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個月後,梁王六十壽誕,各皇子都將帶正妻赴宴。
這是一次好機會。
6
壽宴那日,皇子們分別獻壽禮。
輪到梁錚時,梁太子梁鈞忽然開口:“聽過燕國女人最擅歌舞,今日父皇壽辰,不妨令公主起舞一曲,為父皇祝壽?”
他本意是羞辱梁錚,可梁錚並不在乎我的臉面,手上的酒杯都沒放下,指了指前面的舞臺,像使喚一條聽話的狗一樣,對我道:“去。”
梁王面色淡淡,其他女眷或好奇或憐憫或冷漠地看著我。
“是。”
Advertisement
舞與武有相通之處,我一曲跳完,席上便是一串笑聲。
“燕國公主的舞,怎麼還比不上我們梁國最下等的舞姬?”
梁錚看了眼梁王,對我道:“那就繼續跳,跳到父皇滿意為止。”
一直到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了醉意。
梁王也沒有任何表示。
我從臺上跳到臺下,藏在頭發裡的金針已然被捏在掌心。
殿外忽然一陣吵鬧。
眾人分神之際,我三針齊發,金針泛著寒光襲向梁王咽喉。
他瞳孔驟縮,卻快不過飛針。
金針刺喉,必S無疑。
“來人!!有刺客!”梁錚猛地站起來。
女眷們驚叫連連。
太子連忙去扶梁王,下一秒驚聲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我與梁錚和侍衛過了幾招,並不戀戰。
皇宮外有騎雪軍接應我,我隻要逃出去,就贏了一半。
梁王身S,梁錚必不會屈居太子之下。屆時二虎相爭,燕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可梁錚竟全然不顧梁王,與我纏鬥。
我邊打邊退,出了大殿,才發現一支百人軍隊包圍了宮殿。
我腳步一滯,感到不對勁。
這時,梁錚開口道:
“半月前,有燕人給我下屬傳消息,說燕國安邦公主圖謀不軌。我還以為是你們燕國的計謀。”
“沒想到,公主,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我心驚,我的真實身份和來梁國的目的,隻有隻有皇帝和安王知道。
皇帝必不可能泄露。
那就是安王……不,也可能是楚月宜……
軍隊向我包圍過來,我將奪來的刀往他面門一指:“廢話真多。”
“要戰,便戰!”
7
從百人軍隊圍攻中突圍,就像闖刀山火海,命能不能留下,要看運氣。
而我運氣還不錯。
雖然全身上下都被鮮血染透,手中刀也斷成兩截,堪堪就要S在亂刀之下。
但太子梁鈞竟忽然朝梁錚發難,聲稱:“二皇子勾結燕國刺客,刺S梁帝,意欲謀朝篡位,論罪當誅!”
我趁他們狗咬狗之際,逃了出來。
與接應我的騎雪軍匯合後便朝邊境奔去。
路上我多次高熱昏迷,但都靠意志力撐了過來。
前世被毒S的仇沒報。
今生許下的宏願未成。
梁國的鐵騎還等著踏破燕國。
騎雪軍還沒揚威立名。
我怎麼能一S了之?
第三次從昏迷中醒來,我得知梁錚竟然反S了太子,繼位成了新梁王。
他對我窮追不舍,鐵了心活要見人、S要見屍。
為了擺脫追兵,其他騎雪軍偽裝成我的樣子走大路,而我帶著兩三人抄山道入邊境。
是夜大雨,一隊追兵竟追查到山中,我的下屬為保我與對方激戰,全殲敵人,自己卻也力竭而S。
我來不及悲痛,隻能將他們草草埋下,取了信物,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就冒雨翻山。
翻過去,就是燕國!
翻過去,就是家國!
翻過去!必須活著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停下,日出東方。
我抬眼望去,看到了燕國的邊境村莊。
心裡驟然一松,腳下踩空,就跌倒滾了下去。
8
再醒來時,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痛難忍。
“多年未見,你倒是長進不少,都敢孤身刺S梁王了,視千軍萬馬為等闲,真是一等一的女中豪傑呢。”
我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聽見這陰陽怪氣的一句。
我一頓,這熟悉的語氣……
我悄悄睜開半隻眼朝旁邊瞟。
“醒了就別裝S了。”
這瞬間,我也徹底看清說話的人,大喜:“師兄!真的是你!我就說這天下怎麼還有人跟你一樣說話這般——”
在他的直視下,我弱弱改口:“……這般動聽。”
魏懷風面無表情將一根金針扎在我胳膊上:“若不是我上山採藥撿到你,你這會兒可能已經去閻王殿報到了,想必他說話比我更動聽。”
“……師兄說話最動聽了!”
他是魏將軍的兒子,也是我的師兄,當年師傅被截S後,我和楚蕭聯手玩了一招偷天換日,將他救了下來。
他沒學到師傅的領兵之能,但醫術很好,是踏雲軍的首席軍醫,一雙手不知救下了多少士兵。
後來他便隱姓埋名,浪跡天涯了。
沒想到在這邊境鄉村竟然遇到他,還救了我一命。
和師兄交談後,我得知梁錚竟已向燕國宣戰,稱燕國指使公主刺S梁王,此為國仇,必當血債血償。
“最北邊的風谷城被梁軍圍了三日了。梁錚說,要麼交出兇手,也就是你,並朝梁國納歲貢稱臣;要麼他以風谷為首,一路南下,屠盡燕國十三城。讓楚蕭選呢。”
“哦對了,你現在是人人喊打,過街老鼠了,朝堂上大臣恨你不老實安分,普通百姓也怨你挑起戰爭,你那便宜爹還當朝和你撇清關系,說你是——”
他戛然而止,我卻無甚所謂:“說我是歌女的野種是吧,楚蕭怎麼說?”
“難道,他也覺得我不該?”我雖然帶著笑,心裡卻有些打鼓。
魏懷風故意似的停頓片刻,才道:“他什麼也沒說,隻不過把每一個罵你的大臣都打了個半S罷了。”
“那就夠了,反正我也不是為了那些達官貴人、王侯將相。”
我曾親眼見過屠城的慘象,鮮血噴濺出來還是溫熱的。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都一樣。
我是為了他們。
沉默半晌,他又問:“你打算如何?”
“師傅有踏雲軍,我有騎雪軍,就試試是梁國鐵騎硬,還是我燕國軍人骨頭硬吧。”
9
休養了三天,我恢復大半,迫不及待要離開。
魏懷風卻攔住我:“有幾個人想見見你。”
隨後,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出來,看穿著打扮就是村裡的農夫農婦。
我有些疑惑,還沒詢問,便見他們一一抱拳:
“踏雲軍步兵校尉常州——”
“踏雲軍中路左參將陳如海——”
“踏雲軍奇兵營沈婷淑——”
“踏雲軍千總張袖晴——”
然後齊聲喝道:“願隨安邦公主應戰!”
我眼眶一熱。
我沒問為什麼,也沒說感謝,隻道:“月綺定不負諸位前輩信任。”
騎雪軍根基淺,他們這些老將的加入簡直是如虎添翼。
趕到邊境軍營時,騎雪軍大喜,我將老將介紹給他們,便拿著虎符去見邊境將領。
“皇上可沒說要打——”
我沒時間聽他嘟囔,直接亮出一塊令牌和虎符,令牌上書“如朕親臨”四字。
“別廢話,梁國打到家門口了,你還要當縮頭烏龜不成?”
“立即整軍,準備迎戰!”
我給楚蕭去了一封密信,先報了平安,又說了打算,提了要求。
他言簡意赅地回我:【朕隻要贏。】
下面是一行小字:【另,楚月宜就算了,謝從遊怎麼惹你了?】
刺S梁王時因人告密,我差點功虧一簣。
這次自然要杜絕一切風險因素。
便讓楚蕭找了個由頭把兩人下了大獄,嚴加看管。
這一世謝從遊還沒來得及貪墨,在皇上眼裡多少還是個能臣。
但重來一世楚月宜毫無長進,我不敢賭謝從遊就能良心發現。
夫妻雙雙蹲天牢,就挺好。
探子來報,梁錚計劃三日後火燒風谷城。
我對著行軍地圖凝視良久,指著梁軍後方一城道:“圍魏救趙,我們不管風谷城,先攻梁國越天城。拿下它,就能斷了梁錚的糧草。再從這兒,這兒,埋伏,進行反包圍。”
邊境守將第一個不同意:“太魯莽了!攻打不下來怎麼辦?風谷城全都得S!”
“正面應敵,梁錚必然已做好萬全準備,不是上策。此計雖險,卻可釜底抽薪。”
他很是氣憤:“你憑什麼拿下越天城?就憑你這支來歷不明的騎雪軍?”
我認真點頭:“就憑我的騎雪軍。”
我轉頭對眾人道:“誓S一戰,不勝不歸。”
踏雲軍幾位老將與騎雪軍少年新將聲音重疊在一起:“誓S一戰,不勝不歸!”
10
次日黃昏時,一騎人馬從遠處飛馳而來。
塵土飛揚,落日昏黃。
來人一身鮮血,翻身下馬。
眼裡透出攝人的光亮:“統領,越天城已拿下,幸不……辱命!”
隨即倒伏在地,再無呼吸。
“好!”
我與梁錚展開正面攻伐。
他沒料到是我,更沒料到被我斷了後路。
兩軍陣前,他道:“公主,好大的本事。”
“你以為斷了糧草便勝了嗎?這風谷城中七萬人,足夠我軍吃一月了。”
茹毛飲血,喪心病狂。
我揚聲道:“風谷城中S一人,我便S梁城十人;S十人,我便S百人。若你真屠城為食,那我便屠盡梁國諸城。”
“屆時你就算苟且於世,可梁國已不復存在,你又去當誰的王?”
他倏地沉默,陰狠地盯著我:“你不敢。”
我笑笑:“我敢。”
兩軍交戰,百姓雖無辜。
但燕國與梁國,到底有近有疏。
僵持五天後,半夜,有風谷城百姓冒險放火燒了梁錚的大營。
被砍S前,大喊:“寧作燕國鬼,不為梁國狗。”
梁營混亂,我帶小隊潛入,正面遭遇梁錚。
他全然沒了一開始的傲氣,渾身陰鸷,話沒說一句,便與我戰至一處。
劈,刺,扎,點,截。
斬,撩,挑,鉤,掃。
師傅教我的一招一式,我都練過千遍萬遍。
這一次他沒有廢話,我更懶得多說,一時之間,除了士兵的喊S聲,再無聲音。
一劍刺入他胸口時,我也不過才出到第四百五六劍。
我抽劍,斬首,高舉頭顱:“梁錚首級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梁錚自負,剛繼位就御駕親徵,誰曾想折戟沉沙。
邊境軍傷亡過半,騎雪軍倒還好。
更好的是,風谷城內雖人心惶惶,但S亡百姓並未過百。
我終於松了口氣。
一城七萬人的性命,我到底還是背負不起。
我們又一鼓作氣奪回被梁國強佔多年的邊境三城,梁朝緊急策立梁錚八歲的兒子為王,遣使和談。
我去信向楚蕭匯報。
他道:“談個屁,給朕打。”
燕國本無侵略之心,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梁國虎視眈眈已久,這次若不趁勢把他們徹底打服,隻怕後患無窮。
三月後,騎雪軍一路高歌猛進,梁國一再俯首求和。
最後,梁國被迫成為燕國屬國,國君須由燕帝策立,實行一國兩制。
大軍凱旋後,楚蕭下旨:“安邦公主驍勇善戰,功在千秋,封安邦大將軍,賜將軍府。”
黃金綢緞更不必說。
11
我半躺在搖椅裡,手裡提著串葡萄,隻覺得日子再美好不過了。
偏偏有人來煞風景。
安王和安王妃一臉局促地站在旁邊:“月綺,月宜到底是你姐姐,你就算不顧念手足之情,也要顧惜自己的名聲吧。”
安王妃則更直接,直接哭訴:“將軍,求求你和皇上說說情,放了月宜吧!天牢那地方哪是她能待的呀!你就算成了大將軍,也不能公權私用,蓄意折磨我們月宜!”
我直起身來,淡淡道:
“第一,安王,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當朝和我斷絕關系。我是歌女生的孩子,與你那王府的嫡女可沒有什麼手足之情?”
“第二,我已著人查清,楚月宜通敵賣國,與梁國傳遞消息,差點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論罪當斬,皇帝顧念安王才留她一命。王妃,如果你覺得她天牢待不住,那我便奏請皇上,午門斬首好了。”
王妃大驚失色,沒想到還有這內情,驚恐出聲:“別……別!!”
安王臉色由紅變白,顫著手指著我,但最後也沒敢說什麼。
我沒去見楚月宜,有那個時間,不如睡一覺。
之前我提點過她,奈何她不知悔改,依舊隻看得清眼前三分得失,如今落得囚禁終生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至於謝從遊,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世貪墨,今生又慫恿楚月宜通敵賣國。
夫妻倆簡直是一路貨色。
12
梁國徹底安分下來,燕國百姓喜氣洋洋。
我休養期間去酒樓,才一進門,就聽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朗聲道:
“上回書說到,安邦公主孤身刺梁王,生S之際巧遇故師兄——”
我腳步猛地一停。
還是溜了溜了。
繞路去了師兄的醫堂,沒見到人,門口卻有一隊侍衛。
徑自上了樓,才發現楚蕭竟然也在。
見我過來,他遞杯酒給我,沒好氣道:“堂堂大將軍,連師兄都說服不了,還得朕親自出馬。”
我瞥一眼魏懷風,問:“所以師兄答應來騎雪軍了嗎?”
楚蕭卡了殼。
“堂堂皇上,連師兄都說服不了——”
“沈月綺!”
“哎,臣在。”
魏懷風自顧自飲茶:“邊境安穩,百姓安居,我有事出診,無事安睡。你倆沒事別來煩我。”
兩杯酒,一杯茶。
叮當一聲,相逢猶如少年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