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爸爸一定會同意的，他肯定也覺得那個女人很沒用。”
這些回憶不合時宜地進入我的大腦。
我對宋子航比了一個別吵的手勢，忽略他受傷的眼神。
示意他和我出來，旁邊還有小朋友在休息。
我找到沈念離，開口詢問：
“你和宋子航體驗生活的劇本結束了嗎？沈念離，你自己也是從這走出去的。”
“你明知道孤兒院這些老師不容易，你們倆來了他們還要花精力顧及你們，做人不要那麼自私。”
“早點帶宋子航回去吧，你父母那裡也不好交代吧，以後也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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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離定定看了我一眼，拉著宋子航離開。
宋子航SS抱住我的腿，沈念離被他甩開，跌坐在地。
宋子航連忙跑過去扶住他，哭得撕心裂肺：
“媽媽，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你不愛我和爸爸了嗎？”
我嘆口氣，無奈：
“宋子航，是你先不要媽媽的。”
我轉身離開，沒有再顧及身後兩個人，去面對我自己的生活。
15
孤兒院的老師們知道我喜歡做飯，偷偷幫我報名了廚王爭霸賽。
我知道後雖然覺得很搞笑，但是也想去參與一把，看看這些年我的廚藝精進了多少。
能夠為我們孤兒院吸引更多的社會關注度，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最高端的廚藝，隻需要最簡單的工具。
我帶上院裡的炒菜工具，直接勇闖。
或許是這些年在外遊蕩，我對美食的理解把握得更加準確。
竟然進了決賽圈，院長帶著院裡的孩子都在臺下拼了命給我鼓掌。
最後一關，是命題“回憶”，選手可以自由發揮。
我望著廚具，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
“李女士，想請問您，獲獎作品為什麼是一碗看著很簡單的蛋炒飯？”
這場爭霸賽有很多贊助，自然也廣受外界關注。
面對無數聚光燈，我回答：
“孤兒院的孩子條件有限，但是他們都很愛蛋炒飯，我相信很多人也一樣。”
環顧四周，我看到了沈念離和宋子航也坐在臺下，我目不斜視回答：
“第一次嘗到蛋炒飯時，為你做飯的那個人一定很值得你回憶，對你很重要吧。”
採訪結束後，我被孩子們簇擁著，他們嘰嘰喳喳喊著媽媽英雄。
我笑著在他們的歡呼下走出比賽場地，記者抓拍到這一幕。
也成了明日的熱搜頭條：《我的廚王媽媽》。
宋子航想遞給我的花都沒機會塞到我手裡。
沈念離喊了我好幾聲，我朝他晃了晃獎牌，瀟灑轉身離去。
16
兜兜轉轉，我還是回了趟宋家祖宅。
太爺爺病重，想喝一碗我做的疙瘩湯。
雖然我已經不想和宋家這些人扯上任何關系。
但生S面前，所有事情都不算大。
宋父宋母坐在我對面，有些尷尬：
“時業，太爺爺他麻煩您了。”
太爺爺也很喜歡自己做飯，並且多次在公共場合維護過我。
如果不是他身體不允許，他也想自己做一些美食。
我沒有過多理會宋父宋母，來到太爺爺的房間。
他的眼神已經有些渾濁了，但見到我，還是立馬認出：
“小時，你怎麼才來看看我。”
我過去握住他的手，笑著說抱歉。
太爺爺沉默片刻，開口問：
“你和念離沒有可能了嗎？”
我不想傷害老人的心，但也不想欺騙他：
“無論如何，您都是我尊敬的爺爺。”
他長長嘆口氣。
“其實念離早就後悔了，還有子航他是個好孩子，但是教育出了問題。”
事到如今，再聽到這些安慰，我內心已經沒有什麼波瀾了。
我把話題扯過：
“爺爺，您疙瘩湯想喝濃稠一點的還是……”
太爺爺猛地抓住我的手，渾濁眼神中閃過微茫：
“你還愛念離嗎？如果還愛，我這把老骨頭拼著命，也會幫你把那些委屈都找回場子。”
我看著這個可憐的老人，到最後還在為晚輩爭取不可挽回的愛情。
“爺爺，我曾經很愛沈念離，把他們當作我生命之上的存在。”
太爺爺喃喃自語：
“造化弄人，是我們宋家對不住你，你是個好孩子啊。”
門外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是沈念離想端杯水進來。
他神情蒼白，額前幾縷碎發垂下，恍惚地離開了。
最後老爺子嘆口氣，告訴我疙瘩湯做稀一點，他那個年代，沒有太多稠的湯。
17
離開宋家的時候，陸媛萍在門口站著。
她一直都看不起我，現在見到我也是不加掩飾地嫌棄：
“你有什麼好？念離對你念念不忘？”
我聳聳肩。
“那是你們的事情。”
她見我一臉無所謂，氣湧上心頭，抓住我的衣領：
“你是走了，留他一個人。那次醉酒，他還在喊著你的名字。”
“陸媛萍，夠了！這是我們倆的事。”
沈念離擋在我面前，陸媛萍跺腳，憤憤離開。
這個畫面和二十幾年前有些重合，隻不過那時是我在前保護他。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沈念離穩住身形，理了理碎發：
“時業，不僅是子航，還有我，我們都離不開你。”
“我現在總是在想，是不是我沒有回到宋家，我們會更加幸福？”
他抓住我的手臂：
“時業，回來吧，求求你。”
“你一定還是愛我的，是不是。”
我冷靜地退後幾步：
“我和爺爺已經說過了，不想再重復說一遍。”
記憶之中，無論是什麼時候，沈念離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嘴唇微顫著，眼眶中蓄滿了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剛進宋家時，沈念離壓力很大，那時我陪著他分析利弊。
他洗漱後總喜歡趴在那靜靜聽我的心跳。
我也以為愛意能達到永遠，結果隻是曇花一現。
沈念離確實消瘦得厲害，我掰開他抓住我的手。
“你怎麼證明你不愛我？時業，你不要騙我。”
我並不覺得是金錢腐蝕了愛情。
隻是它帶來了太多，讓人覺得機會無限，就可以不用再去珍惜。
這些年，我像一道菜餚一樣。
從熱氣騰騰再到殘羹冷炙，變化的不是時間，而是我們的心。
我直視他的眼睛，反問道：
“為什麼要對一個不會出現在自己未來的人，去證明什麼？”
18
後來我回到孤兒院。
繼續開著我的美食直播，與孩子們在一起。
榜一大哥，總是第一時間就守在我的直播間。
我翻看他的動態，幹淨得像是一個新號。
在新年那夜，我包好餃子。
在直播間讓粉絲猜測餃子是什麼餡的。
我強調是給我自己吃的，我這個人口味比較奇怪。
評論很多，但都沒有人猜對。
榜一大哥留下一句：“純榨菜餡。”
就匆忙下線了。
這一句，讓我確定了他就是沈念離。
零點鍾聲一過，我趕著孩子們全部去休息。
來到戶外，看看他們堆的雪人，拍照紀念。
門口有車燈，我才注意到一大一小站在雪地裡不知道等了多久。
“新年快樂，媽媽。”
我沒有接過宋子航的禮物，也沒有興趣。
他很著急，打開展示給我看，裡面是一籠餃子。
“媽媽，這是我和爸爸親手包的，連面皮都是我們自己揉的。”
沈念離也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嘗嘗吧，是你最愛的口味。”
“還有一碗面，是你以前教過我的，味道很……”
我看了一眼，淡淡開口：
“這菜已經冷了。”
這句話在我們離婚的時候已經說過了，沈念離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雪地上的月光映照在他臉上，顯得蒼白無比。
沈念離還想說什麼，可是往事已成空，覆水亦難收。
宋子航面色難看，不願跟著沈念離一同離開。
他被宋家的保鏢強拉回車，但仍然在吼叫：“爸爸你是騙子，你說我們給媽媽做飯，她就肯回家的！”
宋子航拼命掙扎，敲打車窗：
“媽媽我錯了，我錯了媽媽！”
車子漸行漸遠，但他的嚎啕大哭還是驚動了本就沒有睡著的孩子們。
他們衝到外面，擔心地圍著我：
“媽媽，如果你想回到自己家，我們都支持你。”
孤兒院的孩子們大多都敏感得讓人心疼。
望著一雙雙在月色中閃著光亮的眸子，我也環抱住他們：
“媽媽哪也不去，這就是媽媽的家，我會一直守著你們的。”
遠處絢爛的煙花劃過夜空，隨著祝福灑向每一處。
家人闲坐，燈火可親。
一年四季，三餐煙火。
不會再為誰傷春悲秋，我的人生沒有憾事了。
19
宋子航番外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著母親的面說出那句：
“你不配做我的媽媽。”
這句話說完後，母親的眼神很平靜，就連一絲失望都沒有。
後來，我不止一次在自己父親面前鬧過，要求把媽媽找回來。
盡管家庭中不缺效力的人。
但再也沒有人能做出一樣美味的菜餚。
也沒有人會那麼細心地對待我的一切。
我雖然還小，但也能敏銳地感知到，這缺憾會給我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
那場新年過後，我就沒有再纏著自己父親去找母親。
因為我知道，父親和我一樣被母親永遠地拒之門外。
我跑去找爺爺奶奶，要求自己獨立。
爺爺奶奶卻以為是母親搞的鬼，還想去找她麻煩。
我這才知道，我的人生就被固定的枷鎖套牢。
我開始拼命讀書，努力成長，渴望有一天能夠獨立出來，再去找母親。
去證明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孩了。
可是母親足夠狠心，沒有留給我任何機會。
在我成人那年，母親在孤兒院突然休克。
父親比我要更早趕到醫院，我摟住他，發現他的白發多了太多。
如果不是有我的依靠，父親此時應該全身無力，癱軟在地。
醫生走出來，向我們搖了搖頭。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和父親這輩子都隻能靠回憶麻醉痛苦了。
父親面如S灰，再看不出上市公司總裁的意氣風發。
他佝偻著背，幾乎是用氣音問道：
“為什麼這麼突然，她明明還年輕。”
醫生摘下口罩，嘆息道：
“患者早年頭部是不是受過傷，淤血壓迫，現在才爆發出來病症。”
父親整個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幾近暈厥。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頭發居然全白了。
事後我才知道，早些年暴雨季，母親趕來醫院給他送飯，路上出了車禍。
當時頭被撞開了一個口子，母親為了多省點錢給父親投資。
也為了不讓父親擔心，隻是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
而那一次的傷痛，居然在若幹年後，成為命中我和父親的眉心的子彈。
父親精神狀態太差，早早地退出了公司經營。
我問父親，母親的骨灰安置在哪裡？
父親說，和老院長一起埋在孤兒院後山吧，那兒才是母親的家。
陸媛萍被父親拒絕過無數次後，選擇了出國開拓商業版圖。
我從父親手上接過公司，才擁有了自由，去了解母親。
母親還不知道，那年廚王爭霸賽，那碗蛋炒飯最後被父親買下帶走了。
她與父親離婚後，身邊不缺追求者，但她沒有再婚。
我想，她真的曾把所有愛給了父親與我，也因為我們沒有珍惜，她不願再去嘗試愛情了。
父親把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小房子高價回收了過來，不顧爺爺奶奶的反對，定居在了那裡。
前任房主人交給他一本日記本，讓父親好好保管。
希望第一任房主回來的時候，能還給她。
父親在四十五歲選擇服藥離開這個世界時，我在他手中看到了這本日記本。
才發現這是我母親的日記，寫了很多頁，有幾條被他用紅筆圈出。
“這是念離送我的日記本，我會好好珍惜。”
“念離向我告白，說給我一個家，從此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我要當媽媽了，寫作加油，給他和孩子更幸福的未來。”
“宋家確實很大，但我對念離的愛比宇宙還要大！”
“念離和子航都不需要我了，我決心離開。”
……
日記在這一條戛然而止，而在這下面，是我父親寫下的一行字：
“時業，對不起，我來找你了。”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沒有了歸途。
我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