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一個最不願意失去自尊的人面前,狠狠丟掉了我的自尊。
李津抬腿把我踹到一邊,扶著車門就要鑽進去。我從泥水裡爬起身,踉踉跄跄走過去,大力把他扯下來,湿透的發絲貼在臉上。
我抹了一把臉,身上掛滿淋漓的泥水,對著車內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
「阿姨對不起,我原先不知道這件事,請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把錢湊齊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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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津得知我要賣房子還錢,徹底怒了。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蠢笨女兒?」李津站在沙發上,把遙控器砸在牆上,暴跳如雷,「早知道沈家那小子喜歡你,我就多要點錢早點跑路了。」
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現在除了我,沒有任何人有權利處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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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牢還錢你自己選,你以為沈家法務部是吃素的嗎?」
好言難勸該S的鬼。
我冷眼看著暴躁的李津發瘋,轉身給中介公司打去電話。
這棟房子雖然年頭久了點,但好在是學區房,地理位置優越,所以在掛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人來看房,當場成交。
房子賣了 120 萬,加上李津手頭的 80 萬,足夠還沈家了。
錢拿到手,我輾轉找到沈家。
寬敞豪麗的大莊園,依山傍水。
管家將我攔在門口。
我把卡遞給他:「麻煩幫我交給夫人,謝謝。」
回去後,李家父子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站在樓下,腳邊躺著大包小袋。
高考成績早已經出來,按我的分數,報 985 綽綽有餘。
我帶著李家父子,買了三張去往南方的綠皮火車票。
一共 24 小時的車程,在第二天上午,我們下了車。
在這裡,李津又拿出剩下的 50 萬買了一間 30 平的小房子。
我上大學住宿舍,他就帶著李一鳴,長久地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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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初初,我們到南城了,今晚三點下火車,你記得來接我們。」
「房子抵押出去了,我們沒地方住,隻能來投奔你了。」
從昨晚接到這通電話起,我就開始心神不寧。
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班。
同事見我臉色蒼白,湊近問:「你最近是不是見鬼了,怎麼臉這麼憔悴。」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提心吊膽地過了一上午。
中午午休時,保衛科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姜初,樓下有一個自稱是你爸爸的說要見你,他說他叫李津。」
我按壓住狂跳不止的心髒,強撐著說:「我不認識他,你別放他進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那端保安在喊:「哎,先生,你不能進去,姜小姐說他不認識你。」
「先生,先生。」
辦公室的門被人踹開。
「姜初,姜初,你的好爸爸來了。」一年不見,李津現在胡子拉碴,臉上掛滿飽經滄桑的溝壑,就那麼不管不顧闖了進來。
辦公室的人齊齊抬頭。
「你們誰認識我女兒姜初,老子千裡迢迢從深城趕過來,昨晚給她打電話讓她接我,她也沒來,讓老子白白繞了遠路,看我今天不打S她。」
「你認識他嗎?」隔壁工位的同事突然探來頭悄悄問。
我麻木地搖頭:「不認識。」
「姜初,他是誰啊?」坐在門口的一名男同事伸長脖子朝我看來,「你把他弄走唄,不然影響工作。」
男同事的這句話,讓李津成功注意到了我。
李津倏然轉過頭,看見我後,目露兇光,嘿嘿笑了兩聲,朝我走來。
我飛快起身,拉開另一道門,跑到消防通道,飛也似的跑下臺階。
「姜初!」身後李津的聲音陰魂不散,慢慢逼近,「姜初,你等等爸爸啊。」
我穿的是高跟鞋,跑了兩三層樓後,漸覺體力不支,就甩掉高跟鞋,光腳跑下樓。
我們的辦公室在十一層,等我跑到二層後,李津離我已經咫尺之遙。
我最後一次回頭,看見他伸長兩隻手朝我抓來,臉上帶著困擾我十年的恐怖笑容。
像極了吸人精血的夢魘鬼。
高中時,隻要我一反抗,就會換來更加惡毒的毆打和辱罵。
就像一隻從出生開始就被拴起來的老虎,當它還是一隻不懂世界運行規則的小老虎時,或許嘗試過反擊,但這樣一來,換來的是繩索被收緊,脖子被扼住的窒息,是馬戲團工作人員的毒打,是日復一日的不見天日,是終日與飢餓為伴。
無論它如何嘗試,始終逃不出這條結實草繩的禁錮範圍,久而久之,它慢慢長大,即使有了厚實的虎掌和尖銳的獠牙,它也不敢再試了。
小時候留下的心理陰影長久地深烙在它大腦中。
我亦如是,那些曾遭受過的毒打和辱罵早已如空氣般無孔不入我的皮膚、器官、心肺裡,隻要一反抗,一定會有更加殘忍的下場。
所以一直以來,我從來隻敢逃避,卻始終不敢正面面對。
身後的李津近在咫尺,爪子碰到我的頭發。
腳下絆到什麼東西,我重心不穩,控制不住向前傾倒,眼看著頭就要磕到臺階上。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及時伸出掐住我的腰,將我帶往懷中。
鋪天蓋地的古沉木調香。
是沈辭來了。
我眨了下眼,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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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津看到沈辭,癲狂的樣子收斂了幾分。
和 186 的沈辭比起來,李津 174 的身高簡直不夠看,所以他隻能站在比沈辭高一級的臺階上來為自己壯氣勢。
「是你啊小子。」李津高抬下巴,像一隻高傲的大公雞,「十年前你給我 150 萬說讓我供初初上學,我也答應你了,沒再逼她打工,可等你一走,你媽就找上門來拿走了那筆錢,逼得我女兒賣房還債,這筆賬你該怎麼算?」
沈辭用一隻手摁著我腦袋,把我SS壓在他懷裡。
我聽見沈辭嗤笑了一聲,不慌不忙,腔調是一貫的懶散:「你想怎麼算?」
「現在物價不比十年前,150 萬已經不夠賠了,你喜歡我女兒,想娶她,先給我掏一千萬彩禮來,再給我安排個體面的工作,對了,還有初初弟弟的工作也得你來解決,我還要在市中心要一套 300 平的大平層。」
心底強烈的憤怒如火苗般「騰」地一下蹿起來,想要回頭和李津吵架理論,腦袋剛一動,立刻被沈辭重新按回懷中。
「你確定?」
「當然。」李津哼哼兩聲,「這隻是基礎條件。」
「好啊。」沈辭輕飄飄答應下來,「可以。」
「真的?」我聽見李津喜出望外的聲音。
「當然,這是我欠你的。」沈辭不急不緩地說著。
「什麼時候可以打錢?」
「不急。」話音陡然一轉,「接下來,該算算我的賬了。」
沈辭話音剛落,我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轉眼就來到沈辭身後。
緊接著,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幾乎聽到了有誰的骨骼碎裂的咔嚓響聲。
沈辭的臉上帶著極重的戾氣,用力地往李津臉上揍了一拳。
瘦弱的李津被打倒在地,沈辭抬腳走上臺階,在李津面前蹲下。
眼睫緊繃著,烏黑的眼眸透出點偏執的狠厲。
李津被他震懾住,從褲子底下流出腥臭發黃的液體。
「你最好老實一點,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生不如S。」
明明是威脅的語言,從沈辭的嘴裡說出,卻平常得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是晴是雨。
「詐騙、N待未成年。」沈辭淡淡地說道,「警察同志,過來吧。」
李津作為嫌疑人被帶走調查。
「你們放開我!」李津被警方左右開弓架著,步伐踉跄地朝公司外的警車上走去。
即使落到這種田地,他還是S性不改,用力往回扭著頭,大聲喊:「初初,初初你要把爸爸贖回來啊,該向警方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老子犯這罪頂多關個四五天,要讓我知道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等老子出獄後,S了你。」
李津被警方推搡著上了警車。
我站在公司大樓門口,冷眼看著他發瘋。
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心底仍存著S裡逃生的餘悸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冰冷的手突然被牽起,抬起頭,看向沈辭的目光迷茫而無措。
「他再回來怎麼辦?」
沈辭輕松地聳了下肩,似乎完全不把這當回事:「回來再說唄。」
李津鬧出的動靜太大,同辦公室的人都跑下來看熱鬧。
公司一樓大堂站了不少人。
李津一走,我和沈辭順理成章就成了大家看戲的對象。
「你先回去吧,我繼續上去。」我壓下心底的異樣,雙手像個小老頭一樣背在身後,抬頭對他眉開眼笑道,「今天謝謝你。」
沈辭不高興地撇了下嘴:「就這?」
下一秒,我踮腳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我六點下班,你可以來接我。」
他猛然低頭,朝我看來的目光充滿了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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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剛剛那一遭,同事看我的眼神紛紛變得怪異起來。
我回到辦公室,剛才出賣我的男同事亦步亦趨跟上來:「姜初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差點害了你。」
袖手旁觀很正常,可助紂為虐就不道德了。
我沒理他,暗暗告訴自己以後少與這種人來往。
隔壁工位的同事伸來一個頭,好奇寶寶似的:「你倆真成了?」
我大大方方承認:「嗯。」嘴角壓不住的喜悅。
「我的媽呀。」同事用手捧住臉,動作非常誇張,「牛啊你,你剛來的時候我還在想,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肯定談過不少,你當初說你沒談過的時候,辦公室的人都不敢相信來著。」
「原本隔壁組的小張還私下跟我打聽過你來著。」
「後來他放棄了,理由特奇葩,什麼覺得你身上有一種非常清冷、神秘、破碎的氣質,他掌控不來。」
終於挨到下班,我第一個衝出辦公室。
遠遠看見公司樓下的保時捷卡宴,我故意放慢腳步,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剛走到車邊,後車門突然被推開。
一身藏青色旗袍,挽著新中式側盤發的沈辭媽媽在後座上正襟危坐。
我如被釘住一般杵在原地,不敢靠近。
十年前她諷刺輕蔑的話語猶在耳畔。
猶豫再三。
我抬起腿,一步一步走上前,動作顯得有些艱難,點了下頭:「阿姨好。」
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我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辭推開駕駛座車門走下來,牽起我的手同我站在一起。
「白女士。」他不鹹不淡地喊了一聲,眉眼冷淡,「介紹一下,我女朋友,姜初。」
她扯了扯嘴皮子,冷哼了聲,罵道:「S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