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嗎？
我震驚地望過去，發現張賀年滿臉的自嘲。
心頭猛地一緊，愧疚和心疼同時襲來。
他這樣的人，集外貌、能力、家世背景於一身。
隨便往哪裡一站，都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他為何要自嘲？
都是我的錯。
我更加不知道怎麼開口。
Advertisement
感覺說什麼都不對，說什麼都會讓彼此更加難堪。
沉默在彼此之間流轉，逐漸形成一張網。
我困在其中，無法自救。
10
後來張賀年大概是煩了，沒有再跟我僵持下去。
他把我領進屋，隨便指了間房讓我睡覺。
我進去看了看，裡面洗漱用品倒是一應俱全。
就是……沒有睡衣。
我問張賀年：「能借我件睡衣嗎？」
張賀年：「我的睡衣你能穿？」
他的我當然穿不了。
但他寶貝的……我應該能穿。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什麼女朋友？你說黎清？」
「不是你的未婚妻，是你的女朋友。」
張賀年：「……」
他像是被我無語到了。
什麼都沒說，但是表情罵得有點髒。
我懷疑他有健忘症。
剛接完寶貝的電話，轉頭就不記得了？
還是說，他也跟其他渣男一樣，想要左擁右抱，所以故意在我面前不承認？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單刀直入：「我剛才看見你手機上的備注了。」
張賀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又拿出手機看了看。
然後，他很奇怪地笑了：「你是說這個寶貝？」
不然呢？他不止一個寶貝？
見我皺眉不解，張賀年的表情突然明媚了起來。
「你想甩我就甩我，現在看我給別人備注『寶貝』，你又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就是……」
就是什麼呢？
他也沒說要跟我怎麼樣。
什麼想你想我這種話，也是我先問他的。
說到底，今天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出現在宋羽的生日會。
那樣就不會再跟張賀年見面。
也不會跟陳建結仇。
更不會讓那麼多同學看我笑話。
偏偏，人心總是貪婪的。
我的臉紅了起來，尷尬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讓我直接鑽進去。
「沒什麼，你就當我前面胡說八道，忘了吧。」
張賀年：「忘不了，你知道我記性很好的。」
「……」
就不能裝一下嗎！
太讓人社S了！
11
最後女士睡衣沒借到，張賀年扔給我一件他的短袖。
我因為太社S，也沒敢再跟他說話，火速洗完澡就躺下睡覺了。
可我睡不著。
滿腦子翻來覆去都是張賀年那張臉。
以前見不到面，隻能偷偷地想念。
想哭了就拿出他的照片看一看。
現在人就在身邊，有些情緒不受控制地徹底泛濫。
我真怕自己半夜忍不住，會跑去張賀年的房間。
可那個「寶貝」備注，一直橫亙在我的心頭。
想來想去，我給宋羽發了條信息：【睡了嗎？】
宋羽：【剛忙完。】
「……」
此忙非彼忙，就差把車開到我臉上了。
我無語地對著手機翻了個白眼，然後又問：
【你知道張賀年除了那個未婚妻，還有另外的女朋友嗎？
宋羽：【？？？】
【我剛才看到他接電話，備注是『寶貝』。】
宋羽：【沒聽說他有別的女朋友啊，你會不會搞錯了？】
一次看錯有可能，但剛才張賀年當著我的面，又把手機拿出來確認過。
我肯定，我自己沒有看錯。
想來應該是宋羽也不太知道他的事情。
【算了，沒事了，你睡吧。】
宋羽：【我累得睡不著。】
【……】
這人真是我閨蜜嗎？
這會兒要是在我面前，我都想給她一錘子了！
明知道我現在孤家寡人正難受，居然還故意刺激我。
深吸一口氣，我放下了手機。
可宋羽這時大概是反應過來了，又給我發來一條信息：【你不會是跟張賀年走了吧？】
【在他家。】
宋羽：【那你還有空給我發信息？張賀年人呢？】
【他在他的房間，我在客房。】
宋羽：【……】
後面還跟著一個「跪下道歉」的表情包。
我還沒來得及回什麼呢，宋羽又接著問：【他能忍，你居然也能忍？】
【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霸王硬上弓嗎？】
宋羽：【就算不幹點什麼，至少也把話說清楚吧？這麼好的機會。】
是啊，這麼好的機會。
整棟房子裡隻有我跟張賀年。
太過安靜的夜晚，人也會比較感性，最適合談感情了。
隻是我不確定，我跟張賀年之間，是不是還有感情。
我正矛盾徘徊的時候，宋羽給我下了一劑猛藥：【其實今天張賀年會來，應該就是因為你。】
【？】
宋羽：【我聯系他的時候，他一開始說沒空，後來我說你會來，他就答應來了。】
【可他是帶著未婚妻一起來的。】
宋羽：【說不定是故意氣你呢？】
【他另外還有個寶貝。】
宋羽：【你問清楚了嗎？那個寶貝是他女朋友？】
【不敢問。】
怕答案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更怕答案跟自己想的一樣。
宋羽恨鐵不成鋼，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你現在就去問！你不問的話，我幫你問！」
「……」
宋羽說得出做得到。
她去問，我更社S。
所以我隻能應下來：「那還是我自己去問吧。」
宋羽：「你現在就去，等下我要知道答案。」
「……」
12
被宋羽逼得沒辦法，我忐忑地出了房間。
正準備朝著張賀年的房間走去，他突然也開了門。
四目相對，心跳都似漏了一拍。
張賀年目光深深地看著我：「認床睡不著？」
「不是。」
「那你……」
「我想跟你確認一件事。」
「什麼？」
「你有女朋友嗎？」
這句話一問出去，我立刻就屏住了呼吸。
耳邊是一下一下如擂鼓般清晰的心跳聲。
讓人神經緊繃。
張賀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朝著我走了過來。
一直到我面前，他垂眸，靜靜地盯著我。
那種眼神，仿佛是在盯著獵物，但又多了幾分別的意思。
他真的變了好多，喜怒完全不形於色。
我再也猜不透他內心所想，甚至都不敢去猜。
就低著頭，老老實實地等著。
等一個，決定我未來的答案。
終於，在我以為張賀年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口了——
「沒有女朋友。」
我松了口氣。
感覺整個人像是S過一回，突然間又活過來了。
可張賀年接著又說：「但我有未婚妻。」
我愣住。
突然間覺得自己好蠢。
是啊，他有未婚妻。
哪怕他和黎清之間沒有感情，但婚約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他們以後會結婚。
很可能為了穩固利益，還會生個孩子。
一個，張賀年和別人生的孩子。
難過鋪天蓋地地襲來，我狼狽地轉身，想要逃回房間。
張賀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
「顧彌，你遇到事還是隻會當逃兵嗎？
「又或者，在你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解釋下，三年前你憑什麼拋棄我？」
13
沒有憑什麼。
不過是愛情和親情衝突的時候，我選擇了親情。
那時候我奶奶病重，需要一大筆醫療費。
張賀年的母親趁機找到我，跟我做了一場很簡單的交易——
我離開張賀年，她負責我奶奶的醫療費。
宋羽曾問過我，為什麼不在出事的時候讓張賀年想辦法籌錢？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媽媽跟我說過。
「阿年現在自己都還要靠家裡，我們想阻止他幫你，太簡單了。
「如果你們非要試一試，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要想清楚，那樣的話，輕則導致阿年跟家裡鬧矛盾，重則害他被趕出家門，你們是不是承擔得起後果？」
我承擔不起。
至少，我不能拿奶奶的性命去賭。
更不能拿張賀年的前途去賭。
愛情很可貴，但相依為命的親人的命，更可貴。
離開張賀年之後，我從來沒奢望過，再回到他身邊。
偶爾貪心作祟，也隻是想要再見他一面罷了。
現在見了，我應該知足。
所以我跟張賀年說：「過了今晚，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免得日後他成了別人的老公，而我看著別人的老公黯然神傷。
張賀年被我氣笑：「你說拋棄我就拋棄我，你說不要見面就不要見面。
「顧彌，在你心裡，我就這麼賤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你的行為就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
「能不能說點別的？」
「你想讓我說什麼？」
「說一說這三年，你打了幾份工，還了我媽多少錢，想過我幾次，有沒有偷偷去找過我？」
「……」
他都知道。
所以今晚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看我表演。
看我怎麼掩飾自己對他的念念不忘。
看我為了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拙劣地東拉西扯。
看我望向他時，明明情深，卻又假裝無所謂。
張賀年什麼都知道。
14
其實以張賀年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查清楚三年前的事情，實在太簡單了。
當年我離開他之後，他就回家繼承了家業。
聽說隻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讓集團的版圖擴大了一倍。
如今他在董事會裡說一，沒有人會說二。
他媽不敢再管他，也沒有能力去管。
生怕把兒子逼急了，萬一撂下挑子不幹，那大家都得完蛋。
張賀年說：「我一直在等，等你來找我，把過去的事情說清楚。」
「我沒臉來。」
「所以今晚我不去的話，你還是不會來找我，對嗎？」
「……」
我哪敢回答。
看張賀年的臉色，如果我敢把「對」這個字說出口，他大概能當場撕了我。
所以我避開了他的視線，心虛地看向其他地方。
張賀年又氣笑了，這次還笑了兩聲。
然後他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回了臥室。
關門聲很響，聽著很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