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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阿娘 3714 2025-05-16 15:3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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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娘說,你將來若看見一個憑空出現的瑩白光圈,隻管往下跳,那是去未來的通道。


     


    我抓著娘的袖子撒嬌。


     


    「娘,我現在是高官嫡女,馬上就是齊王夫人。未來的日子,還能比現在好?」


     


    後來,我爹倒了,我娘沒了,我的夫君齊王也被穿越女攻略走了。


     


    她攻略成功那一刻,地上憑空出現一個光圈。


     


    穿越女舍不下錦衣華服,便留下來繼續做齊王的掌中嬌。


     


    而我毫不猶豫,跳入光圈。


     


    我娘說,去未來,就可以做天上的鷹,不必再做籠中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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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人人都說我娘命好。


     


    我爹當年,不過是一個窮書生。


     


    卻一路高中,飛黃騰達,做到尚書。


     


    我爹對我娘,稱得上千嬌萬寵。


     


    哪怕飲酒微醺,他也記得在回家路上為我娘買一碗酥酪,摘一枝桃花。


     


    哪怕我娘隻生了一個女兒,且再難有孕,我爹也沒苛責她半分。


     


    此時讀書人之間開詩會,大多喜歡請一兩個妓子彈唱伴奏。


     


    以妓子互贈,也是極為風雅的事。


     


    可我爹,竟拒絕好友相贈。


     


    他擺擺手婉拒,說,內子不喜。


     


    在座的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就連皇帝都笑著調侃我爹,都官至二品了,竟還是個懼內的痴情種。


     


    這些年,我爹後院隻有一妾兩通房。


     


    在官宦人家裡,絕對算後院清靜,潔身自好。


     


    於是,京中所有貴婦,都豔羨眼紅我娘。


     


    可我娘,還是不高興,不滿足。


     


    從我有記憶以來,從來沒見過我娘笑。


     


    我印象裡的娘,總是手捧一卷書坐在院中,呆呆地望著頭頂的四方天,眉間有化不開的愁。


     


    所有人都不懂,她還有什麼可愁的。


     


    我爹也不懂。


     


    「我不就是狎了個妓嗎?我知道你不喜,我甚至沒把她帶回家。」


     


    「我不就是買了個娈童!多風雅的一件韻事啊,你連娈童都容不下?」


     


    「我把襲月、秋文、方玉收房,還不是因為她們和你年輕時有幾分相似,京中誰不說我是痴情種啊?你隻生了女兒,我都沒有怪你。我還把她們生的兒子,都養在你的名下。」


     


    「我這樁樁件件,都不曾虧待你。你到底還要怎麼樣啊?!你就不能老老實實侍奉公婆,教養子女嗎?」


     


    我娘望著他,雙眼通紅,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我要什麼?我們成親的時候,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不求你飛黃騰達,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我爹也無力地坐在太師椅上,用手撐著頭,仿佛我娘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


     


    「怎麼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又沒有休妻再娶!」


     


    「妾、通房、妓子、娈童,能算人嗎?這些都是低賤的玩意兒。我早就說了,你若生氣,可以隨時提腳把她們賣了,哪怕將她們賣去妓院都行。這還不夠嗎?」


     


    我娘長嘆一聲,默默流淚,不肯再答。


     


    我爹,拂袖而去。


     


    而我娘,對著蠟燭,枯坐到天明。


     


    2


     


    第二日,有僕婦喜氣洋洋地過來傳信。


     


    「夫人,您說了不喜通房妾室,昨天晚上老爺便將她們綁了,令人將她們遠遠地發賣了!」


     


    聽說她們已被西域的商人買走了,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啦!」


     


    僕婦說得眉飛色舞。


     


    「那個叫秋文的拽著老爺的官袍不肯走,老爺一腳便踹了過去。秋文立時便吐了一大口血,多半是活不成了!」


     


    呸,活該!誰叫她往日仗著有兒子總是斜眼看人,甚至搶過夫人您的頭面!如今可算是出了氣了!」


     


    僕婦的綢裙上甚至還有秋文吐出的血跡。暗暗一團,分外刺眼。


     


    她越說越起勁,我娘的臉色卻越來越白。


     


    直到她喉頭一甜,也吐出血來。


     


    侍女僕婦們都慌了神,趕緊將我娘扶上了床。


     


    我懵懵懂懂地抓著我娘的手,聽到她喃喃自語。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這也是為他生兒育女的人,怎麼能像畜生一樣說打就打,說賣就賣啊?就這麼冷血嗎?就這麼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嗎?」


     


    我笨拙地幫阿娘擦掉眼淚。


     


    我知道我娘是穿越女,總有些奇怪之處。


     


    但其實,我真的不懂我的阿娘。


     


    我不知道這些有什麼大不了的。


     


    主S奴,罰銀五兩。奴傷主,以命相償。


     


    妾乃賤流,妾通買賣,這些都是寫在大楚律裡的規矩。


     


    而且,我娘是尚書夫人,我早早定下了齊王。


     


    我們,又不是卑賤的妾。


     


    這一生,也不會面臨這樣被人賣來賣去的命運。


     


    3


     


    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


     


    哪怕是高官貴婦,隻要你是個女人,就擺脫不了任人賞玩的命運。


     


    4


     


    我娘,再也不許我爹進她的院門。


     


    她也越來越消瘦。


     


    但她畢竟是個美人,這一消瘦反而更顯清靈毓秀。


     


    若是盛裝打扮,更是耀眼。


     


    仿佛一隻脆弱的琉璃盞,美到令人心驚。


     


    冬日宮宴,她換上命婦翟衣赴宴。


     


    人人都贊我娘,人比花嬌。


     


    我娘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模樣。


     


    可等到晚上回家,我爹臉色灰敗,如喪考妣。


     


    他緊緊捏住我娘的肩膀,厲聲質問。


     


    「你是不是在宴席上跟人說話了?你是不是衝男人笑了?!」


     


    那大太監劉如意,你是不是衝他笑了!」


     


    我娘,整個人都懵了。


     


    「劉監過來傳了旨,給命婦們奉了茶,我衝他笑笑,不過是感謝他……」


     


    啪——


     


    我娘話還沒說完,便被我爹用力扇了一巴掌。


     


    他眼睛裡充著血。


     


    「你笑什麼啊!你是什麼賣笑的賤婦嗎?你這輩子沒見過男人嗎?!這下好了,我祝家世代的清譽,都要被你給毀了!」


     


    我娘臉上,迅速浮起一個紅色的巴掌印。觸目驚心。


     


    我哭著上前,抱住我爹的腿。


     


    「爹,到底怎麼回事啊?你為什麼要打娘啊?娘又沒犯錯!」


     


    我爹,盯著我娘,一臉的嘲諷鄙夷。


     


    「你娘沒犯錯?你娘賣弄風情,倚欄賣笑,勾的大太監劉如意神魂顛倒,當眾要我割愛。」


     


    「他好與你娘做一對神仙眷侶,交頸鴛鴦!」


     


    那閹官劉如意,鶴發雞皮,老態龍鍾。


     


    今年將近七十。


     


    而我娘,才將將二十八。


     


    我娘緩緩站起身,眼裡充著血,聲音格外悽惶。


     


    「你……答應他了?」


     


    我爹頹然地跌坐在地,扯著嘴角自嘲。


     


    「我能怎樣?劉監位高權重,人稱九千歲。我什麼人物,敢與他相爭?」


     


    5


     


    我娘怒氣攻心,暈倒了。


     


    等她醒來,發現我爹守在她的床前,眼睛裡像有一團火在燒,亮得嚇人。


     


    「阿宛,我想好了!我絕不會讓你受辱。也絕不會讓整個祝家蒙羞!」


     


    我娘心中驟然有了希望。


     


    那一刻,在我娘眼裡,我爹忽然又變成了曾經的那個秀才郎。


     


    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父兄要賣她,我爹便將我娘護在身後,救贖她於水火。


     


    可是,我爹扔來一把劍。


     


    他閉上了眼睛,艱難開口,語氣中似有不忍。


     


    「阿宛,我們別無選擇。等閹狗來迎娶你時,你就自戕吧!」


     


    「後面無論那閹狗怎樣追責,我都一力承擔。」


     


    我娘以為,我爹要為了她對抗閹黨皇權,就此浪跡天涯。


     


    沒想到,我爹一心想要我娘S。


     


    過了好久,我娘才開口,聲音又冰又冷,利的像一把刀。


     


    「賀晏。你明明可以辭官掛印,我們從此離開京城,你還能掙得一個不畏強權的清名。可你,根本舍不下你的功名官位。


     


    就你還自詡清流呢。曲意逢迎,賣妻求榮,你配嗎?」


     


    我爹,臉色紅了又紫,紫了又青。


     


    他終於撕下讀書人的臉皮,眉目猙獰。


     


    「我好不容易才到現在這個位置,怎能為了一個女人就辭官?


     


    陳宛,要不是我,你八年前就被你爹賣到妓院接客了!你說我曲意逢迎,你不也是苟且偷生嗎!?不過就是一S,那麼多節婦烈女,她們都能S,偏你不能S?!」


     


    6


     


    我娘不想S。


     


    哪怕逃出京城,做回農戶女,也比S了強。


     


    可我爹,不同意。


     


    他說,他是狀元郎,是清流魁首,文人書生唯他馬首是瞻。


     


    遇事就逃,不是讀書人的氣節。


     


    劉閹當面討要他的妻子,就是在當眾打臉。


     


    但是,清流與閹黨的矛盾,好不容易緩和些,他也不想激怒劉閹。


     


    所以,隻有請我娘,去S。


     


    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他的顏面和官位。


     


    7


     


    七日之後,劉閹就要大張旗鼓地迎娶我娘。


     


    在那之前,我娘必須S。


     


    我爹先是將我娘軟禁起來,不許人送飯送水。


     


    可我娘,憑著一股心頭火,硬是撐住了。


     


    不能下毒,不能杖S,不能溺水。


     


    不能有掙扎的痕跡。


     


    必須是我娘不肯受辱,決絕自盡,方能彰顯讀書人的氣節。


     


    於是,我爹想到了貼加官。


     


    他把我娘捆在椅子上。


     


    一層一層地往我娘臉上貼浸湿的紙。


     


    我娘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拼命掙扎,我爹一個瘦弱文人,根本制不住她。


     


    於是,我爹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若再動,我便掐S你的女兒。」


     


    我娘便認命了。


     


    她不再掙扎,隻求S前跟我說幾句話。


     


    我被嚇懵了。


     


    我不知道男人的氣節,為什麼要靠女人的S來彰顯。


     


    可我娘悽厲的聲音,把我叫回了神。


     


    「你要逃……一定要逃。你將來,若看見一個瑩白光圈,隻管往下跳!那是去未來的通道!」


     


    「你聽到了嗎?別相信男人,還有,你一定要逃!」


     


    我哭花了眼。


     


    「我一定跳,我一定跳!娘,你能不能別S啊!」


     


    可我娘,不說話了。


     


    我爹揭開湿紙,探了探我娘的鼻息。


     


    果然沒氣了。


     


    我爹便拿了我娘的金釵,塞進我娘手裡。


     


    又握住我娘的手,用力往脖子上扎。


     


    之後,他有條不紊地喚來下人,讓他們清理現場,傳揚我娘貞烈的美名。


     


    做完這些,他仿佛脫力般,癱倒在地,大口喘著氣。


     


    下一瞬間,他的眼眶變得通紅,在我娘的屍首邊痛哭流涕。


     


    他甚至當場賦詩一首,悼念亡妻。


     


    猶如杜鵑啼血,感人肺腑。


     


    8


     


    我爹進宮,向皇上哭訴我娘的S。


     


    皇上聽了,面露不忍,令人打劉閹二十大板,罰俸半年。


     


    那板子,打得極輕盈。


     


    打完之後,劉閹便一瘸一拐地來謝恩。


     


    皇帝笑著說,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不可為一個女人傷了和氣。


     


    他給我爹加官進爵,又讓劉閹賠我爹十個女人。


     


    我爹出宮門時,嘴角詭異地上翹,又迅速壓下,做出悲痛欲絕的模樣。


     


    9


     


    我娘S了,我鬱鬱寡歡了一整年。


     


    元宵節時,齊王帶我出門散心。


     


    人潮洶湧,我的侍女都被擠開了。


     


    我在人群裡茫然四處張望時,是他牽住了我的手。


     


    我們心跳如擂鼓,臉羞得通紅,手也緊張地滲出汗,看到不敢看對方一眼。


     


    但我們都舍不得松手。


     


    五年後,齊王如約迎娶我。


     


    成婚時,齊王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少年人得償所願的欣喜與迷戀。


     


    婚後,我們琴瑟和諧,歲月靜好。


     


    我忍不住想,也許,我娘是錯的。


     


    做尊貴的齊王夫人,應該比去那個未知的未來要好。


     


    但,又過一年,老皇帝駕崩,劉監牽著五歲的新帝登基。


     


    我爹被劉監清算,齊王親自來抄了我的家。


     


    從前我爹隨身佩戴的白玉環,戴在了齊王身上。


     


    他再也不需忌憚我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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