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
前世今生，賀雲霆從未對江雪霏正眼相看過。
我卻輕信江雪霏各種誤導，以為賀雲霆對她青眼有佳。
實際是耳聽為虛，眼見也不實。
母親帶著丫鬟先行離開了，把我和賀雲霆單獨留了下來。
我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有震驚、慶幸，但更多的是懊惱。
前世的樁樁件件走馬燈一樣在我腦子裡轉轉。
眼前卻是賀雲霆燦若寒星般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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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我無法言語，隻是默默落淚。
我要怎麼原諒那個因為不信任賀雲霆而走上歧路的自己呢？
「宜兒別哭。」賀雲霆拿出自己的手帕，手忙腳亂地給我拭淚。?
他說：「我本想著她畢竟是你的表姐，總要顧忌一些顏面。誰知讓你誤會了。」
「賀雲霆，我現在跟著母親掌家，打理產業。」
「嗯，很好。」
「賀雲霆，我今日沒有表演才藝，以後也不想練琴了。」
「嗯，那就不練。」
「賀雲霆，我本來想和你退婚。」
「嗯，那就退，什麼？」
「不可！我絕對不同意，宜兒，我絕對不可能和你退親。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賀雲霆漲紅了臉，衝我大叫。
我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你不惱我嗎？我不信你，也不自信。我竟然覺得你會對江雪霏不一樣。」我問他，心裡有些落寞。
賀雲霆抓起我的手，小心地握住。
「宜兒，我們行軍作戰時都知道，真心敵不過算計。越是在意的，越是軟肋。你在意我，才會被利用，但你肯說出來，肯聽我的解釋便足以對抗那些算計。」
「若中了計而打了敗仗呢？」
「那便下一場贏回來。但萬萬不要苛責自己，那時候你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
是啊，太奶奶雖然罵得狠，卻也在我陷入自厭時，讓我不要欺負當初那個無助的自己。
想到這些，我心裡又生起一些暖意，心中的煩悶也減輕了幾分。
「宜兒，不管發生過什麼，我們都需得向前看。好嗎。」賀雲霆放柔聲音，低低哄我。
「好。」我回握住賀雲霆的手，笑著回答。
13
賀雲霆回府前告訴我，他覺得遇上江雪霏之事有些蹊蹺。
兩月前他領了皇命去清繳叛軍，結束後率一小隊人馬回京。
江雪霏在城外遇到賀雲霆人馬時，正遭了山匪襲擊，而那山匪竟然有幾分像逃走的叛軍。
若是叛軍和山匪勾結，那麼錦城地區將會大亂，於是賀雲霆請旨調查，明日便要離京。
聽到賀雲霆的說法，我也覺察出不對勁。
錦城局勢如此危險，江姨父為何放心江雪霏一個人帶家僕進京？
那祭奠曲，既然是賀家軍不外傳的曲目，江雪霏又從何得來。
而上一世皇太後家宴，我明明是把她關在偏殿想嚇嚇她，她竟然跑到了御花園，還那麼巧遇到了皇上。
如果江雪霏背後另有其人，並且那人的手不但可以伸進國公府內院，還可以伸進皇宮，便解釋得通了。
但擁有這般大的能量的人，會是誰呢？目的又是什麼？
我把這一世關於江雪霏的疑點告訴了賀雲霆，請他查案時順便也查一下錦城江家。
跟賀雲霆分開之後抬步去找母親。
事已至此，巧妍這丫鬟，也要審審了。
14
天色漸晚，我吩咐香雪去押巧妍時，巧妍已經不見了。
江雪霏被母親禁了足，一直在哭，吵著要見她。
我知道江雪霏絕對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安排了幾名護衛暗中盯著偏院，有任何動靜立即來報。
白日辛苦，我睡得很早。
卻在二更左右被香雪急急推醒。
有人入府劫走了江雪霏主僕，一共四人，都是練家子，並且跟江雪霏是認識的。
江雪霏消失，我們報了京兆府尋人。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不管是江雪霏還是巧妍都杳無音信。
我從巧妍的身契出發，找出京城中跟她有關的人，派人繼續追查。
京中卻爆出大消息。
皇上微服時遇到一位民間美人，那美人琴藝冠絕京城，人也清麗絕豔，極受皇上喜愛，便納入了後宮，封為柔美人。
聽到這些，我呆愣了許久。
這一世的江雪霏還是進了宮。
而我這一世並無錯處，皇上又是否還要為她出氣？
我腦海中閃過那日江雪霏怨毒的眼神，定了定心神，盤算起來。
一月之後，國公府接到了皇上口諭。
皇上經過調查，發現柔美人在國公府寄住期間，被我打壓N待，柔美人被欺壓得沒有活路，在丫鬟幫助下從府中逃跑。
作證的正是我院內貼身侍奉的丫鬟，巧妍。
柔美人逃出國公府之後由於良緣天定，遇到了皇上，成就一段佳話。
念在我和柔美人的表親關系，皇上免了我的重罰，但我嫉妒成性，不堪為忠勇侯府未來主母，罰我解除與忠勇侯府的婚約，指婚給那個荒淫變態的襄王作為續弦。
還是熟悉的配方，母親接旨後昏了過去，父親罰我跪在宗祠思過。
15
和上一世一樣的冬夜，祠堂依然無人看顧。
我跪在地上懺悔，知道江雪霏一定會來了結我。
抗旨自盡，這麼好的機會她怎能放過。
這一世，嫉妒和不甘已經蒙蔽了她的理智。
當今皇後善妒是出了名的，背著皇上沒少用手段磋磨這個民間美人。
支撐江雪霏爬上龍床，並且在後宮熬下去的信念，大概就是對我的恨意了。
果然，宗祠的門嘎吱打開。
江雪霏如上一世一般帶著兩個侍衛和一個國公府家僕走了進來。
她穿著普通衣衫，而不是宮中打扮，明顯是私自出宮。
帶她進來的國公府內應竟然是祖父身邊的老管事，怪不得江雪霏上一世行事如此順利。
我瞪著江雪霏，臉上表現出驚詫。
江雪霏對這個反應很滿意，讓侍衛綁了我，堵了我的嘴。
然後悠悠開口：「唐書宜，你輸了。」
我用眼神瞪著她，發出嗚嗚的聲音。
江雪霏顯得很開心，「唐書宜，小時候我就在想啊，為什麼都是一起玩耍的姐妹，我就要低你一頭呢。」
「後來我母親去世了，繼母要把我許給一個鳏夫，我要活得無比努力，才有機會為自己掙一個前程。而你呢，你什麼也不用做，就有大好的姻緣。」
江雪霏說著，眼眶泛著紅，但又閃爍著癲狂的火焰。
「憑什麼？我樣樣都比你強，我才配得上那些好的。」
「不過，今天開始，國公府就沒有大小姐了，你以後就是國公府的羞恥。」
江雪霏大笑著，吩咐侍衛把我吊上房梁。
上一世把我勒S的繩索套上了我的脖頸，冰冷的觸感夾雜熟悉的恐懼襲來
我掙扎著揮退這種無助的感覺。
這一世已經不一樣了。
祠堂內突然衝出一隊人馬，個個披甲執劍，行雲流水地打暈三個侍衛，綁了江雪霏。
賀雲霆走出來，俊朗的臉在夜色下顯得十分冷酷。
他快步走過來解開我的繩索，溫柔地扶起我，吩咐侍衛：「請國公爺，世子和夫人進來。」
眾人從祠堂外走進來，母親氣得滿臉漲紅，揚手便給了江雪霏一個耳光。
厲聲罵道，「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不配做姐姐的女兒。」
江雪霏捂著臉，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扶住母親，對江雪霏一笑。
「江雪霏，有什麼勾結叛黨餘孽的正當理由，還有對皇上下毒的原因，去牢裡講吧。」
「叛黨餘孽？下毒？」江雪霏好像聽不懂的樣子，怒視我，「唐書宜，你這個賤婦，我是皇上親封的美人，你休想騙我。」
又是啪的一聲，盛怒中的母親又重重給了江雪霏一個巴掌。
「你算什麼東西，我的女兒輪不到你來教訓。」
江雪霏失控地瘋狂掙扎起來，賀雲霆的人隻能將其打暈，和那幾個叛軍一起送去了大理寺。
16
幾個月前，我查了巧妍的身契之後，就一直安排人盯著她的行蹤。
發現巧妍逃跑前除了悄悄跟江雪霏的侍女接觸，還常去外面的一個鋪子。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賀雲霆，賀雲霆根據那個鋪子查到了叛軍餘孽在京中的據點。
又查到江家早就支持了叛軍，想要得一個從龍之功。
叛軍失敗後，賀雲霆前去錦州平亂，江姨父就想到用江雪霏這個美人計，把她安插在賀雲霆身邊。
攻略賀雲霆失敗之後，叛軍又把算盤打到了皇上身上。
宮中的叛軍眼線看準了皇上微服出宮的時間，為江雪霏制造了一場偶遇，又用了迷情藥，讓二人欲罷不能。
皇上年過半百，於人事上已經有些不濟，但每到江雪霏那裡便能重振雄風，是以對她寵愛有加。
而這一切，江姨父都未曾告知江雪霏，江雪霏隻是叛軍計謀中的一枚棋子。
知道了這些，我便和家中長輩們說清了原委。
祖父立即進宮將此事告知了姑祖母，也就是當朝太後。
太後隨即暗暗查證，發現江雪霏宮裡的迷情香更是一種慢性毒藥，讓皇上回春的同時透支他的性命。
若不是發現得早，恐怕再有一年，皇上就要臥床不起了。
罪證齊全密奏御前，皇上震怒，密旨賀雲霆抄了江府，再將京中叛賊餘孽一網打盡。
為了揪出潛藏在宮裡的叛賊，我們用了計，等江雪霏自投羅網。
江雪霏如今隻是美人, 並沒有權利出宮，更沒有人手S我, 隻能靠宮中的叛賊勢力協助。
而那個手眼通天之人，竟是皇上身邊侍候了多年的宦官，江雪霏出宮之時，那個內侍和黨羽已經被擒了。
17
大理寺審案後, 證據確鑿。
江家和一幹與叛黨勾結之人抄家, 斬首。
江雪霏已經入了後宮，皇上賜白綾自盡，皇後卻早就看不慣江雪霏受寵, 求皇上改成了更為痛苦的杖S。
江雪霏行刑前, 我去大理寺牢房看了她一眼。
她瘋瘋癲癲已經不認得我, 渾身被用過刑沒有一塊好肉，衝過來對著我質問：「什麼人中龍鳳, 父親說好的, 幫女兒做人上人。什麼國公府大小姐，都該被我踩在腳下。怎麼變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本不想再多說，反正她已經聽不懂了。
但看她癲狂的樣子, 我還是開了口。
「江雪霏，你若不被嫉妒迷了眼, 便能看得見這些蹊蹺。你想利用我的嫉妒做局，卻不知你自己早已是局中人。如果有下一世，各自活得精彩些吧。」
太，太奶？祖父那個大齊第一商賈的母親，當今皇太後的生母。
「作（」我轉身回府，前塵事了，我又拿出太奶奶那本《妒婦的自我修養》翻了翻。
太奶奶字跡真挺醜，卻顯得張揚恣意。
她在最後一頁寫到，「天廣地闊, 容得下所有花。」
18
我跟賀雲霆完婚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因為我沉迷於打理產業，隻顧發財, 無心嫁人。
後來賀雲霆忍無可忍, 拉著我到母親面前, 承諾成婚後我還是繼續幹我喜歡的事業, 絕不將我困於後宅。
又鄭重地承諾，像我唐家人一般, 一生一世一雙人，不讓我品嘗爭寵嫉妒的滋味。
我才在家人的催促中，十裡紅妝地從國公府出嫁，在京城轉了一個圈, 嫁到了一牆之隔的忠勇侯府。
過上了愛人在身邊, 家人在隔壁的舒坦日子。
我原本幫母親打理幾家經營慘淡的綢緞鋪子。
三年間變成了十幾家, 後來十幾年又變成了遍布大齊的幾百家唐家布行。
除開侯府主母的身份，我也成為了大齊數得上號的商戶。
後來時局動蕩，戰事頻發, 唐家布行往邊境贈衣捐糧, 救濟了許多百姓，也收納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女子紡織做工，讓她們可以養活自己。
這一世, 我雖沒能像太奶奶一樣成為一代傳奇，卻也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樣，就很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