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強忍著怒氣,開門見山地問:「你什麼意思?
「昨天行車記錄儀我也給你看了,是你過了黃線逆行到了對側車道,怎麼現在就是我的責任了?
「我有沒有反復和你確認你有沒有受傷?是你親口說你沒事。
「你和我說你有難處,我不想為難你,讓你就賠了五千塊錢拉倒,怎麼你現在是反咬一口,撞了我的車一毛錢不打算賠,還讓我伺候你的後半輩子?」
我這一通長篇大論發表完,他那邊卻沒了動靜。
他沉默許久,才支支吾吾地說:「不是
「我當時也蒙圈了,交警給你定的全責,那我就是沒有責任吧?」
我差點沒被他氣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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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有沒有責任,你自己不清楚嗎?
「交警也是覺得你沒有B險,讓我認了全責好報B險修車。
「當時在那教育了你十幾分鍾你是全忘得一幹二淨嗎?怎麼聽不懂別人的好賴話?」
電話那頭的他徹底結巴了,他磕磕巴巴好半天像蹦豆子一樣蹦了一句:「不是的。」
不是個屁!
就當我繼續開始輸出的時候,電話那頭卻換了一個女聲。
聽這動靜估摸是那個女生不滿意小學弟說的話,把電話搶了過去。
那人一接過電話,就是對著我劈頭蓋臉一頓罵:「是你把人撞了,現在你這是什麼態度,是不想負責嗎!
「你的車速有多快你心裡不清楚嗎?看見人了你還不打方向盤嗎?明明能避開的,你就是鐵了心往上撞!
「你這是故意傷害,故意S人!你居心何在?就應該把你這種人槍斃!社會的毒瘤!」
我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宕機。
她這話已經不是血口噴人了,簡直是滿口噴糞。
話裡的邏輯完全不通,上句和下句也是驢唇不對馬嘴。
她的聲音我越聽越熟悉,我問她是不是翟妤寧。
聽到我問她,她更是暴跳如雷:「是,我就是翟妤寧。
「你都知道韓捷是我男朋友,你把我男朋友撞了,你就是這麼個態度?
「我真是瞎了眼睛,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就當我從前對你的好都喂了狗!」
我氣得連手都在抖。
我說:「這是兩碼事,你懂嗎?
「當時你在現場嗎?你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你就隨隨便便給別人扣帽子。
「我緊急制動已經剎停了,是你男朋友車速太快沒降下來,撞到了我的大燈……」
我話都還沒說完,她突然就開始尖叫了。
她扯著嗓子,聲音拔高了八個度:「他騎的是兩個輪子的車,你是開的車,明明他才是弱勢群體!
「不管你停沒停車,也不管他騎得有多快,反正隻要撞了就是你撞了他!」
我頓時如鲠在喉。
有一種不知道該從哪裡罵起的無力感。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又像是豎滿了渾身尖刺的豪豬,對著我一頓指責。
一瞬間,我突然又冷靜了下來,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我十分淡定地說:「和你認識了一年多,都沒看出來你腦子是拋光的,大腦皮層的褶皺讓僵屍吃完啦?
「我那天咋沒給你創了呢?我尋思受點撞擊,興許能給你的腦殘治好了呢。」
沒等她回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房間裡重新恢復安靜的時候,我卻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鼻尖有些酸澀,胸膛裡翻滾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說實話,我和翟妤寧的關系一直都很不錯。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彼此不熟悉,還有些腼腆害羞。
等軍訓結束後,大家就都慢慢地熟絡了起來。
她當時高中就談了一個男朋友。
因為是異地,兩個人見不到面還十分想念,沒課的時候就在煲電話粥,就連晚自習都要一起連麥寫作業。
可沒過多久,她男朋友就劈腿了。
放寒假兩人見面的時候,她翻到了她男朋友手機上和別人的曖昧信息。
她被氣瘋了,反手抽了渣男一巴掌。
兩個人吵架鬧分手,大概彼此態度都冷靜不到哪裡去,可誰知吵著吵著話題就莫名其妙地扯到了我身上。
那個渣男本能地為自己洗白開脫。
他說男人都是視覺動物,說翟妤寧的身材長相都不如我,要是他真的劈腿,也是先找我下手。
開學時翟妤寧再和我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我徹底傻了眼。
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好在翟妤寧似乎沒有真的把渣男的瘋言瘋語聽到心裡,兩個人分手之後,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大二的時候,翟妤寧又墜入了愛河。
我們宿舍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直接沸騰了,調侃著拿害羞的她打趣。
本來氣氛好好的,我也隻是隨口一問:「你家小學弟叫啥呀?」
誰知她卻突然警鈴大作,笑著的臉一下子就垮了,疏離的眼神裡滿是戒備。
她衝我甩臉子:「關你什麼事?」
4
那次之後我就開始避嫌。
我很清楚是因為上一次渣男的瘋言瘋語,但我沒有繼續往她槍口上撞的興趣。
扯八卦聊起她男朋友時,也隻是「你家小學弟」那樣喊。
她也一如既往地像從前那樣對待我。
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扯八卦,互相分享零食。
我們彼此之間保持著默契,誰都沒再開口提這件事。
直到今天,因為我和她男朋友碰巧撞了車,她就徹底撕破臉皮,對著我不由分說就是一通臭罵。
我思來想去,實在想不明白她這股子對我莫名其妙的憤怒來源於何處。
在家待了三天,周一有課,周日下午不得不回學校。
我爸借給我的那輛寶馬沒法開,他親自開他的另一輛車送我。
回到宿舍後,幾個舍友都在。
但是氣氛很凝固,已經降到了冰點。
我和敏敏、大頭打招呼,她倆也是一副提心吊膽又魂不守舍的模樣,不停地朝翟妤寧所在的上鋪看。
借著打水,敏敏在水房裡暗戳戳地告訴我,她說:「咋回事呀,你把小學弟撞了?」
想來我這幾天不在宿舍,翟妤寧一定也沒講什麼我的好話。
我掏出手機,給敏敏看了行車記錄儀的視頻。
我說:「就在學校後面的那個路口,我彎還沒拐過去就看見一個摩託車逆行朝著我開。」
行車記錄儀拍得很清楚,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講,敏敏一下子就懂了。
敏敏有些抓耳撓腮,有些為難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在那邊冥思苦想,一臉便秘,暖壺裡的熱水都溢了出來,還是我伸手拔了她的水卡。
我說:「沒事,前天我已經和翟妤寧吵過了。
「她在電話裡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好一頓罵,我氣不過也罵她腦子是拋光的。」
聽到我這話,敏敏才開了口:「我的媽呀,你知道她在宿舍說啥不?
「她說是你嫉妒她還是怎麼著,一會兒說故意撞她男朋友,一會又兒說她男朋友和你劈腿了。」
我沒忍住罵道:「神經病啊!
「我還沒餓到飢不擇食專門挖別人牆腳的!她男朋友又不是皇帝太子的,人人都巴不得湊上去倒貼!」
敏敏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我和大頭當時就覺得事情肯定不是她說得那麼離譜。
「我倆輪著在宿舍勸了她一天,口水都說幹了,結果她是一點都聽不進去。
「然後現在也不理我倆了,在宿舍鬧絕食。」
她這絕食和普通的絕食還不太一樣。
別人絕食是壓根不吃飯,她是吃了就去廁所摳嗓子眼催吐。
我實在搞不懂她這番折磨自己的神經病操作是為了什麼。
既然她要鬧,那就由得她鬧去。
總歸她是摳自己的嗓子眼,不是來摳我的嗓子眼。
之後的一整天,果真和敏敏說的一樣,她一直待在上鋪,直接無視了我們三個人。
到了飯點依舊會下來吃飯,一邊吃一邊惡狠狠地掃射我們三個。
她吃飯的時候會喝很多水,然後卡著點去廁所吐。
周一上課的時候,她也沒和我們一起去教室,也沒和我們坐在一起。
她坐在我們後面,恨不得用眼神把我們三個的後腦勺燒出一個洞。
下午的課間,我鬧肚子去了廁所。
人有三急,這感覺來了怎麼都止不住。
結果我剛蹲下去還沒一分鍾,外面就傳來「咣咣」的砸門聲。
我這正忙著解決生理需求,肚子痛到把手裡的紙都快捏碎了。
我在百忙之中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別催了,旁邊還有空著的!」
誰知外面的敲門聲不停,反而愈演愈烈。
還傳來幾聲高亢的指責:「你快點啊!你那麼慢,慢S了啊!
「所有人都在等你!」
我一下子就聽出來是翟妤寧。
她講話的聲音很獨特,大概是因為家鄉的口音,話尾的語調會微微上揚。
情緒越激動的時候,上揚的語調就會更加明顯。
她把我的門板拍得「啪啪」直響,不停地催促我。
甚至還說她憋不住要尿褲子裡,就由我負責。
但我們學校的教學樓不止這一個坑啊!
她倒是會挑時間,偏偏選擇在人類最脆弱的時候發起攻擊。
我沒再說話,咬牙切齒醉心於一坑之內,實在抽不出時間回應她。
等到我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就看見她站在門口。
她抱著胳膊,用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眼神,把我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還沒等我開口,她就衝我翻了個白眼,又冷哼一聲說道:「搞這麼慢!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
旁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沒好氣地說:「哪有人啊?」
「廁所裡除了你還有誰?這不就你自己嗎?」
她理直氣壯:「人都走了,我就在等你啊。」
我說:「你等我幹嘛?你找我有事?你是中午沒吃飽餓了是不,幹嘛要等我?」
她一下子愣住了,我又指著她持續輸出:「別人上廁所,你在外面狗叫什麼?
「那麼多空著的廁所你不去,這坑是你專屬的飯盆是不?去別的坑吃不慣嗎?」
她反應過來,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憋成了豬肝色。
結果剛剛還大言不慚說自己馬上尿褲子的人,現在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攻擊我。
她有些氣急敗壞:「你講話能不能不要那麼髒,真的很讓人惡心。」
我覺得有些好笑:「哦,我又讓你惡心了。
「我還有更惡心的,我把粑粑甩你頭上,信不信?」
大概是怕我真的幹出來言出必行的事情,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她身上那股子氣勢一下子就被削弱不少。
我不想再和她計較,但她並不肯就此善罷甘休。
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擰著眉毛衝我嚷:「你那五千塊錢什麼時候還?
「你把一個癌症還在康復期的病人撞了,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現在還在醫院裡!」
5
她讓我不還錢就別想走了。
中午在食堂我明明還見她和男朋友坐在那裡吃飯,現在人又去醫院了。
她嗚嗚唧唧的聲音吵得我頭疼。
這節課的老師最喜歡在第二堂課上點名,我要是不回去,會被直接記曠課的。
課間時走廊裡的人不少,我不願意在這樣半公開的場合討論這件事。
雖然我們撕破了臉,但我還是想給她留點面子,給她對象留點面子。
也想給自己留點面子。
我試圖耐著性子和她擺事實、講道理,從事故的事情說到了不回去上課會被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