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磊哥跟我交換了下眼神，憋著笑開始裝。

「到底是什麼啊？」

 

「豬大腸！你敢信？」

 

「哦——」磊哥故意拖長音，「肥腸啊，肥腸好啊，肥腸粉我吃過，挺好吃的。」

 

「不是！不是你說的那種腸！沒洗過的，它還帶著那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想說了，再說我真的要吐了。」

 

「徐楠楠都吃了一大半了啊，湯還喝了不少，她吃著吃著突然夾起一個東西看，然後就大叫一聲去廁所催吐去了。我看她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還在摳嗓子眼。」

 

「折騰了十幾分鍾，她最後實在吐不動了就去刷牙了，現在可能已經是第四遍了。」

 

我聽著小周的描述，想象著徐楠楠看清楚後的震驚和惶恐，忍不住笑了一聲，小周忽然問我們。

 

「這事兒是不是你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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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哥沒正面回答，隻是道：「她偷別人外賣，吃到什麼都是活該，自己沒有那歪心思，裡頭就是有炸彈也跟她沒關系。」

 

小周默了默，又道：「反正徐楠楠現在氣瘋了已經，你讓你同學小心點吧。她那嘴巴，厲害著呢。」

 

我切了一聲。

 

吃了粑粑，確實厲害。

 

12

 

徐楠楠偷我外賣這件事，我手裡有證據，其實完全可以報警的。但我顧慮到同學一場，沒必要把事情鬧大，所以就想著給她一個教訓就好了，絕了她再偷我外賣的心思。

 

而且她已經偷了我三次外賣，如果不再偷，怎麼可能會被惡心到？

 

我隻能送她兩個字：活該。

 

我和磊哥都認為，是徐楠楠理虧在先，這次吃了個教訓，以後總得夾起尾巴做人了。

 

可事實證明，我真是大錯特錯。

 

我在自習室學習的時候，輔導員忽然給我打電話，語氣嚴厲地要求我馬上去他辦公室一趟。我去了後，意外發現徐楠楠也在。

 

她兩眼通紅，顯然是剛剛大哭過。

 

我立刻反應過來，輔導員叫我肯定是因為外賣的事情。

 

不過我也不怵，不是誰哭誰就有理的。

 

徐楠楠看到我來了，狠狠瞪了我一眼，馬上又對輔導員說道：「王老師，事情就是這樣。我現在生理和心理都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胡一宇必須給我道歉！」

 

輔導員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惡意打擊報復同學，的確太惡劣了，學校堅決不能姑息這種行徑！」

 

「胡一宇，你不是小學生了啊，這麼大人了，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兒？現在你認識到自己錯誤了沒？」

 

我擦，都不聽聽我的辯詞？包拯判案都沒他快。

 

13

 

我心裡 mmp，嘴上還是客客氣氣道：「王老師，我覺得您最好也聽我說一說事情緣由，然後再判斷到底是誰該給誰道歉。」

 

輔導員還沒發話，徐楠楠指著我激動地叫起來。

 

「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給你碗裡放幾坨大便你試試，你吐不吐？！你惡不惡心？！你受不受得了？！」

 

我淡淡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本來就是我的碗啊，我碗裡的東西怎麼就惡心到你了呢？」

 

「怎麼惡心到我的你裝什麼傻？我不過就是因為佔座和你起了點衝突，又不小心拿錯了你的外賣，你就這麼蓄意報復我！還用這種最惡心最賤的方式！嗚嗚嗚……」

 

徐楠楠又哭了起來，臉上寫滿了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她了呢。

 

我無奈道：「徐楠楠，不是你聲音大、你會哭，你就有理的好吧。那我……」

 

徐楠楠眼淚流得更兇了，她猛地打斷我的話。

 

「王老師你看到他的態度了吧？我本來就低血糖，我這幾天一口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還出現了神經衰弱的症狀，我……我……」

 

徐楠楠忽然捂著胸口開始喘氣，輔導員嚇了一跳，趕緊給她找了把椅子讓她坐下休息。

 

輔導員轉身面向我，皺眉道：「你這學生怎麼這麼頑固？錯了就認很難嗎？」

 

我耐著性子道：「王老師，她前後一共拿了我三次外賣，說是拿錯這未免也太牽強了吧，我這可有監控錄下的證據。」

 

這時徐楠楠又插嘴了。

 

14

 

「你親眼看到我把外賣拿到宿舍去了？你親眼看見我把你的外賣吃了？我碰過你的外賣，我就一定是小偷嗎？！」

 

我沒想到徐楠楠嘴這麼硬，當即反駁她。

 

「碰過的確不一定是小偷，但我丟了三次，偏偏三次你都在，偏偏三次就你碰了我的外賣，怎麼就這麼巧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個時間段本來大家就都在取外賣，我要找當然得拿起來看了。我隻承認我拿錯過一次，但我並不知道那是你的，你如果好好地來找我溝通，我會跟你道歉的。可你不但冤枉我，還用那種東西來惡心我報復我！」

 

我嘞個去，要不是我才是受害者，徐楠楠這波義正詞嚴的表演，絕對把我都騙過去了。

 

「哦，那你拿錯一次，怎麼還拿錯第二次？而且次次都是我的外賣？」

 

徐楠楠又哭起來了，這時輔導員一臉不悅。

 

「好了，人家女生做了什麼先不說，你把那豬大腸放外賣裡不就蓄意報復嗎？」

 

「一個大男生，怎麼這麼睚眦必報啊？一點兒氣量都沒有。」

 

「因為你的行為，給徐楠楠同學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傷害，這已經是事實了。就按我說的，道歉吧。」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輔導員赤裸裸地偏幫徐楠楠，實在是把我氣笑了。

 

15

 

「我愛吃大腸，所以我放。至於什麼蓄意報復，我看你可能想得有點多，我怎麼知道我的外賣又會被你『拿錯』。」

 

徐楠楠叫了起來。

 

「你胡說八道！你自己吃會加那種……那種大腸嗎？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敢做不敢當，你算什麼男人！」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我當然是故意的了。

 

「我的外賣，我拉裡頭你也管不著，我下次還放。」

 

我故意把「拉裡頭」三個字加重，徐楠楠成功被我氣得臉色發白。

 

我聳聳肩：「沒辦法，就是這麼重口味。」

 

這時輔導員不高興地拍拍桌子。

 

「胡一宇，在老師面前注意你的態度。」

 

「王老師，反正我是不會道歉的，要道歉也該是徐楠楠跟我道歉。」

 

輔導員沒料到我根本不配合，把桌子重重一拍，呵斥我。

 

「再犟我給你處分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在準備考研，報的還是北京的 A 大。你想想，你要是背上了一個處分，給你記檔案裡，人家 A 大還會要你嗎？」

 

我倒吸一口涼氣。

 

媽的，我沒想到輔導員一個為人師表的老師，竟然用我的前途來威脅我。

 

去 A 大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為此我從大一就開始留意 A 大的考研相關情況，沒事兒就泡在考研論壇裡收集信息。別人大三才開始復習，而我從大二暑假就開始了。

 

看我沉默，輔導員眼中浮現得意，那表情好像在說：「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這時徐楠楠補充道：「王老師，胡一宇汙蔑我偷外賣，好多人已經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想我呢！我要求他給我公開道歉！」

 

16

 

我悻悻回到宿舍，把這事告訴了磊哥和舍長，他倆都為我抱不平。

 

磊哥罵道：「傻缺輔導員，一天天的不幹人事兒！」

 

一向老實憨厚的舍長也難得開口罵人：「那徐楠楠臉多大啊，她是摸準了輔導員肯定會向著她，所以才敢去惡人先告狀！」

 

這時小周給磊哥發消息了。

 

她說徐楠楠一臉得意地回到宿舍，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 B 玩意兒，退學才好，不配考 A 大啊之類的話。

 

磊哥恨得咬牙切齒。

 

「這女的絕對是有那個大病，我真想打她。」

 

我也很氣，但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了。

 

好，很好。

 

既然徐楠楠不想息事寧人，蹬鼻子上臉，那咱們就繼續走著瞧。

 

不是讓我道歉嗎？不是說你沒偷嗎？我就如你所願，我還得好好歌頌你一番！

 

我打開電腦，立馬開始整活。

 

磊哥和舍長在我背後看我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後連連稱贊。

 

「一宇，你太有才了，這徐楠楠看了絕對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17

 

第二天，一張 A4 紙打印的感謝信被貼在了外賣貨架最顯眼的位置上。

 

「照片裡的這位同學，數次收留本人無家可歸的外賣，並且親口送每一份外賣去到了它們該去的地方，這份大無畏的奉獻精神令人動容。」

 

「因為本人的狹隘，曾對這位同學產生過一些誤會，特此公開對她說一聲抱歉。」

 

「平凡小善傳遞溫暖大愛，讓我們為這樣的熱心人、好同學點贊！」

 

「如有認識這位好心人的同學，請一定代我為她送上一句真摯的感謝！」

 

「並祝她從此以後胃口常開，吃嘛嘛香！」

 

感謝信的下半部分，是一張徐楠楠手裡正提著我外賣的照片。

 

為了不落人口實，我特意選了她戴口罩的側臉角度。

 

貼出去的那一剎那，我憋著的那口惡氣終於感覺有了發泄的出口。

 

有人很快就把它拍了下來，並發上了學校論壇，帖子瞬間就火了。

 

「沒明白，誰來解釋一些，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誰這麼有才啊？我靠，把偷外賣描述得這麼清新脫俗！」

 

「一個字：絕！」

 

「數次？那看來還是個慣偷咯？」

 

「那我前兩天丟的外賣，不會也是她幹的吧。」

 

「啊啊啊啊啊啊，偷外賣的都不得好S！」

 

「草，老子最恨這些外賣賊了！就該把他們都曝光！不過說起來，憑什麼這哥們能看監控，上次保衛科怎麼不給我看？」

 

18

 

回帖越來越多，剛開始基本都是感慨和吐槽，到後來大家情緒越來越激烈，最後甚至吵了起來，還有譴責我的。

 

「她拿外賣有錯在先，但你掛照片屬於以錯制錯，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我呸！外賣被偷了為什麼要忍？要我說，就應該把她正臉也放出來，讓大家都看看是誰這麼不要臉！」

 

「這位女生可能僅僅是拿錯，掛照片行為並不能減少外賣丟失這種事件的發生，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展示自己的委屈？泄私憤？」

 

「說拿錯的我可去你的吧，我真想用我 44 碼的鞋抽你 88 碼的臉！你買什麼東西不知道？買沒買不知道？拿了不看名字？打開不看看是什麼飯？錯了不會還回去？你媽沒教過做錯就要認錯道歉？」

 

「大家別吵了，都冷靜下。我感覺網絡上的戾氣和惡意都太大了，我客觀地說一句，在網上掛人並不是一種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手段。為什麼不私下溝通呢？或者找老師也比這種方式好吧？」

 

「呵呵，樓上的你裝什麼理中客，能偷東西的人你指望跟她講道理？跟沒有廉恥的人有什麼可說的。」

 

「就是，而且這人偷了還不止一次，上輩子怕不是個餓S鬼吧！」

 

「強烈譴責這種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渣！真想不通為什麼要偷別人的外賣呢。」

 

我和磊哥也在宿舍裡刷著帖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層出不窮的回帖。

 

磊哥指著其中一個回帖道：「這特麼是什麼鬼東西混進來了。」

 

我一看，忍不住也破口大罵。

 

19

 

「你說為什麼偷外賣，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要點外賣呢。誰讓你個 B 嘴那麼饞，天天點，還是我愛吃的，我不偷你偷誰？不說了，剛剛又拿了一份外賣盲盒，哎呀呀，我要開吃了。」

 

磊哥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這該不會就是徐楠楠本人吧？！」

 

我搖頭：「肯定不是。」

 

這也就是隔著網絡不知道他是人是鬼，他敢當面跟別人這麼說，九條命都不夠他用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個奇葩故意引戰的話果然犯了眾怒，帖子裡吵得更加厲害了。

 

「前幾天我聽說有個人偷外賣，結果吃出了一些『料』，真的假的？」

 

「啊，好惡心啊~」

 

「哥幹過這事兒！我親自往裡兌了點液體！沒辦法，我太痛恨外賣賊了，祝外賣盲盒愛好者每次都能吃到『幸運』盲盒。」

 

「這……也倒不必這麼重口味吧……」

 

「他們活該！」

 

才一個小時，帖子已經有幾百條回復了。

 

絕大部分回復都是對丟外賣這件事兒的吐槽和對外賣賊的咒罵，但有那麼一小撮人，指責我不該把小偷的照片發出來，尤其對方還是個女生。

 

怎麼，女生就可以做小偷了嗎？

 

性別可不是你徐楠楠的保護色啊。

 

這時我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

 

「胡一宇你什麼意思？你憑什麼掛我？你這是在侵犯我肖像權！」

 

呵呵，原來是本尊找來了。

 

20

 

我不慌不忙道：「徐楠楠，你看清楚了，別血口噴人。一，我沒露出你的臉。二，我沒有用照片盈利。三，不是你要求的公開道歉嗎？我道歉了啊。」

 

「我去你媽的，你當老娘傻啊！現在論壇裡全都是罵我的，你們這完完全全就是網暴！」

 

「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說什麼我管不了。」

 

「你別扯犢子，你弄這個陰陽怪氣的東西，不就是故意引導別人來罵我嗎？我告訴你，我馬上就去醫院開一個證明，因為你兩次的激進報復行為，我現在精神狀況很不好，你要是再耍心眼，我讓輔導員馬上給你處分！」

 

聽到她威脅我，我冷笑了一聲。

 

「行啊，你去啊，我已經想好了，輔導員要是敢給我處分，我立刻去學院舉報他，再不行我去找校長，我去教育局。」

 

徐楠楠聲音更加尖銳了。

 

「我警告你別太囂張！快把那個帖子刪了！」

 

磊哥早就聽不下去了，他搶過我手機，大聲道：「我要是你，現在要麼躺平任嘲，要麼大大方方站出來承認錯誤，而不是像個潑婦一樣胡攪蠻纏！」

 

「你又是哪根蔥？胡一宇的狗腿子嗎？關你屁事！」

 

「我是你爹！你的屁事當然跟我沒關系，但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徐楠楠氣得聲音發抖：「胡一宇給我等著！你一定會後悔的！」

 

她放完狠話掛了電話。

 

21

 

這件事的熱度持續了好多天。

 

除了磊哥和舍長，沒人知道那個感謝信出自我的手，但是跟徐楠楠相熟的人，一定能認出來照片裡的人就是她。

 

我以為徐楠楠又會去找輔導員告我的狀，我都做好了被輔導員再次傳喚的準備，但是等了一周都沒有等到任何消息。

 

搞得我都以為徐楠楠真的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