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甚至都不用親自出面，自然有人上趕著幫他。
一股惡寒從腳底竄上心頭。
此刻，我無比慶幸自己當年足夠果斷，跑得足夠快，不然我大概率也會是跟周倩一樣的下場。
我說完轉身就走。
周家明下意識地追上來，語無倫次道：「我沒有，你別亂說。」
「是我姐她自己願意的，她可不像你那麼冷血無情，她……」
11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已經走遠了。
我才沒耐心聽他狡辯。
Advertisement
我不聾不瞎，自己會聽會看。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的都是周倩那可憐的樣。
她那麼單薄的身子骨，瘦削的肩膀，卻承擔著整個家庭的重擔。
聽說她以前結過兩次婚，想來跟這次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拿她去換彩禮，貼補周家明。
這是要把她吃幹抹淨的節奏啊！
可惜別人家的事我也插不上手。
但我萬萬沒想到，幾天後，周倩竟然主動來找我了。
從她口中我才得知周家明為了給趙亞楠湊彩禮，到處借錢的事。
而周家明滿心期盼的，要拿來做畫室啟動資金的陪嫁，卻隻是幾床半新不舊的棉被。
二十多萬彩禮錢都給趙亞楠她弟買車了，一分也拿不回來，不然她也不會再次被她媽逼著嫁人。
她還說了她的前兩次婚姻。
無一例外都是被強迫的。
第一次是周家明高考失利那年，她媽把她嫁給了有點家底的遠房親戚家的智障兒子。
用彩禮錢把周家明送進了大學。
第二次就是周家明大學畢業後，要去國外學畫畫。
這哪裡是結婚？這完全就是打著婚姻的幌子，做人口買賣啊！
還不是一錘子買賣。
即便周倩結婚後，她媽也沒有放棄壓榨她，各種問她要錢。
最後都是男方家受不了離婚的。
眼看著就要梅開三度了。
「林小姐，求你幫幫我。」
「我能幹活，什麼都能幹，我一定要離開他們，不然我會S的！」
周倩邊說邊朝我跪下。
嚇得我趕緊把她拉住。
「你別這樣，有話慢慢說。」
此刻我還真拿不準她想讓我幫她什麼，自是不敢輕易答應。
耐心聽她說完後，我也有些震驚。
她竟然也想學我那樣逃出國。
她偷偷辦了護照。
還攢了點錢準備買機票。
迷茫的眼睛裡是難得的堅定。
急切道：「林小姐你人脈廣，求你幫我介紹一份工作，做什麼都行，隻要能有口飯吃，也好過在那個家裡，被吸一輩子血。」
她說得我心裡一陣酸楚，這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事兒。
也不值得她跪下來求。
自己曾經淋過雨，所以也想為別人撐把傘，我拍著她的肩膀點頭答應，「沒問題，機票我送你了！」
周倩走的那天，一連下了個把月的黃梅雨終於停了。
陽光穿透烏雲，灑滿人間。
因為這事我還特意打聽了周家的動靜，那後續也是相當的精彩。
誰也沒想到，趙亞楠竟然提前找了周倩那個相親對象，連哄帶騙把商量好的彩禮錢拿走了。
等人家來要人時，他們又交不出來，兩邊差點大打出手。
最後相親對象報了警。
告他們家騙婚。
「然後呢？」我好奇地追問。
小蘭接著說：「自然是調解，把錢退給人家唄，隻是這錢進了趙亞楠的口袋，想拿回來怕是難了。」
「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周家明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拋棄你去跟那個扶弟魔結婚？」
我不置可否地笑著。
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12
周家明也沒想明白，他姐怎麼就不聲不響地跑了呢？
已經幫了他那麼多次，為什麼這次就不肯幫他了呢？害得他平白無故地，又欠人一筆錢！
還惹得周圍鄰居看笑話。
果然人性都是自私的。
趙亞楠倒是無私得很，可一門心思都隻有她那個弟弟。
她拿自己的彩禮給她弟弟買車就算了，居然把他姐的彩禮也拿去，給她弟弟付了首付，直接毀了他開畫室，當老板的夢想。
他前兩天連門面都看好了。
定金都交了。
可面對質問她還理直氣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幫他誰幫他？你姐姐幫你可以，我幫我弟就不行？你不要太雙標了好吧！」
「再說了你又沒做過生意，這麼多錢扔進去萬一賠了怎麼辦？還不如給我弟買房呢！你踏踏實實找個班上，比什麼都強。」
氣得他當場就跟她吵起來。
「那能一樣嗎？我姐又沒結婚，沒有自己的家庭，怎麼幫我都是應該的，你既然和我結了婚，就應該以我們這個小家為主！」
他沒有半分心虛地說完這話後，趙亞楠卻忍不住笑出來。
「你姐沒結過婚嗎？周家明，在我面前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難怪林萱說你虛偽。」
趙亞楠邊說邊不屑地搖頭，輕蔑的表情刺激到了周家明敏感的自尊心，他竟然忍不住動了手。
本來隻是輕輕推一下的，不知道是沒收住力氣還是怎麼，趙亞楠的額頭竟然磕到桌角上，人當場就暈了過去，被緊急送到醫院。
周家明腦子嗡嗡的。
好在醫生說趙亞楠人沒事，隻是受了一點皮外傷。
暈倒是因為孕期血糖過低。
趙輝聽完忍不住給了他一拳。
大罵他沒種，不是個男人，竟然對懷孕的女人動手。
他確實沒想到，趙亞楠有了他們的孩子，一瞬間所有的氣都消了，隻剩下深深的內疚。
錢的事隻能不了了之。
何況趙家都把錢花出去了。
等警方那邊查到他姐的出境信息後，他徹底絕望了，隻能答應給對方寫欠條，事情才平息下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在心裡默算貸款、借款，還有信用卡。
所有的加起來，都好幾十萬了。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現在姐姐跑了，老婆又懷了孕。
他深吸一口氣，看來隻能放低姿態繼續面試找工作了，他這個藝術家，終於要為生活低頭了。
他已經選擇性地遺忘了，趙亞楠說的那些難聽話。
孩子都有了，以後會好的。
他始終相信，天底下沒有哪個當媽的不愛孩子！就算她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
隻是當他每天為了那幾兩碎銀忙忙碌碌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去窺探林萱的璀璨人生。
她出國度假了。
她又開了分店。
她買了別墅和豪車。
她好像不會被任何東西束縛住，永遠都那樣自由灑脫。
不像他，一結婚就被負債壓彎了腰，被生活中的雞零狗碎磨滅了所有的創作靈感。
他才發現沒有姐姐的幫襯真的好辛苦，賺錢怎麼那麼難呢？
每天累得跟狗一樣，還是沒辦法在規定時間內還上貸款。
無奈隻能賣房。
13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年我到處跑，終於把自己的美容院做成了全國連鎖。
這次回來是參加小蘭的婚禮。
我以為最快也要到小蘭的婚禮當天，才能碰到熟人。
沒曾想在自家店門口就碰上了頂著太陽，穿著玩偶熊，手裡拿著一沓傳單的周家明。
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他，是因為他已經把頭套取下來放在一邊了。
有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正扯著他的胳膊哭鬧。
而他完全沒了耐心，邊嚷嚷邊把男孩兒用力推開, 「哭哭哭，就知道要錢，就知道哭，煩S了！」
「閉嘴啊，再哭我打……」
他高高地揚起手, 在巴掌落到男孩身上的前一秒，被衝過來的趙亞楠一把拉住。
並歇斯底裡地吼道：「你瘋了！你敢動我侄兒一下試試！」
我也愣了一下。
原來這不是周家明的兒子？
趙亞楠的侄兒？
那就是她弟弟的孩子了！
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起因是男孩想買個一百多塊的玩具，周家明不讓。
他崩潰大喊：「你說的容易，一百塊，我發一天傳單都沒有一百塊！日子還過不過了？」
趙亞楠立馬反唇相譏：「那還不是因為你沒本事，當初還以為你出國留過學，怎麼說也是個海歸，沒想到是驢糞蛋子表面光！」
「我這樣是因為誰啊？還不是因為你那個賭鬼弟弟, 你們一家子吸血鬼，我還要替你弟養兒子！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跟你結婚！」
「我才是瞎了眼才嫁給你這麼個窩囊廢呢, 有本事離婚啊, 離了我，看誰願意照顧你那個殘廢的媽！」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挑最難聽的說，誰也不讓著誰。
在他們倆互相戳對方痛處的過程中，我也總結出了個大概。
當初趙亞楠懷孕之後，周家明和他媽還是很高興的。
為了還清借款, 他賣掉了名下用他爸的賠償金買的房子。
結果去了他家才知道，他口中的驚喜竟然是把我那重男輕女、早就斷絕關系的父母和不務正業的哥哥接來，美其名曰一家團聚。
「「我」結果趙亞楠卻把剩餘的錢, 拿去給她弟趙輝還賭債了！
害得他們隻能租房子住。
沒過多久, 趙亞楠的弟媳也懷孕了，趙亞楠竟然自作主張, 把自己肚子裡 5 個月大的孩子打了，一心一意地去伺候弟媳生孩子。
因為這事，周家明他媽被氣到腦淤血，至今癱瘓在床。
趙輝雖然戒賭了, 卻也是個實打實的懶漢, 遊手好闲，一事無成。
連老婆都跟人跑了。
趙亞楠就把侄子抱過來，當成自己的親兒子養, 這都不說了, 還要養著趙家所有人。
把周家明都快榨幹了。
他以前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兒女就該盡孝」。
「一家人不能斤斤計較」之類的。
等他自己實踐起來才發現，每分每秒都是痛苦。
趙亞楠罵過癮了, 抱著孩子離開後, 周家明才看到我。
他眼底滿是驚喜, 下一秒便衝上來拉著我，「萱萱你終於回來了！」
「萱萱我錯了, 我後悔了, 我不應該那麼說你, 更不應該為了趙亞楠跟你分手，我就是個混蛋！」
「可我也是被趙亞楠忽悠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好在小蘭的車來得及時, 她瘋狂地朝我招手，像是來劫獄的。
我倒是很淡定。
「不好意思，借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