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站起身,對著院中負手肅立的一眾S士,行揖禮。
忽有人影閃過,迅捷無比,不等警戒侍衛出手,便飄落到我身旁。
我伸手止住想要出手的S士,說道:「你這猴子來湊什麼熱鬧?」
來者正是神偷孫勝。
他滿臉嬉笑:「這不是看到老大你的最高級傳訊,怕你遇見麻煩,就趕了過來。先說好,我可不是故意偷查你的『訊火冊』,是無意之下看到的。」
我看著他良久,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緩緩點頭道:「也好,今日你就陪在我身旁,不要亂走動。」
他一愣,忙道:「別啊,兄弟腿腳還算利索,有什麼需要跑腿的地方盡管說話。」
我沒理他,轉身坐回了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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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傳令兵已進城,寧王府重兵守衛,內有兵戈甲胄之聲。」
「報!中軍主將劉梟和左軍主將張謀叛亂,五軍總兵劉福龍被刺,二軍已向城中開拔,其餘三軍無異動。」
「報!三千營中軍領左右哨向城中開拔。」
「報!神機營無異動。」
「報!城中軍戒,鎮撫司接手城防。」
一旁的孫勝見狀有些哆嗦,顫聲問道:「您,您這要是……」
說到一半,趕緊捂住嘴,用手指了指天。
我低頭摩挲著令牌,一言不發。
「報!南城門交戰,鎮撫司敗退,五軍營已進城。」
「報!寧王匯合五軍營,向皇宮行進。」
「報!三千營已入城!」
我依舊沉默不語,鐵鑄令牌被攥得吱吱作響。
「報!郕王世子來訪!」
我抬起頭,輕輕敲擊桌案,道:「讓他進來。」
一個青衣小帽的孩童走進院內,身後,喬裝過的侍衛緊緊跟隨。
他們見院內情形便是一驚,緊握刀柄。
院中S士不為所動。
我向孩童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他雙唇緊繃,難掩驚慌之色,卻還是乖巧鞠躬道:「師父,父王有信給你。」
「哗啦」一聲,卻是孫勝失神之下,不小心碰到了酒架。
我接過信件並未打開,猶豫良久,長嘆一聲。然後站起身,朗聲道:
「傳令!啟用三千營S士,助左右哨立斬中軍主將,拱衛京師,左右哨主將可保家小平安。
「傳令!啟用五軍營S士,助中軍副將王賀會同張謀斬劉梟。
「傳令!神機營可進京勤王。
「傳令,擒寧王!」
我每說一句,身旁的孫勝便是一顫,直至最後癱坐在地上。
良久,他掙扎起身,諂笑道:「老大,這種事我還是不摻和了,我先告辭了。」
我聞言微微笑道:「打算去哪裡告,說什麼辭?」
孫勝一怔,強笑道:「老大這說的是什麼話?」
「所謂公孫一笑,生S難明。光憑你哥哥那個廢物可闖不出如此名聲,對嗎,公孫俊才?」
孫勝,或者說公孫俊才聞言如一條遊魚般衝向郕王世子,鬼魅般的身影瞬間便突破了重重護衛。
我並未動身,隻是低喝一聲:「出劍,長河落日!」
「噗!」
劍刃入體聲響起,公孫俊才身形一僵,低頭看向插入胸前的劍刃,又看了看驚慌持劍的世子,無奈地笑了笑。
世子侍衛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憤怒抽刀劈向他。
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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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小寒
「你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來!」
龐一一定定地看著我。
我輕呷口茶,微笑:「是啊,開心嗎?」
她輕輕搖頭,咬唇道:「這樣一來,你便是舉世皆敵了。」
「沒那麼嚴重!」我輕聲安慰,「不過是寧王府的一些苟延殘喘之輩罷了。」
龐一一低下頭,有些難過:「你莫要說假話安慰我。寧王因你伏誅,其舊部視你為S敵。你這次底牌盡出,太過駭人,郕王也必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而且你交出了三大營主將的貪汙把柄,還用親眷相脅迫,他們也勢必和你不S不休。這段時間來,你又遭到幾波暗S了?」
我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關切道:「聽說你升官了?恭喜恭喜!」
她白了我一眼,沒好氣道:「你難道還不明白,不過是明升暗降的把戲罷了。將我調離了鎮撫司,我手下無兵無將,再也沒法幫你了。」
「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我笑著道:「接下來的日子要離我遠一些,免得遭受牽連,我有辦法自保的。」
龐一一聞言,拍桌起身,怒道:「大哥哥,你說這話,也未免太傷人了!」
我看她真的生氣了,連忙要解釋,院門卻被人突然踹開。
一大群武林人士烏泱泱地湧入,嘴裡還不幹不淨地叫罵著:
「你這奸商,往日裡不知坑害了武林同道多少銀錢,今日我等便要為大家討個公道!」
「就是就是,我看你也別叫大先生了,就叫大貔貅算了。」
龐一一怒不可遏,就要出屋教訓一番。
我伸手攔住她,施施然走出屋外。
來人見了我,怒罵聲更甚:
「難為你做龐一一裙下之臣這麼久,現在鎮撫司不要你這條狗了,看你還怎麼叫……」
「哈哈,倒也沒浪費了你這張小白臉!」
我對汙言穢語渾不在意,掃視人群一眼,笑道:
「丐幫落井下石我能理解,當初覆滅福壽洞,毀了你們最大的財路。
京畿聯盟出手也說得過去,曾經背靠寧王府,如今立功心切。
為何鼎鼎大名『天下第一快劍』陳秋水也來趟這渾水?莫非想報當初的附毒之恩?」
陳秋水微眯眼睛,緩緩抽出了佩劍:「領教大先生高招。」
我搖搖頭,道:「你的對手不是我。」
話落,耳房中一人激射而出,劍光如電,直奔陳秋水。
陳秋水不敢大意,急忙揮劍抵擋。
快劍對快劍,眨眼間便過了十幾招。
忽有血光乍現,二人身影迅速分開。
陳秋水捂著左手臂,方看清來人,大駭道:「你沒S?!」
來人正是「紫電劍」於青。
於青也不答話,再次揮劍上前,陳秋水隻得接招,一時間院內劍氣四溢。
眾人見狀,有了退卻的心思,卻突然聽見有人大喊:「各位兄弟,這位大貔貅早已功力盡失,大家並肩子上,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我循聲望去,喊話的正是「小惡來」陳虎雲。
眾人聞言也有了底氣,揮舞著武器,大吼著衝上前來。
我微笑著輕彈手指,院內的梧桐落葉無風自動。
眼見李虎雲已經衝到身前三米處,我手掌猛然一張,片片落葉紛飛如利劍。
陸家禁法第九層,萬物皆可為劍。
陳虎雲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梧桐葉片穿破了頭骨,又向前跑了兩步,才猛然栽倒在地。
其他人也是如此,根本來不及呼喊,瞬間頭骨破裂,再無聲息。
一時間,院內響起了一片屍體落地之聲。
陳秋水餘光瞥見此景,亡魂大冒,再無戰意,轉身便要逃走。
於青哪能放過這個破綻,放棄三分守勢,以一條手臂的代價梟了陳秋水的首級。
他看著陳秋水的屍體沉默良久,對我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龐一一再也按捺不住,走出屋外,喜道:「你的武功恢復了?!」
我笑著點點頭,看了看滿地屍體,輕聲問道:
「一一,可願意陪我浪跡天涯?」
她愣了愣,然後笑意便從眼角蕩漾開來。
恰如晨曦乍現,玉蘭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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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大寒
「你這個大騙子,說好的浪跡天涯,結果我們連京師都沒浪跡出去!天天在這茅屋裡私會。」
龐一一不滿地抱怨道。
看著她嬌俏的模樣,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柔聲道:「還不到時候,我現在名聲已經臭了。難道還真讓你跟著我四處奔波,一輩子逃亡?」
「那有什麼辦法?」她攤了攤手,「哪個叫我遇人不淑哩!」
我笑了笑問道:「最近有沒有什麼新消息?」
龐一一對我轉移話題甚是不滿,白了我一眼,說道:「江湖最近比較動蕩,說起來還要感謝大哥哥你,一個就把武林榜上的人禍禍得七零八落。現在大家為了爭奪新武林榜上的排名,都快打出狗腦子了。」
我無奈笑道:「也不知你是誇我還是罵我。」
她嘿嘿一笑:「當然是誇你了。不過朝堂上倒是有件大事!」
「哦?」我來了興致。
她見狀也不再開玩笑,正色道:「郕王監國後勵精圖治,重用能臣。蠻族來犯幾次都吃了大虧,他們不得不遣使前來議和,已經答應放還皇帝了。」
「和談成功了?」
「成了,估計再過個三五日,皇帝就能到關外了。」說著,她眼珠一轉,道,「大哥哥,正所謂王不見王,皇帝回來後,必會和郕王有一番明爭暗鬥。到時肯定對你無暇顧及,你是不是在等這個機會?」
我點點頭。
她面色一喜,正要說什麼。
我抬手阻止,溫聲道:「一一,如果我變成別的模樣,你會介意嗎?」
她未答話,隻是看著我,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道:「鍾離,進來。」
話落,從門口走進一人,與我身形相仿,卻用黑巾遮面。
龐一一滿臉疑惑,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笑了笑並未解釋,隻是輕聲道:「摘了面巾吧。」
鍾離緩緩摘下面巾,露出了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容。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驚得話都有些結巴。
我朝鍾離點了點頭,他戴上面巾,一言不發地離開。
看著一一還未回神的俏臉,我解釋道:
「鍾離是我剛入江湖時結識的朋友,當時他慘遭滅門橫禍,我便救下了他, 幫他安葬了親人。這些年,我逐漸得勢,也讓他親手報了滅門之仇。
他發誓要用這條命償還。
初入江湖時,我怕被人追查到陸S身上, 連累了他, 便借用了鍾離的面容。
這一用, 便是十年。
如今他身患絕症,無藥可醫,隻想把這條命送還給我。」
龐一一後退了兩步,滿臉不可置信,語氣裡夾雜著些許難過:「你到底是誰?!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你對我說過的都是真的嗎?」
我看著他,想要伸出手, 卻終究還是落下,苦笑道:「這是我最後的秘密。這些年來,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就是那個十年前被你騙去傻乎乎地買包子,卻挨了一頓揍的大哥哥。如果你不……」
沒等我說完,她便飛撲上來,堵住了我的嘴。
柔軟甘甜,如清早的花蜜。
良久,分開。
她臉紅得像煮熟的蟹子,卻還是強忍羞澀問道:「那你到底長什麼模樣?」
我輕笑道:「你見過的。」
「我見過?」
我點點頭,補充道:「還記得之前的武林榜嗎?哪個人最行蹤不定?」
「武林榜上的人我都認識啊, 李腐、陸S、固土老爺子、公孫楚才、孫勝、林……啊!難道?」
在她震驚的目光中, 我緩緩揭下了一張易容面皮。
我和幾個身手很俊的世家子前去剿匪。
「□-」關外,一眾蠻族兵馬正向關內行進。
頗為奇怪的是,兵士護衛的中心並不是騎馬的統帥, 而是中軍的一輛馬車。
李腐隨侍在馬車旁, 經此波折, 顯得異常落拓。
我看著迎面而來的軍隊, 一夾馬腹,迎著刀鋒而去。
蕭蕭驚朔雪, 浩浩怒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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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皇帝在關外遇刺一事,引起軒然大波。
朝廷和蠻族互相指責對方破壞和談,最終蠻族被迫退卻數百裡, 不了了之。
雙方秣馬厲兵,準備著下一次的血戰。
郕王三辭三讓後,登基為皇, 天下大治。
李腐誅叛賊大先生有功,任鎮撫司司獄。
龐一一辭去官職, 後與妙手林零大婚, 在武林中轟動一時。
二人隱退江湖, 不知所蹤。
又一年初春,新武林榜出,江湖依舊紛爭不斷。
鎮撫司中皆知, 新任司獄武功深不可測,心思更是深沉,對其愈加敬畏。
隻是這位司獄大人經常會對武林榜上的高手流露出不屑之色。
夜深人靜之時,李腐總喜歡溫一壺酒, 對月手談。
也時常懷念,曾經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立志要改變天下的少年。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