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凌樂縈的惡人先告狀。
預料之中，但第一次看我媽沒為凌樂縈開脫我還是有些意外。
凌樂縈蒙了，回過被打偏的頭怔怔地看著我媽：「媽……你打我？」
我媽罵道：「你做出這種事還有臉告狀？！我看我平時就是太慣著你了！」
因為事情沒有按照自己的預期發展，凌樂縈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指著我和陸臨深道：「就因為她嫁給了陸臨深……」
我媽氣道：「你別指著你姐！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麼！我養了你二十幾年啊！怎麼從來沒發現你居然、居然心思這麼齷齪？！」
凌樂縈沒說出話，隻是指了指自己，像是聽不明白。
我懶得看她們母女倆感情破裂的大戲，打算先去看孩子，剛動了一下，又被凌樂縈針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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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書意！你終於得意了是吧！」
我媽又給了她一耳光：「你怎麼和你姐說話呢？！」
凌樂縈這會兒應該是徹底回過神了，很快就有了反應，她先是大聲質問我媽：「你又打我！你又打我！就因為我對凌書意說話聲大了一點！你現在這樣還不是因為她攀上了陸家，你們又想巴結陸家！就因為這個！你們就立刻開始偏心她！那我呢？！你們這些年偏心我是因為什麼？！你說啊？！」
我有些煩躁，陸臨深立刻會意，主動扶著我往嬰兒房去。
我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你還知道這些年我和你爸偏心你！你知道就該讓我們省點心！之前天天在我和你爸跟前耍小心眼爭寵就算了，現在在你姐夫跟前，你還這樣！凌樂縈，你現在還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嗎？！」
「我不要臉？」凌樂縈的尖叫聲緊跟著響起，「還不是因為你們？！還不是因為你們總是慣著我？！我以前搶凌書意裙子的時候你們不罵我，我撕凌書意作業的時候你們不罵我，我貪凌書意零花錢的時候你們不罵我，你們從來都是站在我這邊的！無論我做什麼你們都會護著我！憑什麼現在不行？！」
問完，不用別人回答，她就自己又找到原因了：「我知道了，因為以前凌書意在你們眼裡又不聽話又沒什麼用，現在她有用了，所以你們就站她那邊了……你們真惡心……」
啪——
又是一耳光。
我媽抖著聲音道：「你沒資格說這話。」
凌樂縈又笑起來，但聽起來陰森森的。
「凌書意。」她又喊住了我。
我停下推門的手，扭頭看向她。
她說：「你不過就是仗著嫁了個好男人，但男人早晚會變心，到時候你照樣不會有好下場！」
陸臨深不由握緊了拳頭。
我拍拍他的手臂，然後朝凌樂縈道：「給你兩個選擇，現在立刻馬上自己滾出去，或者，我把你扇出去。」
說著，我揚起了巴掌。
凌樂縈瑟縮了一下，雖然被我扇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讓她印象深刻。
但她還是硬氣了一回。
瑟縮了一下，又抻著脖子開始罵：「不就是靠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一邊走一邊罵。
我嫌她動作慢，在她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一把拽著她的手臂往外走：「那我也告訴你，你能活到現在也全靠那兩個老登，不然我早在爺爺幫我出頭被你罵老不S的時候就弄S你了！」
我媽在聽到我稱呼他們為「兩個老登」的時候，臉色變了變，但見我把凌樂縈往大門的方向拽時，還是試圖勸道：「書意，你讓她換件衣服吧。」
「換什麼換？！敢在姐夫面前穿不敢在別人面前穿？！」
「可是……」
我不等她的可是，一把把凌樂縈推了出去，然後扭頭朝她道：「你也出去。」
我媽不可置信：「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怎麼混進來的嗎？」我反問。
最後凌樂縈和我媽大半夜的時候，一塊兒穿著睡衣離開了我家。
看她們的模樣，我突然想到高一剛搬到他們家的時候，我也嘗試融入他們，可是在我和凌樂縈的一次爭執中，他們也曾這樣對待過我。
那時我也幻想過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模樣，畢竟我想【書意】這兩個字，他們剛給我取的時候，應該還是懷揣著一點愛意吧。我和凌樂縈爭執的原因，就是凌樂縈故意弄壞了爸媽送給我的一個十釐米高的小熊玩偶，因為我看重那隻在他們眼裡和垃圾沒什麼區別的廉價禮物，所以差點在半夜被趕出家門。再說句不怕人笑話的，我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很大一部分就是為了他們，我想讓他們看到我的好，然後接納我，隻可惜……
算了，成績好不可惜。
14
他們走後，陸臨深感慨道：「原來他們也知道自己偏心啊。」
「又不是傻子，偏心的人才是最清楚自己偏心的……既得利益者，又怎麼會感覺不到自己被偏愛。」
我說著，拿出了床頭櫃抽屜裡的日記。
看到封面，陸臨深瞪大了眼睛：「你在哪兒找到的？！」
說著就要來搶，我也沒抵抗，見狀，他有些生無可戀：「你看完啦？」
「嗯。」我坦然點頭。
陸臨深紅了臉：「你！你這人太沒道德了，居然看別人日記。」
我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發燙的耳垂：「又不是剛認識，而且我不看，怎麼知道某些人偷偷覬覦我十幾年呢？」
「剛開始也不是覬覦……」
番外 1
聽說凌書意是我高三那會兒，她是我隔壁中學的，那時高一。
聽說的原因：她太會罵人了。
還是剛開學那會兒，她們學校裡一個同學好心扶了路邊摔倒的老頭，然後被訛上，老頭家裡人沸沸揚揚地鬧到了學校。因為那同學剛好是她同班同學，然後她就把人一大家子給罵了。
沒見過現場，但據說當時她一個人直接把一家半數人直接罵哭了。
然後她就出名了。
在我們那片學區，真正的風雲人物。
那會兒，因為忙於學習，我沒怎麼放到心上，而且我的家庭背景也不允許我去關注這些飯後茶餘的娛樂八卦。
但我沒想到我和她之間，倒還是有點緣分的。
凌書意第二次罵人，就被我撞見了。
還是訛人那家裡的一個大媽，因為詭計被識破，沒能訛到錢反而賠出去了一筆，心裡不平，所以過來鬧事。
據說這大媽當時也沒在場，卻是那家嘴最厲害的，所以才敢過來。
因為實在好奇罵人能有多牛的，所以我就藏在人群裡聽了會兒。
結果那大媽道理講不過、髒話髒不過、撒潑撒不過，最後氣得臉色鐵青，差點厥過去，還要被警告一句：「你再碰瓷我們這次可要雙倍精神損失費賠償了嗷！」
氣得那大媽扶著腰、捂著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我目瞪口呆，我嘆為觀止，我大受震撼。
真牛人啊，不摻一點水啊。
之後我就開始反復琢磨凌書意那天罵人的話，越琢磨越覺得爽快，有時真恨不得立刻找人對罵一場。
但我做不到，如果我這麼做了，大概會被我爸媽關一周禁閉室。
其實說句不孝的，我最想罵的，其實是我爸媽。
沒有三歲之前的嬰幼兒記憶，也不確定我的記憶到底是從幾歲開始的，但內容很清晰，那就是不間斷地學習和禁忌。
因為我要成為未來陸氏的繼承人，所以我要學各種知識，除了基本的管理知識，還有不在任何人面前出醜的禮儀、情商、反應力……
當然除了要學該做什麼，還要知道什麼不能做。
在強勢的壓迫下，我有時候甚至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個人，還是一個木偶。
知道我身世的人很羨慕我，覺得我一出生就在羅馬，但不那麼熟悉的同學，則會開玩笑地說我：「當初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麼忙。」
凌書意的出現，像是一把利劍劈開了裹挾在我大腦中的禁錮殼，我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從聽完她罵人那段，我覺得自己突然變得不像自己，就好像……匹諾曹長出了心髒。
但為了不讓爸媽發現，我並沒有經常去找她，或者刻意打聽她，隻當周圍有同學提起她時，會放緩做題的思路，偷聽兩句。
我不是個有勇氣的人。
因為我找不到理由背叛和反抗，因為平心而論，除了有些嚴苛，爸媽在其他方面給我帶來的影響都是正面的，比如情緒穩定的家庭氛圍，吃喝玩樂不愁的生活，更廣闊的視野，更遠大的見識。
我以為我會一輩子就這麼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看她光芒萬丈，但高考之後，我突然很不想很不想再聽他們的安排。
去他娘的屁！
我就是不想學工商管理！
於是在報名截止的前一個小時，我更改了自己的志願學校和專業，然後盯著時間結束。
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我爽快極了。
然後，我收拾東西離開了家。
我爸媽知道這件事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們關了我一個月，但是我爽快極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們的栽培，但是我注定沒有他們的眼界。
不過沒關系，我老婆有。
番外 2
和陸臨深結婚之後，我和家裡的關系就一直處於不冷不熱的狀態。
我爸媽不冷，我不熱的狀態。
至於凌樂縈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去找一個能超過陸家的婆家。
有倒是也有，但好不好攀上關系……難說。
畢竟在真的認識陸臨深之前，我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撞上這麼大一朵桃花。
不久後凌樂縈自稱認識了一個姓林的男人。
林家在京都也算是名流，我通過陸家也認識了一些林家人，雖然不算完全了解，但是如果我沒記錯，林家暫時沒有適婚男性。
要麼是已經結婚了，要麼是年紀還小，隻有幾個女孩最近在談婚論嫁。
我爸媽雖然偏心，但也不糊塗，知道這種關系並不好攀，所以依舊不想放棄和我緩和關系，在陸子晟一周歲的時候忍痛拿出了 5% 的凌氏股份作為周歲禮，暫存在我的名下。
5%，看著挺多，但是我爸媽兩人就佔了凌氏 78% 的股份，所以我並不感動。
而且他們打的算盤很明顯，收了這些股份，我就是凌氏的股東，肯定要為凌氏的發展出力。
不過他們的算盤打錯了，他們低估了我對他們的厭恨，所以隻要凌氏在他們三個人手中，我就絕對不會讓凌氏從我這兒佔到一丁點便宜。
我早就打算等自己在陸氏完全站穩腳跟，就收購凌氏。
但我還是收下了這筆股份，畢竟白來的「優惠券」不要白不要。
為此凌樂縈和我爸媽大吵了一架，甚至離家出走。
這些都不歸我管, 所以我沒在意。
隻是沒想到, 僅僅半年後，凌樂縈就上了新聞。
社會新聞。
原因是被拐。
因為她當初急於求成, 所以壓根就沒仔細了解她認識的那個「林家人」，那個男的確實姓林，不過和京都的林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而且那個男人是個人販子, 專門拐賣涉世未深的女孩進大山, 凌樂縈當時就是在酒吧聽到友人叫那個男人林哥，就自己撞槍口上了。那個男人也是個精明的, 三兩句話就猜到了凌樂縈的意圖, 然後將錯就錯, 把凌樂縈騙了個團團轉。
對我來說，她是父母偏心的證明；對她來說，我是破壞他們一家三口的外來者。
「我後」這件事發生後，我爸媽氣得把凌樂縈大罵了一場, 打算把她送出國冷靜一段時間。
但凌樂縈卻以為我爸媽是打算放棄她了, 再加上我爸媽求我幫忙時又給了我凌氏 10% 的股份, 覺得自己發現真相了, 於是竟然悄悄給爸媽投毒。
我爸媽一向偏愛她，所以也沒防備, 直到凌樂縈威脅他們如果不把他們手中的公司股份全部交給她，她就打電話舉報他們吸毒，我爸媽才回過神來。
我媽氣得當場暈了過去，我爸咬牙反告了凌樂縈。
因為這件事包含了太多家庭倫理社會關系, 所以很快鬧上了熱搜，我爸媽因為在醫院，凌氏一時無人主持大局, 搖搖欲墜。我趁機和我爸媽談判, 接手了凌氏。
事件的最後，凌樂縈被判了三年，我爸媽也終於看清現實, 直接賣了房子回了老家。
臨走前，他們又找了我一次, 他們頭發都白了大半，短短幾天時間，對他們來說像是過了二十年。
見面的時候，我媽紅著眼眶, 第一次格外真誠地和我說：「書意，是我們錯了。」
我對他們的態度依舊冷淡，但他們也沒再像以前一樣生氣翻臉, 隻是安靜地一起吃了頓飯。最後在分開的時候, 爸媽告訴我：「我們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也不會再打擾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的。」
我當然會好好。
後來, 陸臨深問我會不會原諒我爸媽。
我非常肯定地搖頭，不管他們的道歉是否真心，傷害已經在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