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坐在一邊石凳上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兒，大概就是侄女姚心。
她怯生生地坐在那，面色蠟黃，身形枯槁。
衣服也不合身，緊巴巴的，小腿都露了一節出來。
哪兒還有上一世被我精心呵護的小公主樣兒？
媽媽本來在幫忙推侄子下滑梯，一個抬頭，眼神就朝我這邊的方向定住了。
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隨後臉色鐵青，憤怒地朝我跑了過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還知道回來？你怎麼不直接S外邊啊！」
幾年前我一聲不吭走人，換了所有聯系方式，他們沒了出錢出力的冤大頭，日子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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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承瑞被一家人當豬養，當皇太子供著，去了幼兒園後天天和小朋友爭東西打架，把小朋友弄出傷也是有的。
他們隻能賠了一次又一次的錢，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幼兒園。
直到哥哥做生意虧錢不得不賣了房子，一家人回到從前的單位老房子後，他們才肯讓侄子上侄女在的幼兒園。
是本地最便宜最差的幼兒園。
你看，他們居然連幼兒園也得給男女待遇分清楚。
短短幾年光陰，家裡積蓄所剩無幾，爸媽像老了十幾歲，哪還有從前對著我指點江山的樣兒。
7
我一回來，爸媽就開始給我安排「任務」了。
媽媽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眼神殷切地對我說：
「小玉，你可是他倆的親姑姑，他們上小學的事兒，就交給你了啊！」
嫂子從見到我就開始對我身上拍拍拍，到網上搜同款價格。
然後陰陽怪氣開口：「小玉這一身可都是名牌，看來在外面混了不少錢。既然有錢，你就給我們孩子隨便安排個私立小學吧！」
我看了眼對面宛若問題兒童的龍鳳胎，扯了扯嘴角。
他們日子過得這樣拮據，還想讓我安排龍鳳胎進私立學校，無非就是希望我當冤大頭承擔一切費用。
可私立小學都是要入學考試的。
上輩子侄女有我的悉心輔導，順利通過，而侄子則是被送進了另一所不需要考試但價格貴了三倍的私立小學。
這一次沒我，再看看她如今的樣子，我不信這兩人能考過。
於是我說：「現在私立小學可都是要入學考試的，你有把握他們過得了嗎？」
嫂子聽了雙眉飛起：「我兒子怎麼可能過不了？你等著吧，我們這就去報名，要是過了你得負責一切費用！」
等我離開時，轉身出了門後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了拉衣角。
我回頭一看，是侄女。
「你怎麼出來了？」
她不吭聲，眼巴巴望著我。
我輕拉開她的手，讓她回屋，不然家裡人該找了。
「姑姑，你能送我去私立學校嗎？」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有些疑惑：「我剛剛和你媽媽說了，這要看你們自己，入學考試過不了我也沒辦法。」
「我考不過的，我什麼都不會，你能教我嗎？除了你，家裡沒有人會管我。」
看著眼前面黃肌瘦的侄女，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如果沒有上一世的遭遇，我肯定會同情她並幫助她。
可沒有如果。
我花了十幾年時間養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明白了太過善良就是愚蠢。
「抱歉，我不是你的父母。」
?侄女聽了開始掉眼淚。
我沒有再做停留，轉身下樓。
8
我下班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意料之中，兩個人都沒過。
她電話裡急得不行，胡亂給我解釋了一通。
原來是結果出來後，嫂子在手機上劃拉半天都沒找到名字，非常不信自己的寶貝兒子沒過。
於是跑到學校鬧了一頓，鬧到警察都來了，最後還是哥哥趕來才把人給拉走。
後來嫂子還給我打電話求助，讓我必須去問問。
「這年頭幹什麼都是靠關系，那些考過了的，肯定有一半兒都是作弊的！
「小玉，現在家裡隻能靠你了，你哥就是個廢物。
「這樣，你給校長去送個禮，必須是上萬的禮，這樣人家才能給咱們開個後門。」
我聽了想笑。
送禮就能入學的話，那是其他人不會送嗎？還是沒考過的那些人不會送？
而且憑什麼讓我送禮？這孩子我生的？
一句不可能，我就掛了電話。
然後給我那親愛的哥哥打了電話去，問他和嫂子是不是吵架了，為什麼嫂子要罵他廢物？這樣說話是不是不太合適？
哥哥大怒，和嫂子鬧了好大一架，據說兩個人都動了手。
嫂子吵著要離婚，哥哥說離婚可以，一個孩子都不給，她又熄火了。
9
爸媽現在除了我的電話，對我住址公司一無所知，沒法上門逼著讓我做事。
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總算認清現實。
知道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任由吸血的便宜女兒了，隻能讓龍鳳胎一起上了普通學校。
姚承瑞從小就被家裡人捧著，幼兒園時就不省心，到了小學更是幾乎每兩天就要被叫一次家長。
這天媽媽突然瘋狂打來電話，我當時正開會，看到的時候已經是【來電 20】……
媽媽讓我趕緊到龍鳳胎的學校一趟，帶著哭腔求我，就是不說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本著看戲的態度去了學校，到了之後才知道，姚承瑞還真鬧出了大事。
姚承瑞和同學發生了口角，兩個人打了起來。
而他人胖力氣大，一下就把對方推倒，剛就磕到了牆邊的尖角，血流不止。
對方父母來了火冒三丈，心疼得不行，說要報警。哥嫂不停地鞠躬道歉，就差給人跪下了。
見我來了，哥哥像見到了救星一樣，讓我承擔下對方家長要求的賠償金。
「哥，你這是什麼話？
「媽讓我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可沒說是讓我來出錢。
「再說了，誰生的就該誰管，可輪不到我來多管闲事。」
嫂子SS拉著我的手：「你一個快三十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以後還不是得指著我兒子養你？今兒你必須得管！」
「你嫂子說得沒錯，小玉你這麼大了還不找對象，就這麼一個親侄子，你不管他，以後生老病S誰管你？」
周圍人都被夫妻倆的強盜邏輯驚到了，議論聲紛起。
對方父母都聽不下去，開口罵道：
「自己管不好小孩，還賴上別人了？小姑娘你別管，這錢就讓他們給。今天我們就把話放這，你不答應咱們就法院見！」
「你不就是要錢嗎？還管誰給的幹嗎？姚玉，你必須答應，不然爸媽知道了非打S你不可！」哥哥說。
我抽回自己的手，笑：「打S我？那也得有這個時間，你們還是想想怎麼籌錢吧！」
戲看得差不多了，我不想繼續浪費時間，轉身走人。
最後是爸媽哥到處借錢才把賠償金給籌齊。
爸媽聽說我當甩手掌櫃走了人，瘋狂打電話發信息指責辱罵。
我通通免打擾處理。
為什麼不拉黑？
他們養我一場，臨了我還是得去送終的。
三年級的時候，姚承瑞又鬧出幺蛾子，這次學校直接讓退學了。
原來是課間操的時候，女同學不舒服在教室休息，姚承瑞趁機掀了人裙子，還把人按在牆上，捂著人嘴。
監控裡，面對女同學的哭泣慌張，他一臉壞笑。
無比恐怖。
要不是保潔阿姨恰好路過，真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姚承瑞說是看到爸爸手機裡的視頻，覺得好玩兒就想試試……
嫂子還護犢子說如果女孩不穿裙子，姚承瑞就不會找上她，不然他怎麼不找別人？
說都是女孩的錯。
本來爸媽哥三個人都快把頭低到地上了，眼看女方家長快松口私了，嫂子話一出，女方家長沒半點猶豫，直接報警。
姚承瑞未成年，法律拿他沒辦法，但道德可以。
一個年級的家長齊上陣，聯名抵制不讓他繼續上學，這才做了退學處理。
姚承瑞被退學，連累了姚心。
學校是沒打算讓她也退學的，是哥嫂怪她不看好哥哥，覺得她憑什麼還能繼續上學，所以也給退了。
兩個人就天天在家。
姚承瑞當太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姚心就苦了，包攬了嫂子三分之二的家務活。
10
其間他們有讓我去找新學校，我一次次拒絕後，他們終於不再自取其辱了。
我正納悶他們怎麼突然想明白了的時候，哥哥打電話來說媽不行了，讓我快回家。
我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太多就拿起鑰匙衝出了辦公室。
親人之間的感情是說不清的。
我恨他們，但我無法真的拋開，起碼生S問題上拋不開。
等紅燈的時候，理智一點點恢復，於是我留了個心眼，給幾個男性朋友發了信息。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我一進家門，嫂子就讓我先喝水，我拿著水杯沒喝，走進臥室爸媽連個人影都沒有。
「爸媽去給你買菜做飯了，他們就是想你了，隻能找個這個借口，誰讓你一直不回來？」哥說。
「是啊，不這麼說你會回來？」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沒事就行，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哎再坐會兒，你侄子也想你了！」嫂子拉著我往沙發上坐，就是不讓走。
她說想我的人正躲在房間打遊戲。
「一路過來渴了吧？這大熱天的，快喝水呀。」嫂子說。
從進屋就不停讓我喝水。
直覺告訴我有情況。
「行，嫂子，家裡有水果嗎？我有些餓了，你要不給我切點兒？」
嫂子笑容凝滯，咬著牙說好。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會答應給我切水果？
等她進廚房了，我正想仔細看看這水怎麼回事時，姚心突然出現，然後把水杯拿走，給了我杯新的。
「不能喝，姑姑你喝這杯。」
我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嫂子這時候出來了：「你來這兒幹嗎？快去摘菜，整天就知道偷懶，白吃那麼多飯，這麼懶以後誰敢要你？」
姚心一言不發地走了，拿著水杯的手背在身後，嫂子也沒注意。
嫂子留著我在家休息，我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幹嗎，就順勢留了下來。
待我裝作入睡，就聽到門開了。
聽聲音是個男的，三個人低聲說著什麼。
我趁他們不注意立即撥通了電話。
11
待朋友帶著警察衝進來的時候，我正和陌生男人拼命拉扯。
原來他們把我賣給了S了兩個老婆的鳏夫。
這個鳏夫兩個老婆都是生孩子的時候S了，沒人再敢嫁。
可他是個拆遷戶, 家財不少, 哥嫂眼熱得不行。
於是設局, 想讓生米煮成熟飯，大撈一筆彩禮錢。這樣別說上私立學校的錢有了，他們的生活也能改善。
爸媽接到消息後, 飛奔到警局。
見到我第一句話不是關心, 而是讓我跟警察求情，讓我出諒解書，放了哥嫂這次。
「小玉啊, 你哥哥可不能坐牢啊！他要坐牢了, 兩個孩子怎麼辦？」
「血濃於水啊小玉，你哥這次是昏了頭, 不會再有下次了！」
「你到底寫不寫諒解書？」
「我們養你這麼大，你怎麼能這麼自私？要是你多給家裡寄點錢，多管管兩個孩子, 他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你個白眼狼，早知道當初一把掐S你得了！」
我冷冷地望著她, 不再掩飾心中的鄙夷。
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下。
他們真的從未愛過我。
12
哥嫂皆被判刑，鳏夫也因罪入獄。
我再次換了號碼, 並且辭了工作，換了一個城市工作。
走之前我還是回了老房子一趟, 這將是我與它的最後一次見面。
我遇到了姚心。
我們四目相對, 她本是小小的, 但我總覺得她好似不小了。
「姑姑，對不起。」
對視良久，她來了這麼一句。
「你對不起我什麼？」
「那杯水，算我的彌補。
「這一次你沒有再撫養我, 你……做得很對。」
我很快反應過來, 看來姚心也重生了。
我回過神來，忍不住摸了摸脖子，終於相信自己這是重生了。
「?人」她害了我，又救了我。
待我轉身要走, 她又衝我喊了句：「對不起。」
我想了想, 揮了揮手, 然後不再停留。
這一世她沒再害我，我不可能也去害她。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我總不能和法官說她先害的我吧？
如今的她，要每日每夜被磋磨, 再過不上從前的好日子。
也算一種報應。
而我從前總想要被家人愛, 經歷三觀震碎、痛不欲生後, 能坦然接受，為自己而活，是收獲另一種幸運。
最後, 希望每個原生家庭不幸的人, 都能看開。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孤獨的，不被愛才是常態，心懷感恩, 去看山河湖海，去品人間美味，尋找自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