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她生育很順利，結婚剛一年，就自然懷孕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打算再懷孕時，她卻執意要做試管。

 

她的動機是，想一次生兩個兒子。

 

同時保住她的工作編制。

 

我爸媽也支持她的決定。

 

我作為生殖科醫生，在家人的央求下，打破規則幫她挑選了兩個兒子，並親手放進了她的子宮。

 

誰知，我姐生孩子時，突發羊水栓塞，搶救無效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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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葬禮後，富有的姐夫火速娶了新老婆。親爹變後爹，姐夫對他的雙胞胎女兒不聞不問，轉而交給我爸媽撫養。

 

我媽沒工作，我爸身體差，雙胞胎外甥女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出於憐憫之心，我經常幫襯爸媽，照料外甥女們。

 

一次，兩個外甥女問我要高額的學費學鋼琴四手聯彈，我拒絕了。

 

她們居然懷恨在心，趁我午睡時，生生把我捂S。

 

我爸媽沒有把兩個雙胞胎送進監獄，反而幫忙偽造出我意外S亡的現場。

 

他們哭得老淚縱橫，「靖靖，我們已經沒了兩個女兒，不能再沒了兩個外孫女了。」

 

重活一世。

 

我回到了我姐徐玲打算計劃要老三，跟我商量做試管的那天。

 

這一次，我堅定地拒絕：「試管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畢竟，你完全不符合做試管的指徵。」

 

1

 

我姐徐玲自然懷孕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放在別人家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但是她的婆婆卻不大滿意。

 

當時還沒有開放三孩政策，她婆婆認為，徐玲一口氣生了兩個女兒，相當於把她大孫子的名額給佔了。

 

好在不久國家就開放了三孩政策，她婆婆便三天兩頭地催她懷孕。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發現爸媽家的電視開著，面前坐著我姐徐玲。

 

原來，我重生了。

 

徐玲一邊拿鉗子剝核桃，一邊說：「靖靖，這事兒隻有你能幫我。」

 

「什麼事？」

 

徐玲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剛才在想什麼呢，說了半天你沒聽到。你呀，得幫我懷上兒子。」

 

她比了一個手勢：「而且，我一次得懷倆兒子！」

 

「因為按照目前的政策，如果我下一胎即便隻生一個孩子，也不能再生了。但是如果我又生一對雙胞胎，是符合當前政策的。」

 

想到上一世我們姐妹倆的慘烈結局，我直接拒絕：「抱歉，我幫不了。」

 

徐玲不太高興：「別人說幫不了也就算了。你可是生殖科醫生，還是我親妹——」

 

「好些人都跟我說，女人走到試管那步了，如果還不能一次懷倆，如果還不能順便選一下胎兒的性別，根本對不起自己受的那份罪。」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很多人對做試管有誤區。他們以為隻要下定決心去做試管，想明天做就能明天做，想選什麼性別的孩子，就能選什麼性別的孩子。

 

其實，在正規的醫院，試管並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

 

首先，醫生要對選擇做試管的夫婦做不孕症的診斷，身體條件符合要求的，才能做試管。

 

其次，試管懷雙胞胎是因為試管嬰兒存活率不高，放兩個胚胎進子宮是為了增加胎兒存活率。

 

再次，由於染色體異常、有單基因遺傳病等醫學原因，為了阻斷遺傳缺陷、避免遺傳病向下一代傳遞，或者避免因胚胎染色體異常導致的胚胎停育，才能選擇胎兒性別。

 

任意選擇胎兒性別出生的行為，是違規的。

 

我耐心地給徐玲解釋了一番：「像你和姐夫這種情況，還去做試管，簡直是對公共醫療資源的浪費。」

 

徐玲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說的那些都是S規定。」

 

「好吧，即便你姐我根本就沒有病，根本不需要做試管才能懷上孕，但是我相信，隻要你想幫我，就一定能幫上。」

 

我搖搖頭。

 

徐玲急了，她坐到我的旁邊，搖著我的手臂：「我不管，靖靖，這事兒你必須得幫我！」

 

「為什麼？」我問。

 

上一世，她告訴我的原因是，她特別喜歡孩子，還想多要一個孩子。反正婆婆家有錢，保姆育兒嫂都請著，多養一個孩子不成問題。

 

同時，還能保住她的工作編制，她可不想為了生養孩子當全職媽媽。

 

我爸媽也支持她的決定。

 

我姐的編制其實不算實打實考的。

 

我爸退休後，徐玲通過走「綠色通道」，沒有筆試，簡單面試了一下，就進了我爸之前的單位。

 

姐夫家開廠的，家底比我們家厚得多。早在一年前，雙胞胎侄女才兩歲時，姐夫和婆婆話裡話外，就讓我姐再懷孕。

 

徐玲不是不願意再生，她知道她婆家非要她生出兒子才能放過她，於是試探性地問道：「那如果還是女兒，怎麼辦？」

 

婆婆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如果還是女兒，要麼生下來你辭職，爭取懷第四胎。」

 

「要麼，如果你非要保住你那破工作的話，就流掉重來。」

 

權衡之下，徐玲打算做試管，選擇移植性別男孩的胚胎進肚子。

 

我爸媽也來勸我：

 

「這年頭有個穩定工作不容易。姐夫家本來就壓你姐一頭，你姐如果再沒了工作，還不欺負到我們家頭頂上來了？」

 

「這件事情上，你正好能幫上你姐，你就破例幫幫她吧。」

 

2

 

上一世我稀裡糊塗就幫了徐玲，這一世，我沒忍住，嘲諷道：「他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非得生個兒子出來？」

 

我姐定定地看著我，半天，長嘆一口氣：「你沒結婚還真不懂，想拼三胎的女人的心態。」

 

我表示洗耳恭聽。

 

徐玲娓娓道來：「其實很多人並不是重男輕女，而隻是追求兒女雙全。」

 

「如果前兩胎是一兒一女，心態最為輕松，第三胎無論生兒生女都無所謂，反正已經圓滿了。這種人家，搞不好就是單純地喜歡多子多福。」

 

「前兩胎是兒子的，拼三胎，多半是想要女兒。但是如果最後生了兒子，頂多被人笑，哦喲你家三個建設銀行！」

 

「如果前面兩個女兒的，再拼三胎，成功生了兒子倒好，如果還是個女兒，不知道多少熟人背地裡暗笑，那麼想要個兒子，拼了老命還不是生不出？」

 

「哪有人笑？」我問。

 

「怎麼沒人笑，」我姐嘴裡忽然冒出一個臺灣女明星的名字，那誰誰，「年輕的時候，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總是被人笑生不出兒子。」

 

「她戀愛時情敵的媽媽上她節目，一臉假笑地祝她早日生出大胖兒子，女明星一臉尬笑，一向機靈的她都接不上話，簡直生生打臉。」

 

我：……

 

「那是你太關注這方面的事情了，」我冷冷地說，「我根本沒聽到誰笑。」

 

「你當然聽不到，你又沒結婚！」徐玲大聲地吼出來，竟然哭了。

 

我：……

 

上一世，徐玲隻說想多要孩子，並沒有跟我袒露她的心路歷程。

 

沒想到這一世，後面還有這樣的隱情。

 

徐玲擦了擦眼淚：「更何況，我是那種易孕體質，簡直一碰就懷。」

 

「再者，我們家有雙胞胎基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萬一，自然懷孕又是兩個雙胞胎女兒——四朵金花，別人不得笑S我？」

 

我忍無可忍：「你是有多自信，你當生雙胞胎那麼容易的啊！」

 

我姐一臉坦然：「真不難呀，我人生第一次懷孕，輕輕松松就是雙胞胎呀！」

 

我無奈地搖搖頭。可能因為截至至今，徐玲的生育過程實在太順利了，她真是過於自信。

 

我再次表明態度，她這個忙我沒法幫，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做試管。

 

徐玲還想說什麼，正好有電話來了，我趕緊借故走了。

 

3

 

可是，已經升起的念頭，哪兒那麼容易放棄。

 

過了一個禮拜，徐玲直接來醫院找我了，還帶上了爸媽來求情。

 

我的家人真的很有耐心，她們等到我最後一個病人看完，才不緊不慢地進入診室。

 

我媽的左腿有點瘸，現在腿裡都還嵌有一塊鋼板，時不時隱隱發疼。

 

她一進診室，我立馬搬了一把椅子讓她坐。

 

她坐下就開始興師問罪：「你姐打算做試管，聽說你不願意幫她？」

 

我點頭，公事公辦道：「對，因為沒必要。」

 

「姐姐姐夫不符合試管嬰兒的指徵。試管嬰兒適用於自然受孕困難的夫婦，如女方盆腔因素，比如輸卵管堵塞、子宮內膜異位症，或者排卵障礙，男方的話，比如蝌蚪質量……」

 

我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我看你真是越活越糊塗了！家人外人你分不清親疏遠近！」

 

「我們在這裡等你一下午，進進出出的幾十號病人，你都不認識吧？」

 

「我不明白，你天天無怨無悔地幫這些素昧平生的人懷孕，現在你親姐有困難，你怎麼就能做到袖手旁觀了呢？」

 

我嘆了一口氣：「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姐姐姐夫不符合人工助孕的標準。」

 

「我姐既能懷，又能生，她不缺孩子。我這些病人是真缺孩子，有的家庭都快因為沒孩子而破裂了。」

 

徐玲跳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誰說我不缺孩子？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又如何？！」

 

「都是女孩！我就想要個兒子——不，我就想要兩個兒子，不行嗎？！」

 

我勸阻道：「你又沒有生育障礙。懷孕問題上，你就順其自然。老三是兒子還是女兒，看天意、看老天爺的安排，好不好？」

 

「為什麼非得既花錢，又受罪地來做試管。難道非要一口氣生兩個兒子，你才能滿意？」

 

我爸媽在一邊陰沉著臉沒說話。

 

徐玲說：「我個人並不覺得生女孩不好。但是，他們老李家缺兒子，我再不生兒子，我看我的婚姻也快破裂了。」

 

我看著我姐，內心湧起失望的情緒。

 

好歹也是大學本科畢業的人，為什麼還想著用生孩子來拴住男人這麼古老的辦法，來挽救她的婚姻？

 

徐玲說：「況且，老天爺的安排，有時候並不怎麼樣。」

 

想到上一世她羊水栓塞，躺在血泊中的慘狀，我按了按太陽穴，打算再勸一次：

 

「雖然現在醫學發達，但是涉及生S問題，其實並沒有萬全的保證。再高超的醫術，再先進的科技，都不能保證孕產婦百分百的安全……」

 

我姐打斷了我：「走馬路上也會有飛來橫禍呢！這也怕，那也怕，人就別活了。我願意去冒生命的風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勸似乎就不禮貌了。

 

我攤攤手，仍然表示幫不了徐玲。

 

徐玲扭頭就走。

 

我媽氣得從椅子上起來時差點摔倒了，我本能地伸手過去扶她，她一把推開我。

 

「不需要，大公無私的人，我不配當你媽！」

 

我爸瞪了我一眼，扶著我媽，罵罵咧咧地走了。

 

4

 

這一世，我一開始就擺明了態度，想著這事兒應該就跟我毫無瓜葛了。

 

沒想到，不到一個禮拜，徐玲和我爸媽又來找我了。

 

這一次，是去我住的公寓。

 

我媽開口：「你姐試管那個事。」

 

我無奈：「我上次已經表明態度了，幫不了。」

 

我媽咳嗽了一聲，冷笑：「知道你幫不了，大義滅親的事你想幹，也能幹得出。你姐已經有打算了，不用你幫忙，你放一萬個心。」

 

「不過，你畢竟是家裡的一份子。你也知道，試管挺花錢的。你姐需要做的那種，因為要挑性別，就更花錢。」

 

「本來你就沒幫上忙，所以在錢上，你必須得支援你姐。」

 

主打一個，如果不能出力，那就必須出錢。

 

我在心裡默默計算，徐玲要做三代試管，還要挑性別，是要花一大筆錢。

 

雖然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一分不出，不過瓜都送到嘴邊了，不吃兩口有點對不住自己。

 

於是我問需要我出多少錢。

 

我媽說：「不多，也就二十萬。」

 

我簡直被氣笑了，當即懟了出來：「怎麼，我姐懷個孕還搞眾籌吶？」

 

「姐姐要生兒子，說破天也就是妹妹的外甥。孩子又不跟我姓，又不叫我媽，憑什麼要我出錢？」

 

爸媽立馬指責：「靖靖你還有沒有親情觀念？你怎麼不是媽了，姨媽也是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