哪?」
她抬起頭,晦暗的眼神透過睫毛,看向皇帝。
「你做夢。」
皇帝高舉鞭子,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現在她身上一塊好皮肉都沒有,結了痂的傷口被撕裂,又添新傷,嘴都咬爛了,就是不肯透露分毫。
皇帝氣得扔掉鞭子,轉身要走。
素蕪一急急喘了幾聲,才又提起一口氣。
「裴復!」
皇帝被叫住,腳步一頓。
「我剛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小一個,抱著我,不肯撒手,說要嬸嬸抱,轉眼間……咳……都這麼大了……」
那人站在暗處,背影又瞬間佝偻。
「嬸嬸若是願意勸皇叔歸還攝政權,事情也不必鬧得如此難堪。」
「到底是裴凌的問題,還是你裴復的問題,你如今還沒想明白嗎?」
皇帝冷哼一聲,還是離開了。
素蕪一閉上眼,疲憊地低下頭。
作為裴復的皇嫂,她一直都知道,掌權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
被裴凌拿捏的這十年,他面上和藹,私底下不知跟皇後商量了多少怎麼樣處理攝政王的伎倆。
他還年輕,卻因為皇後的讒言,導致幾次決策失誤,增加賦稅,支持奴隸可以隨意被杖S。
遇見天災人禍,隻會說百姓活該,根本不願下罪己詔。
朝堂之上對他頗有怨言,怒斥他小孩做派。
他便革了言官的職,換上外戚。
原本在十年前已經滅亡的外戚,又不知被皇後從哪挖了出來,全都塞在了朝堂裡。
他們根本不會認識到自己有什麼錯,隻會覺得權利被攝政王拿捏著,他就要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沒想過自己是否能勝任。
她抬頭,看向昏暗的牢房,嘆了口氣。
「夫君,給他再多的機會,也是無用功啊……」
12
半月後,在百姓熟睡之時,城門被攻破了。
皇帝在美人身上睡得正熟,被太監搖醒。
「陛下,陛下,叛軍S進來了!快逃啊陛下!」
他被扯下榻時,還迷茫地問:「什麼叛軍?」
「攝政王,是攝政王帶兵S回來了!」
「他他他!」
皇帝慌忙站起來,終於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一根線。
「把王妃帶過來朕這裡!」
一刻鍾後,在正殿內,皇帝還穿著裡衣,發鬢散亂,他手上緊緊勒著王妃的脖子,提著劍指向門口的人。
「你不要過來!不然朕就S了她!」
殿前的人腳步一頓,往後撤了一步,讓士兵把綁著的女眷壓了上來。
其中就有皇後。
「皇叔,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S!」
「阿復,你為何如此恨我?」
聽到這句話的皇帝像是被人戳到了什麼開關,大笑了起來。
「我為什麼恨你?誰家皇帝有我做得這麼窩囊,誰家皇帝頒個詔書都要攝政王蓋章?」
攝政王站在那裡,不動如松。
「本王給你放權時,你可有做好?」
皇帝咬著牙拿著劍揮了兩下。
「朕不管!你就是在欺壓朕!你既然要逼宮,那就大家一起S!」
他勒住王妃的手猛地縮回,改用五指鉗住她的喉嚨。
那一瞬間,一把利劍穿過眾人,射穿了皇帝的肩膀,釘在身後的龍椅上。
王妃的身子猶如破布娃娃一般落下,王爺飛身上前,接住了那如同風中落葉的身子。
我站在廊前,收起弓,緊緊盯著王妃身上的傷。
剛才的箭,就應該射到皇帝的心髒上去!
13
皇宮內已經被攝政王控制住,我陪在王妃身邊,緊緊盯著她沉睡的容顏。
剛才替王妃上藥時,我已經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新舊交疊的傷痕。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咬牙挺下來的。
我一邊擦,一邊哭,又怕眼淚滴到傷痕上,引起刺痛,硬生生忍著。
她睡了很久,兩天兩夜,都沒睜過眼。
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鼻尖還有呼吸,我都以為她要離我遠去了。
王妃醒的那天,是個晴天。
我正拿著勺子沾水,潤著她幹裂的唇。
她睫毛微顫,睜開眼時,直直盯著我看。
我隻感覺呼吸一滯,生怕驚擾到她。
「寶珠,安安呢?」
她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輕柔,熟悉的聲音傳入我耳中,我才有一絲王妃活過來的實感。
眼眶瞬間湿潤,連帶著王妃的模樣也模糊了起來。
「安安,安安在我爹那,她很好,王妃不用擔心……」
14
兩天後,攝政王肅清朝政,我爹帶著安安進京述職。
朝臣擁立攝政王為新帝,至於帶兵入宮?
為了解決S害皇上的刺客罷了。
可惜皇上沒救回來。
我日日守在王妃身邊,王妃經過修養,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
隻不過因為身體還未完全好,王爺推遲了登基大典,非要跟王妃的封後大典一起。
我爹被封為護國大將軍,我直接晉升為佑寧公主。
爹得興奮到從自己的軍營裡找了幾個長得俊秀的硬漢推到我面前。
「公主養幾個面首,是正常的吧?」
爹爹搓手,看著自己選的女婿兩眼放光。
emmm。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反正不喜歡攝政王那樣的。
硬漢……
先留著吧,說不定有一天我就喜歡上了。
關於當時風靡全京城的流言蜚語, 讓我派過去新的說書先生,編了個新的版本。
咳咳, 什麼版本?
佛曰:不可說。
15
番外。
爹爹被封為大將軍後, 選擇留在京城陪我。
「爹老了,隻想陪在你身邊,爹沒有你娘了,更不能沒有你。」
我看著他在小院裡忙著給菜澆水,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閉上了嘴。
「這種歸回田園的生活,真好,一如你娘陪在我身邊的日子……」
我知道, 如果不是為了養活我, 爹爹不會選擇去參軍。
他是軍營裡最特別的存在。
因為他帶著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也很聽話, 訓練時在旁邊跟著練, 拿著小木棍笨拙地學著操劍。
叔叔們上戰場時,她就乖乖躲在帳篷裡。
行軍時就坐在行頭上,跟著馬車一顛一顛。
雖然他隻混了個關口守御,卻有很多弟兄。
因為這些弟兄們, 都是自己閨女的幹爹。
「別想了, 爹,皇帝把公主府修在你旁邊了,我們打通一下,你的地就更大啦!」
他直起腰, 陽光撒在他身上。
笑得胡須都顫抖了起來, 滿臉的皺紋也更加生動, 裹著風沙,吹進了我的眼睛。
後來我才知道, 攝政王當時跟他說的是:
「您的女兒很好, 值得更好, 我會放她自由, 我和王妃也會護好她, 您放心。」
「但是現在皇帝對我們是虎視眈眈, 怕是不能安穩……」
一個男人想要護著自己的家人, 一個男人想要護著自己的女兒, 就這樣達成了協議。
後來王妃送走了我們, 將自己留在京城。
爹爹見逃難過去的我們, 二話不說就出兵歸京。
或許是攝政王早已安排好,他們兩個很快就接頭, 直奔京城。
大將們也苦等皇帝許久,一場悄無聲息的造反, 就這麼起來了。
16
王妃早就察覺皇帝有滅口之心, 在發現王爺真的出事之後, 就知道皇帝下一步就是攝政王府。
但是她不能離開。
她一旦離開,她的母族會受到牽連。
隻能放走孑然一身的我。
王妃笑得花枝亂顫,快直不起腰了,攝政王寵溺地將她摟在懷裡。
「「我」她撐著一口氣,終於等到了我們。
時隔兩個月,王妃終於被養的回了點肉。
皇後制服已經做好了,她穿上可真是美極了。
直到王妃身體無恙, 攝政王才打算登基。
可算的上是史上最任性的皇帝了。
但他隻為他的皇後任性。
我跟爹爹站在群臣中,看著上面並肩行走的一對佳人。
不約而同露出了一抹笑。
隻有身旁的安安抬頭看我。
「師父,那你以後是我姐姐了?」
我敲了敲她的腦袋。
「但我還是你師父!」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