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血糖是個意外，差點耽誤大事。
這會兒不看見她，我心裡沒底。
路上我爸一直在問女警，這樣會不會留下案底。
他擔心媽媽留下案底影響他。
女警沒理他，路過超市時給我買了幾塊巧克力。
攥著巧克力，我的眼淚卻止不住了。
我經受了太多苦難，受不了陌生人哪怕一點點的好。
事後我才知道，這位已經有 5 年警齡的女警察，還比我小兩歲。
進警局大門前，我爸還在叨叨，要我好好跟警察說，千萬不要留下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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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
我瞪著他：
「你說的是跟我媽這個家，還是你在外面的另一個家？」
我爸瞬間閉上了嘴。
女警察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苦笑著說：「這事不是重點。」
14
進門剛坐下，我媽就要衝過來打我，被身後兩個警察牢牢按住。
「你這個白眼狼居然報警抓我，眾目睽睽之下，我被警察從學校帶走，太丟人了，你這樣對你親媽，良心讓狗吃了嗎？」
在我身旁的女警厲聲呵斥：
「薛梅女士，我嚴重警告你，如果你再這樣我就要給你上手銬了，這是警察局，容不得你放肆。」
說完把手銬直接扔到我媽面前。
看到手銬，我媽明顯怯了。
她肯定無法接受自己戴著手銬的樣子。
女警察握住我的手讓我不要害怕。
我的心稍微安了一些，更加堅信報警是對的。
這要是換個地方，怕沒人能制得住她。
我媽惡狠狠地看著我：「聽說暈S了，這不好好的嗎，少裝S嚇唬人。」
女警察不可置信地說：「你女兒低血糖暈倒了，你作為母親怎麼能這樣說話？」
我媽很不屑：「她自己不好好吃飯想作S，我能有什麼辦法，多少年都是這副病恹恹的樣子，吃飯也是浪費糧食。」
女警察無奈地搖搖頭，她跟一旁幾個警察商議後，直接把我媽帶到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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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看著我媽表演。
警察跟她說，擅自篡改我的高考志願是犯法的，虐打我也是犯法的。
可這兩條我媽都不認，她還振振有詞：
「我沒有擅自篡改，填北大的事我女兒一直都知道。
「我怎麼會N待自己的女兒，今早在氣頭上輕輕打了她幾下。」
輕輕？
不愧是高級教師，這形容詞用的。
警察直接把電蚊拍的照片甩到她面前：
「這個電蚊拍上有你的指紋和你女兒的血跡，這也叫輕輕打？」
我媽一下子激動了：「你先問問她幹了啥事，她居然撕書，一個學生居然撕書？」
女警察：「無論她幹什麼，你打人都是不對的。」
我媽開始說她的歪理。
這些年我一直被這些歪理 PUA。
說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不成才。
還說打在我身，疼在她心，她打我越狠越能證明她對我的關心。
她對自己做過的壞事輕描淡寫，反復強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但她的這番長篇大論，卻讓我越發心寒。
她不是法盲，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對。
她在極力為自己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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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自然不吃她這一套。
「你的行為涉嫌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如果你女兒的傷情鑑定達到輕微傷，你還有故意傷害罪。」
我媽還在爭辯：
「你們少拿嚇唬犯人那套嚇唬我，她是我女兒，我對她好有什麼罪？」
負責記錄的女警察直接怒了：
「嚇唬你？如果你不能取得你女兒的諒解，坐牢是肯定的。我也不想跟你廢話了，等傷情鑑定報告出來後，我們會直接移送檢察院提起公訴。看法院會不會因為你能言善辯，就判你無罪。」
我媽開始撒潑，開始哭鬧，吵著要跟我說話。
我知道她害怕了。
聽到坐牢，聽到檢察院，她害怕了。
她在學生面前是高高在上的老師，在家裡是家霸。
說一不二，沒人敢挑戰她的權威。
但在這裡，她成了犯罪嫌疑人，是有可能坐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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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問女警，我媽現在會被放出去嗎？
女警說準備取保候審。
而且傷情鑑定報告要明天才能出來。
像我媽這種情況，留在警局也沒必要，最多 12 小時就得放。
我看了眼時間，咬了咬牙說我可以見她。
女警察說她陪著我，我點了點頭。
我媽換了一副嘴臉。
「倩倩，咱們先回家，或者媽媽帶你去吃小龍蝦，咱們母女倆好好聊聊。」
我冷臉：「有啥話就在這說，當著警察的面說。」
「媽媽承認下手重了些，可媽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媽媽嚴格要求你，是讓你好好學習考上北大，北大光環會伴隨你的一生，無論你走到哪裡別人都會高看你一眼。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你現在不明白，等你以後做了媽媽，一定會體諒媽媽的苦心……」
「你閉嘴。」
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大聲呵斥我媽。
盡管我的腿一直在抖，但我做到了。
「別再說為我好了，你就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你跟學校的高老師比優秀教師，比誰帶的學生優秀。
「高老師的兒子考了清華，你就非讓我考北大。」
高老師是我媽的逆鱗。
一提到她，我媽短暫的慈母臉瞬間消失。
「要不是你考不上北大，高霞她也配跟我比？憑啥她高霞的兒子就能考清華？」
我苦笑著：
「人家考清華是因為能考上，我考不上北大是自己不願意嗎？你為啥往S裡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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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瞪著我，我知道她很生氣。
長這麼大我還沒這樣跟她說過話。
可女警察一直坐在我身邊，手銬還在桌上。
她不得不壓下自己的火氣。
「小倩，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就當為了圓媽媽一個夢想好不好，今年比去年增長了 50 多分，再補習一年，肯定能行的。」
我今年考了 610 分，可我應屆那年就考了 620 分。
我花了 10 年時間，還沒達到最初的分數。
前幾年我的分數一年比一年低。
今年我是拼了最後一口氣。
「媽，我不騙你，再補習我會S的，真的，我現在看到那些試卷，會流汗，會發抖。」
「要S你早S了。」
「薛女士，請注意你的說話方式。」
女警察之前一直沒說話，可她捏我的手勁越來越大。
「管倩，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北大你必須考，不要妄想用報警這事威脅我。」
我苦笑著：「威脅？你連我的S活都不管，我還拿什麼威脅你？」
女警察要拉我離開。
我看著時間過了下午 2 點，心裡的石頭才算真正落地。
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我的志願不會被改了。
我終於不用再補習了。
19
我媽似乎察覺到異常，她氣呼呼地質問我：
「你是不是把志願改回去了？」
我笑而不語。
「誰允許你改志願了？」
「不用任何人允許，我的志願我做主。」
我這些年走過最大的彎路，就是總想著說服我媽，然後徵得她的同意。
沒被我媽的鈣片藥S的那天早上，我就決定往後隻為自己活。
不再考慮任何人想法，不再關心任何人的S活。
這幾年，我媽都會在志願填報截止前仔細檢查。
還把我叫到身邊，一遍遍刷新著網頁，確保我不會找外援改志願。
可如今她在警察局，啥都幹不了。
「你想做主？
「跟我鬥心眼你還嫩點。」
我媽斜靠在椅子上，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心中頓時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考完試後你一直怪怪的，不哭不鬧直接填了北大，昨晚故意找我取電腦，又故意激怒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早就留了一手。我勸你還是把心思用到考北大上，少跟我玩這些小把戲。」
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壓在胸口。
我開始大口喘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此刻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老天不讓我活。
我還在為自己的計劃沾沾自喜，想著把我媽困在警局。
拖過 2 點就萬事大吉。
沒想到我媽這會兒在陪我演戲，真正想拖過 2 點的是她。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這就是你留的那一手？」
看到來人後，我媽的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小陳老師嗎？
20
原來我報案後，警方就對我的賬號進行監控。
一小時前，他們發現有個新的 IP 登錄了我的賬號。
但那會兒我們一家三口都在警局。
警察很快鎖定 IP 地址，揪出了我媽的外援。
幾天前我媽就交待小陳老師，讓他最後查驗我的志願。
而我昨晚改好志願後，以為控制住我媽就行，疏忽了忘記修改登錄密碼。
女警察微笑著對我點點頭。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小陳老師大喊冤枉，她以為隻是簡單幫我媽的忙。
可忙也不是胡亂幫的。
這下徹底坐實了我媽擅自修改志願的罪名。
她癱在椅子上。
她罵我，罵警察，然後開始哭。
但哭是沒用的。
剛熬過去的 10 年，我深刻體會到一個道理。
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警察局提起公訴後，我爸一直勸我。
但我拒絕一切形式的調解。
我爸罵我白眼狼，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都這麼狠。
我直接懟他：
「我是你親生女兒，她N待我時也沒見你說句公道話。
「別在我跟前假仁假義，你隻是怕我媽受罰影響你的名聲，根本不是擔心她。」
21
最終我媽因故意傷害導致我輕微傷，被判處 10 天拘留。
因為篡改志願，被判處 1 年有期徒刑，緩期一年執行。
聽到判決我媽直接傻眼了。
她在法庭上叫屈喊冤，之後又開始講大道理。
她在學校習慣了教育學生。
還想在警察局教育警察，在法院教育法官。
或許在她看來，老師是可以教育一切的。
但是，法不容歪理。
法官宣布閉庭後，我媽說她最後想問我一句話。
我看著她臉色慘白，頭發凌亂，絲毫沒有以往的神氣，便點了點頭。
大家都齊刷刷看向她。
「媽媽同意你今年去上大學，四年後你能考個北大的研究生嗎？」
全場傳來噓聲。
女警察搖了搖頭，就連我爸都忍不住罵了句：「這個瘋婆娘沒救了。」
我暗暗罵自己, 真是幼稚。
就在剛才，我一度還有期待。
我想她是不是會說她錯了，或者問我會不會原諒她。
如果她不是我親媽, 我肯定會衝上去罵她一句：
「狗改不了吃屎！」
22
幾天後我的傷好了一些, 我就去找女警察，順路去看了眼我媽。
跟我料想的差不多。
期初她無法接受自己成為階下囚的事實，在班房咆哮, 結果被獄友狠狠教育。
之後她又嘗試教育獄友, 結果被獄友更狠地教育。
我笑著問她：「吃飯、睡覺、活動、上廁所都被定時定點, 這種感覺不錯吧？」
我媽看我的眼神依舊帶著恨意：
「你就這麼恨我，非要把我送進監獄折磨？」
我笑笑：「這才幾天就受不了了？這樣的生活, 我可是過了 10 年。」
「監獄能跟家裡比嗎？」
「幾乎斷絕和外界聯系，幹什麼事情都要按時按點，稍有不慎就拳腳加身，你說說有什麼區別？」
我媽驀然有些失落。
她似乎突然發現說不過我。
因為事實勝於雄辯。
從前隻是她居高臨下，容不得別人反駁。
「如果你真去那種爛學校, 別指望我給你一分錢。」
「我要糾正你一點，我考的是正兒八經的 985, 不是你口中的爛學校，至於學雜費，我跟爸爸談妥了。」
「他敢背著我給你錢？」
「他背著你幹的事情多了。」
23
我看著眼前這個不再年輕的女人。
她可憐，更可恨。
她一直嫉妒高老師，總想把高老師比下去。
但高老師除了有個考上清華的兒子, 她還有疼愛她的丈夫, 和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我媽的世界除了那個偏執的北大，隻剩下一地雞毛。
她一臉憤恨地說：
「出去後我就跟你爸離婚, 我真後悔當初生下你。」
我苦笑著說：
「你後悔生下我，我更後悔做你的女兒。
「我多麼希望咱倆S生不再相見，可法律不允許斷絕母女關系。
2
「那因」「等以後你S了, 我會把你的骨灰撒到北大門口, 看著北大的門楣, 你或許會S得安寧。」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外面的天空很藍。
28 歲, 我終於掙脫了命運的枷鎖，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自己做主的人生。
去大學前我還做了件事，就是把我的經歷發到網上。
人隻有直面自己的過去, 才能更好地迎接自己的未來。
沒想到這件事引起很多網友的關注。
最後居然上了熱搜。
家長們口誅筆伐，我媽昔日的學生站出來現身說法。
校方迫於壓力，公開承認這種唯清華北大至上的教育理念是錯誤的。
我媽當不成老師, 這下連輔導班都辦不了了。
我告訴女警察，我做這件事的初衷，並不是為了發泄報復。
我沒指望我媽能改變。
但我想盡我所能, 別再讓我媽和像我媽這樣的老師害人。
24
大一寒假回家, 女警察盯著我嘖嘖稱奇。
她說沒想到我是個美人胚子。
我笑著自嘲, 28 歲了，我才發覺自己是個女的。
胖了十幾斤後，棍子也變得有凹有凸了。
女警察告訴我爸媽最新的消息。
我媽緩刑期間, 要定時去警察局報道。
她在女警察跟前罵我爸，說一提離婚我爸就同意了。
女警察問我：「你沒把你爸婚內出軌的事告訴她？」
我點點頭。
因為沒必要。
那是我媽自己的因果，與我無關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