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江瑾川在哪兒，我隨口答了一句在花園。
江媽媽到了花園時，江瑾川和阮清肆無忌憚地在秋千上接吻。
兩人談戀愛被發現，江爺爺發了好大的脾氣。
不僅因為阮清是保姆的女兒，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江家「內定」的兒媳。
我站在門外聽見江瑾川跟父母爭吵。
「是沈書禾告的狀對不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把沈書禾強塞給我，是為了他們家的家產。」
「如果她嫁給我，你們就能名正言順地霸佔，也不用等她十八歲的時候再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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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待我溫和的江爸爸此刻冷著臉訓斥。
「當年要不是我們，沈家的財產早就被人瓜分了，我能幫她守住，這也是她應該回報給我的。」
江媽媽安慰著江瑾川。
「瑾川，我們隻是要你給書禾一個名分罷了。」
「到時候你跟阮清在外面住，我幫你在家看著書禾，豈不是兩全其美？」
我不忍心再聽下去。
十六歲生日這天，我最好的禮物就是看清了這個世界。
我愛的人恨我至極，待我如親生父母的兩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那些家產。
六歲那年，我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家。
而給我這個家的人，親手掀開了那條華麗的紅色絨裙子，露出下面骯髒的跳蚤。
7
江瑾川和阮清是公眾人物，不能牽手逛街，簡單地吃了頓飯後便各自回家。
我的靈魂跟著江瑾川飄回了他的家，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房子裝得簡約，黑白灰色調為主題，像他這個人一樣幹淨。
不過我還是無法忽略門口鞋架上的兔子拖鞋，廚房裡的小碎花圍裙。
沙發上毛茸茸的抱枕，洗漱間裡還有個粉色的漱口杯。
這些亮色讓沉悶的環境增添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江瑾川接了幾個電話安排好工作，便開始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刷著刷著，他眉頭皺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陰鬱。
我湊過去看，一條高贊消息掛在首頁。
ID335921：【匿名爆一個料，下午受傷的那位，腦袋被砸扁，已經無了。】
小圓子：【誰呀，誰呀。】
ID335921：【籤了保密協議，不能多說，屍體還在病房裡停著呢。】
刺：【是 ssh 嗎？】
評論區討論得熱烈，可有人說出了正確答案，答主就不再回復了。
江瑾川「騰」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手機不小心碰到了返回鍵。
他急忙再次點進那條內容。
頁面顯示，此帖已被刪除。
江瑾川呼出一口氣，又躺回了沙發上，嘴裡碎碎念。
「現在這些人，為了博流量已經沒有底線了。」
「造謠會被刪帖，這點常識都不懂。」
他繼續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今天下午的頒獎典禮出現了舞臺事故，網上討論熱度正高。
恐龍蛋：【我當時就在現場，吊燈砸下來的時候我嚇得直接尖叫出聲。】
真愛無敵：【我看沈書禾是活該，全靠家裡砸錢拿的女主角，這叫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愛清清：【還好江瑾川護住了我們清清，要不然她也可能會受傷。】
旁觀者：【這件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不要跟壞人站在一起，雷劈到她的時候，容易連累你。】
我出道兩年，演了兩部女主劇。
沒有新人時期，直接空降。
網上都說我是資源咖，將我嘲出天際。
有幾個人路人誇我演技好，都被打成了「五毛黨」。
我一度不敢看社交軟件，鋪天蓋地的謾罵聲讓我輾轉難眠。
可現在我隻感覺到輕松。
他們討厭的沈書禾終於S了，他們也一定很開心。
眾多謾罵中，有一條格外醒目。
路過人間：【你們都積點德吧，沈書禾被抬上救護車時我就在旁邊。她右邊的整個顱骨都已經凹陷進去了，腦袋被砸扁，大概兇多吉少了。】
手機界面定格在這條消息上，久久沒有滑動。
我轉頭看向江瑾川。
他眼裡有著疑惑和猜測，好像在鑑別這條消息的真偽。
手指一滑，他退出了界面，打開通訊錄，撥通我的電話。
「嘟……嘟……」
「嘟……嘟……」
提示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直到傳來忙音，自動掛機。
江瑾川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後，他再次撥通了我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沈書禾在搞什麼，居然敢關機？」
他口中怨懟，可卻再一次撥通了電話。
回應他的依舊是關機。
江瑾川就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盯著手機，直到天色暗了下來。
他站起身，抓住了沙發上搭著的外套。
走到玄關處，戴上帽子和口罩。
可能太用力，口罩的帶子被扯壞了。
江瑾川恨恨地將口罩扔進了垃圾桶。
「沈書禾，要是知道你敢拿這種東西來博取我的同情，我就將你趕出江家。」
我跟在他身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次我是真的離開江家了，徹底離開。
8
入夜，醫生已經下班，隻有急診部還在接待一些患者。
江瑾川壓低了帽檐走到了住院部。
「請問，今天下午送來的沈書禾住哪個病房？」
護士在電腦上輸入我的名字，顯示無結果。
護士一臉為難。
「先生，您確定是送到我們醫院了嗎，我們住院部沒有叫沈書禾的患者。」
江瑾川皺著眉。
「就是送到你們這裡了，她傷得好像挺嚴重的。」
前臺的兩個護士對視一眼。
「先生，已經過了查房的時間，我們住院部沒有記錄。」
「要麼患者傷勢過重，正在搶救，要麼就是……」
江瑾川追問：
「就是什麼？」
小護士又在鍵盤上敲擊幾下查詢著。
「先生，急診部的手術室沒人佔用，醫生都已經下班了。」
「您要不然，去……停屍間問問？」
江瑾川猛然睜大了眼睛，然後一把掀翻了導診臺上的牌子。
「什麼停屍間，你們會不會說話！」
小護士急忙道歉：
「先生對不起，我們這邊是真的查詢不到。」
「你們是不是輸錯名字了，沈書禾，就是那個明星沈書禾，你再查一下！」
「你找沈書禾？」
一個拿著掃帚的大爺在旁邊詢問。
江瑾川直接衝到大爺跟前。
「大爺，您知道她在哪裡嗎？」
大爺努力回想著。
「下午送來的那個明星嘛，我還看過她演的戲呢。」
「從搶救室推出來後，停在最末間的病房裡，唉，已經走了。」
江瑾川徹底呆愣住。
「真的……S……S了嗎？」
江瑾川轉身跑向了急診室的方向，全然不顧身後人的呼喊。
搶救無效後，我被推進了急診室最後的一間病房，房間裡空蕩蕩的，大概是用於搶救失敗時用來停放屍體的房間。
江瑾川站在門前，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的嘴角不由得溢出一絲笑意。
江瑾川看到我的屍體會是什麼表情？
會覺得纏著她的累贅終於S了而輕松，還是會抱著我的屍體痛哭，給我說一句對不起？
他抬了抬手，在下定決心後，終於推開了那扇門。
病房裡沒開燈，月光如輕紗般鋪滿整間屋子。
江瑾川看向病床，霎時間紅了眼眶。
「沈書禾……」
「她人呢？」
江瑾川通紅的眼睛，嚇到了坐在病床上正在哭泣的阮清。
看著闖進來的江瑾川，她當時愣在那忘了哭，第一反應便是緊緊抓住了身邊站著的經紀人孫姐。
孫姐也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江瑾川會出現在這裡。
但隻是一瞬，她便整理好了表情。
「書禾……書禾她……」
孫姐支支吾吾，無法在第一時間編造出我的去向。
江瑾川一個箭步走到阮清旁邊，用力地抓著她的肩膀，眼裡有罕見的焦急。
「阮清我問你，沈書禾呢？」
本來哭泣的阮清眼神一冷，眨了眨眼睛直接看向江瑾川。
「江瑾川，你捏疼我了！」
江瑾川喘著粗氣。
「阮清，沈書禾呢？你為什麼在哭！」
他沒有放手，而是加重語氣，又問了一次。
兩個人無聲地對峙著，還是孫姐出來打了圓場。
「瑾川，你放開清清，她剛在沈書禾那受了委屈，你怎麼還能質問她，傷她的心！」
江瑾川眼神顫了顫，捕捉到了孫姐話中的重點。
「剛才……沈書禾……」
「沈書禾還活著？」
孫姐不愧是金牌經紀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她也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瑾川，不是我說你，就算剛才沈書禾罵了阮清一頓，你也不能咒她呀！」
江瑾川這才反應過來，抓著阮清的手微微放松。
「沈書禾又罵你了？」
阮清隻是目光冰冷地看著江瑾川，半晌才回復。
「對！」
「剛才沈書禾……罵了我！」
孫姐也做出抹眼淚的模樣。
「要說沈書禾真不是個東西，我和阮清好心來看望她，她卻說是我們阮清阻攔住你，不讓你來看她，把我們倆罵了個劈頭蓋臉。」
「然後還要怪醫院，說什麼放了不相幹的人進來，暴露了她的隱私，拿著東西就轉院了！」
孫姐話音剛落，江瑾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著身體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抬腳大力地踹上了我曾經躺過的那張病床。
不知道他有多憤怒，竟然直接將那張病床踹翻。
「我真的是瘋了，居然相信網上那些話！」
江瑾川沒再理孫姐和阮清，轉身大步離開那間病房。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我的魂魄隻能跟著他。
隻是我回頭時，看到了阮清。
她呆呆地望著江瑾川離開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眼睛裡看到了失望。
9
江瑾川怒氣衝衝地離開了醫院，走到剛才的大廳裡，那個老大爺還在拿著掃帚掃地。
江瑾川二話不說，上去拽住了老大爺的衣服領子。
「是沈書禾讓你這樣說的吧？」
「她給了你多少錢？」
大爺拿著掃帚一臉驚懼。
「你在說什麼，什麼給我錢！」
江瑾川目眦欲裂。
「什麼她走了……原來，隻是轉院了！」
這時候，門衛迅速趕來。
「這位先生，你放開，我要報警了！」
江瑾川喘著粗氣，放開了老大爺。
他緊咬著牙，鼻尖全是細碎的汗珠。
「沈書禾，你竟然耍我！」
「我像隻狗一樣被你耍著玩，你高興了吧！」
「我說過，你要是敢耍我，我會把你從江家趕出去！」
離開醫院後，江瑾川上了車。
他的憤怒並沒有消散，而是越來越生氣，額角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油門猛地被踩下，車子速度飛快，我飄著的靈魂都快被他甩在身後。
江瑾川將車停在江家的院子裡，迅速跑上了樓。
我的臥室在三樓，自己單獨一層。
小的時候十分害怕，因為整個三樓隻有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