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便知，當今聖上是長姐的心上人。
可皇上下旨冊封江家長女為妃時，長姐卻服毒自盡了。
抗旨是重罪。
臨終前長姐拉著我的手，她說她對不住我，可她實在無路可選。
她說，以後隻能我自己顧好自己了。
我不明白，明明有那麼好的去處，為何長姐非要尋S。
長姐沒了，我就是江家長女。
於是我便成了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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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家之女，毓質名門，端賴柔嘉，著封為妃，賜號淑。」
我來過皇宮很多次了。
可這次不太一樣，這次是由太監總管領著。
「淑妃娘娘，這就是乾清宮了，皇上在裡頭等您呢。」
我微微頷首，從腰帶中取了些碎金遞給他，「有勞公公。」
待眾人離去後，我這才長呼一口氣。我的心跳得厲害，他們再不走我都要憋不住了。
待呼吸平穩片刻，我提起裙擺踏入了乾清宮。
「參見皇上。」
我屈膝跪下，對著君漓的背影行了個大禮。
他沒說話，隻是擺了擺手示意我起身。
我起身自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開始打量起他。
原來他在作畫，畫上是一位女子的背影，常人或許認不得，我卻認得。
那是我長姐。
「柔兒有對你說什麼嗎？」君漓總算開了口。
柔兒是我長姐的閨名，全名江懷柔。
「長姐說讓我照顧好自己。」我老實回答。
君漓聞言再未開口，直到他放下筆才轉過身來看我。
「這皇宮會吃人嗎？」君漓看向我的眼神灼灼，晃得我有些懵。
他的動作令我猝不及防，我偷偷將剛才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往袖子裡塞，可嘴裡的卻怎麼也藏不住。
君漓笑了。
「都快及笄了，還這麼饞。」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頰微微發燙。
「皇上，這個桂花糕是誰做的，能不能把他賞給我。」
宮裡的吃食就是好，我每次來都會帶好多走。
君漓臉上的笑意未減，「你想吃多的是。」
我笑著對他行禮謝恩。
「如意，你覺得皇宮好嗎？」君漓斂去面上的神色，轉而問我。
我點點頭。
「你長姐不願意來，那你呢，你願意進宮嗎？」君漓繼續追問道。
我依舊點了點頭。
我都來了，他還這麼問。
2
在我入宮前，宮裡已派過嬤嬤來府上教我規矩。
我自然明白，作為君漓的妃子，應該有什麼樣的責任。
但是昨日君漓卻沒有召我侍寢。
君漓尚未封後，僅有一位德妃與我同在妃位，所以後宮的嫔妃尚且不用每日去中宮請安。
還好不用，我根本不認識她們，去了也沒話說。
不過今日我依舊早早起了身。
是要去慈禧宮給太後請安。
說起來，太後與我沾親，她是我的表姑母。
我爹娘S後，太後還特地召見我和長姐進宮小住了一段時間。
「臣妾給太後請安。」我記得嬤嬤教的禮儀，如今我也有模有樣了。
太後忙走過來扶起我，「好孩子，用過早膳了嗎，陪哀家一起。」
我自然萬分樂意，慈禧宮的飯菜想來不比乾清宮差。
「太後，我以後能經常來陪您用膳嗎？」我滿臉期待看向她。
太後揚起嘴角，笑著應下了。
臨走前，太後拉著我的手說，「如意，你可莫要學你長姐，她啊，性子太過執拗了。」
我看著太後的眼圈似乎有些紅，雖不太確定，但我沒多問，隻乖巧地點了點頭。
還沒走出慈禧宮，皇上便來了。
「母後萬安。」
皇上隻簡單問候了太後一句，就拉著我走了。
我感覺他們關系不太好。
君漓又帶我去了乾清宮，還沒坐多久太監傳話說有大臣求見，我就識趣退下了。
臘月的梅花開得極好，我想多看看就沒乘坐轎撵。
在倚梅園裡我碰到了君漓的其他嫔妃。
紅玉告訴我，那是梅嫔和良貴人。
穿著更顯眼的那位是梅嫔，這片梅花是皇上為了她種的。
她們朝我行了禮，似乎不用提醒就知道我是誰。
「淑妃娘娘怎如此雅興？」良貴人先開口。
她看起來很是和善，我笑了笑，「以前沒見過這麼多的梅花，就來瞧瞧。」
剛說完，就聽見梅嫔輕哼一聲。
「這倚梅園中的梅花珍貴異常，常人想見一面都難，在淑妃娘娘這裡，倒是花開堪折直須折了。」
3
我順著她的視線瞧見紅玉手中那幾支開得正盛的花枝，頓時有些尷尬。
「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這花很好看所以……」
還沒等我說完，梅嫔朝我行禮告退，良貴人也一並走了。
我略有些難為情地看了紅玉一眼。
紅玉說，「她們許是嫉妒娘娘得皇上的眷顧，今日皇上去慈禧宮接娘娘，現下後宮沒人不知。」
嫉妒我幹嘛，他們該嫉妒的是我長姐。
長姐才是皇上的心上人。
我很早就知道長姐和君漓哥哥情投意合。
那時候爹在外領兵打仗，娘常帶我們入宮。每次來君漓哥哥都會找長姐，他還會給我帶各種玩意兒。
後來君漓哥哥成了皇帝。
不過我偷聽到他問我長姐想不想做皇後，長姐沒回答他，但那一整天她臉上都掛著笑。
可是沒過多久，爹S在了戰場上，娘因此憂思成疾很快也去了。
皇上封我爹為忠義侯。
不知何時開始，長姐不和皇上見面了，就算進宮，都躲著他。
我問長姐是不是君漓哥哥惹她生氣了，長姐隻是嘆著氣摸了摸我的頭。
再後來，皇上封了好多妃嫔。
長姐再也沒提起過他。
連著幾日，皇上都沒有踏入後宮，聽說前朝戰事吃緊。
最早見到他的妃嫔還是我。
是他派太監傳話說要與我共進晚膳。
「如意，你生辰快到了。」皇上突然提起，也絲毫不帶疑問的語氣。
我心裡算了算，「是，開春不久就是了。」
他沒再多說什麼，倒是轉而誇我特意吩咐小廚房做的梅花烙味道不錯。
我心裡別提多暢快了。
梅嫔暗嘲我隨意攀折，可這皇宮的一切說到底都是皇上的，皇上說好，就是好。
4
紅玉說以我的身份，大可以治她們一個不敬之罪。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
這宮裡的女子都攀附皇上的恩寵而活，那梅花便是她的寄託。若是有人動了我心愛的東西，我也會不高興。
轉眼就過了年關。
妃嫔的生辰一般都是拿點賞賜，比如與家人團聚。
我倒是沒啥好求的。
不過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我愛吃的，親自來給我過生辰。
我給皇上一杯一杯倒酒斟酒，他全數喝了下去。我心裡有數，他沒有理由拒絕我的酒。
這是長姐最愛喝的青梅釀。
「這酒的味道不一樣了。」皇上囔囔道。
我看著他面上升起的一抹潮色，有些入神。
我的手臂被突然的力道拉了一把，我還沒反應過來就順勢跌入面前這人的懷裡。
四目相對。
我心中陡然一陣慌張，想掙扎站起身卻被禁錮著無法動彈。
頭頂上傳來聲音，「為何不願意呢？」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應了聲，「臣妾願意。」
眼前的人怔了片刻，我看到他眸中升起的情欲，卻沒想要避開。
看了半晌，我眼睛都有些酸了，低頭抿了抿嘴唇。
他突然抱起我往裡間走去。
這一夜，外面的雨聲格外大些。
呢喃間我喚他一句「君漓哥哥。」
皇上咬住我還未說出口的話，低沉哄著我，「叫我君漓。」
我好似恍惚間聽聞君漓跟我說抱歉，說他一定會對我好。
心底泛起一陣陣漣漪，原來做嫔妃也不容易，怪疼的。
我及笄了。
也真的成為君漓的淑妃。
5
昨夜君漓歇在錦華宮的消息，已傳遍了整個和宮。
流水般的好玩意兒從翌日清晨不斷送入我宮裡，除了君漓賞的，還有很多其他妃嫔送的。
我也清楚，名義是慶賀我生辰，實際是為了多在皇上面前露個臉兒。
「娘娘，皇上待您真好。」紅玉帶著幾個宮女一同整理清單。
我聞言抿嘴笑了笑，感覺有些羞赧，連耳朵都是熱熱的。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君漓常召我伴駕。
一時間我這宮也變成了香饽饽，那些妃嫔總想來我宮裡坐坐，要不就是邀我一同賞花喝茶。
我實在嫌煩了，幹脆整日躲進慈禧宮與太後待著。
早先每每我去慈禧宮回來，君漓都會問一句我與太後相處如何。
我想他定然是羨慕我與太後如此親密，比他這個兒子都受寵。
「如意，想什麼呢？」太後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回太後，臣妾在想今日的午膳會吃點什麼。」
「你啊，」太後笑著，揮揮手示意我靠近她些，「整日和哀家待著有什麼意思，這後宮裡，總得有人可以說說話。」
「臣妾受教。」
我聽懂了太後的意思，她希望我能與嫔妃交好，可我實在不太擅長這些。
從慈禧宮回來後，我早早準備好消暑的菊花飲。
我知道君漓今日一定會來找我，這是我進宮的第二個年頭了。
兩年前的盛暑，我奉旨入宮。
而今兒是長姐的忌辰。
晚膳間君漓一言未發，我以為他用完膳便會走了，沒承想他留了下來。
躺在榻上，我還有些怔然。
我不知道長姐為何赴S都不願意入宮，君漓他明明很好。
其實我很羨慕長姐。
我側頭打量君漓的臉，他比我最初見他時多了些帝王的器宇，更好看了。
「皇上，皇上，梅嫔出事了。」
6
門外的公公聲音雖輕，但語氣卻有幾分焦急。
君漓很快起了身，帶著我往錦華殿去。
我們趕到的時候，良貴人已在門外等候，她與梅嫔一同住在這錦華殿中。
「梅嫔怎麼了？」君漓凜聲問道。
「梅嫔姐姐腹痛難忍，臣妾瞧著她都快疼暈了。」良貴人滿臉擔憂，看上去似乎被嚇到了。
沒等君漓多言，太醫就從裡間出來了。
「啟稟皇上，梅嫔身子本就氣虛，再加上晚膳前用多了些山楂糕，山楂性寒，有孕之人斷不可多食。」
「微臣已為梅嫔施針安胎，再用些湯藥，多加休息便會無礙了。」
「梅嫔姐姐有了身孕？」良貴人有些驚訝。
我瞧見君漓的眼神亮了幾分。
這是君漓登基以來第一個龍胎，自然珍貴萬分。可我難免覺得心裡頭有些酸澀。
太醫恭敬回應，「回皇上，已近三月。」
「仔細為梅嫔養著，若龍胎有異朕唯你是問。」說罷君漓大步往裡邁去。
梅嫔有孕是大喜之事，我自然也要一同前去恭賀。
良貴人在我身後半步，在我踏入寢殿前，她輕聲開口，「梅嫔姐姐真是好福氣，您瞧皇上多高興，若這胎是皇子，那便更好了。」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隨口接道，「左右都是皇上的孩子，皇子公主都一樣。」
良貴人話頭一噎，臉色僵了幾分，「姐姐說得是。」
我自然知道這後宮向來母憑子貴，若梅嫔誕下皇子，她的身份便也水漲船高了。
可這是後宮秘而不宣的共識，良貴人隨意說出口，也太大意了些。
宮中可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沒再停留與她對話。
踏進梅嫔的寢殿後我看到君漓坐在她塌邊，我正準備走上前去，先聞到房裡一陣燻香味。
我突然感覺胃裡一股翻騰。
7
紅玉首先發覺我的異樣，她立馬伸手攙扶住我。
可我卻越發覺得難受。
顧不得在君漓與梅嫔面前失態，抬手一遮就開始發嘔。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紅玉替我輕拍著背，但我能聽出來她的聲音在發抖。
屋內其餘人聞言都朝我看來，我心裡著實愧疚，這本來是梅嫔的大喜之日。
可眼下我也顧不上其他了，這燻香的味道燻得我嘴裡發酸。
「太醫呢，趕緊過來看看。」君漓揚聲喊了句，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強忍著難受等太醫把完脈，又看他轉身朝向君漓行禮，「恭喜皇上，淑妃娘娘這是有喜了，已是三月有餘。」
我還沒反應過來，君漓已經走到我面前。
「怎麼有孕自己都不知道，和梅嫔一個樣。」聽著像在責備，可君漓的語氣一點沒有訓斥的意味。
我抬頭看著他微揚的唇角，心裡的酸澀也跟著消減了些。
「回皇上，臣妾本來小日子就不準……」我低聲說了句，羞赧得不行。
怎麼也沒想到，我居然也有身孕了。
剛才還有些羨慕梅嫔，現下太醫卻說我腹中胎兒三月有餘。
那就是比梅嫔更早些。
平日裡我口味就重，也偷懶嗜睡，連紅玉都沒察覺到我有何不妥。
我看向榻上的梅嫔，對著她笑了笑，梅嫔淡淡回了句「恭喜淑妃娘娘。」
她原本就性子冷淡，對我並不殷勤，我也不介意她如此反應，便回祝了她兩句。
倒是良貴人，端正朝我行了大禮說了吉祥話。
宮裡一連兩位妃嫔有孕，可謂大吉。
除了皇上賞賜，太後賞賜，還有各宮妃嫔送來的賀禮，我這宮裡擺得滿滿當當。
恩寵榮華一定會帶來風險，哪些真心哪些假意，我還摸不清。
8
從知曉有孕以來，我所有的衣食都由紅玉看管，就連皇上太後賞賜，也會過太醫的眼。
我爹是忠義侯，我又是淑妃，還和太後攀著親。
宮裡隱隱開始傳言，隻要我生下皇子，那皇後的位置非我莫屬。
我管不得他人，隻吩咐自己宮裡的人莫要摻和。
雖然我很想為君漓生下這個孩子，無所謂皇子公主。
而皇後的位置，不得不說，我是想要的。
不是為了那身份地位，而是我想成為君漓的妻子。
我知道君漓心中的後位人選是我長姐，但長姐不要他了。
長姐不要，我要。
我那藏於心中無處宣泄的心思，終於落到了實處，我想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
從未想過有一天嫁給君漓哥哥的是我，還能懷上他的孩子。
我摸了摸略有些圓潤的肚子，想到君漓近來對我的在意，嘴角不自主翹了起來。
「娘娘，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皇上？」紅玉抿著嘴，眼裡帶著些調侃地笑。
我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居然敢打趣本宮！」
紅玉跟了我很多年，入宮前我本想給她尋個好人家，可她S活不同意，非要陪著我。
如今也隻剩她陪我。
也不全是，因為我有了皇上，還有孩子。
正當我與紅玉在打鬧中，我宮內的小太監匆忙跑來，「娘娘，錦華殿出事了。」
我動作一頓，預感有些不妙。
趕去錦華殿的路上，小太監已告訴了我個大概。
今日午膳後不久，梅嫔再次腹痛難忍，但和上一次不一樣的是，這次見了紅。
9
顧不上自己的肚子，我走得急了些，差點撞到人。
抬頭一看，是德妃，她應當也是剛收到消息。
「妹妹該當心自己的身子。」
德妃雖與我同位份，但她年長我幾歲又代管後宮事宜，叫我一聲妹妹倒是理所當然的。
我微微欠了下身，「多謝德妃姐姐記掛。」
我倆一同往錦華殿走去，一路上也沒多聊。
平日裡我和德妃來往很少，宮中也少聞她的事，隻知道她喜歡抄經念佛，不太參與後宮的紛爭。
所以君漓對她也稍加看重些。
剛到錦華殿還沒進屋，就傳來梅嫔小產的消息。
我身子一晃，略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