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堂哥一直看不上顧時勳，見他們一提到顧時勳，我就默不作聲，他就直接說：
「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隻要沒打結婚報告，你就有機會回頭！哥跟你嫂子也會幫你的。」
堂嫂也附和：
「對對對，廣東的靚仔多，嫂子明天就讓隔壁的張阿婆給你找個一八五大高個。」
我以為堂嫂是在開玩笑，誰知道第二天我在她的早餐鋪幫忙，張阿婆就風風火火地過來，催著我洗臉換衣服。
我一頭霧水地被她拉到了國營飯店門外。
「阿婆給你介紹的這個可是高中教導主任，人長得斯文，想嫁給他的靚女都排成一條街了。」
「念初，你快進去。他就在靠窗的位置，穿著白襯衣黑褲子，二十四五的樣子，一米八五，很有書卷氣。」
Advertisement
「記住，他姓路，很有陽剛之氣，你看到一定覺得驚喜！」
張阿婆嘰嘰喳喳地介紹完，就把我推進了國營飯店。
我硬著頭皮走進去，照著張阿婆的描述，很快看到兩個靠窗坐穿白襯衣的男人。
但有一個翹著蘭花指喝茶，絲毫沒有陽剛之氣，不像是張阿婆說的那個人。
於是我徑直走向另一桌，大方地坐下：
「你好，我是姜念初，你怎麼稱呼……」
話還沒說完，我整個人就愣住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相親的時候遇到陸予淮。
相比於我的吃驚，陸予淮就冷靜得多，他好像深諳相親之道，給我倒了茶後，語氣淡淡地說：
「按照流程，我還是自我介紹一次，我叫陸予淮，25 歲。我家的情況你都了解。」
我握著茶杯，尷尬地笑了笑。
陸予淮跟我姑姑在一個大院。
從小我就知道，他是大院裡出了名的紈绔，長輩們口中的皮猴子，未來找對象的困難戶。
以前姑姑看我們能湊到一塊兒玩，還笑著調侃我，讓我離陸予淮遠點，免得長大被他哄回家當媳婦。
我原以為我們成年後就沒機會再見面，卻沒想到這麼巧，相親的時候竟碰在了一起。
「姜念初，我現在是保密單位做科研，屬於幹部級別，一直都沒談過對象。」
「這次來廣州一方面是探親，另一方面是為了工作調動的事。」
聽著他的介紹，我眨了眨眼睛，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張阿婆說跟我相親的是個高中教導主任，可陸予淮怎麼是保密單位的？
6
隻是我還沒有來得及問清楚，忽然一杯水潑在了我臉上。
顧時勳的姐姐顧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聲音尖銳地指責我：
「姜念初，你不在廠裡幫時勳他們分房子，跑出來勾搭男人，你怎麼不去S啊！」
看到顧楠，我的心裡一片冰冷，抓起面前的水杯，對著顧楠也潑了過去。
我跟顧時勳談戀愛這兩年，顧楠沒少欺負我。
但每次她找我麻煩的時候，顧時勳總是默不作聲，等事情過了，才對我說：
「我小時候全家都吃了苦，尤其是我姐，為了讓我讀大學，早早地就出來工作，你不能不尊重我姐，你要幫我多照顧我姐。」
以前我總想，跟顧時勳結婚後慢慢糾正他跟家裡人的關系。
可現在，當我不再隻看著顧時勳後，我突然發現我從來沒有義務讓著顧楠。
更不用因為顧時勳吃苦，就委屈自己討好不喜歡我的人。
顧楠顯然沒想到我會反擊，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突然冷笑說：
「你這麼潑婦，幸好沒有嫁給我弟弟，不然要連累我們全家！」
「姜念初，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弟在跟你好之前，就已經和玉梅在一起了。他找你，就是看你家裡有點關系，廠長又器重你，想靠著你升職而已。」
「你還真把自己當一根蔥了，竟然敢拿分房的事逼時勳跟玉梅向你低頭！你怎麼不去S啊？！」
顧楠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而這一次我也真正知道，顧時勳當初在廠裡追求我，根本不是因為我上過大專，跟他志趣相投。
他的每一次甜言蜜語裡都帶著精明的算計。
我突然不想再聽她說這些，直接開口打斷她。
但顧楠卻像是發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
眼看著她要抓住我的時候，陸予淮擋住了她。
「陸予淮？」
陸予淮在我們那兒是出了名的紈绔，顧楠很早就知道他，她也很怕他。
陸予淮沒有說什麼，隻是目光凌厲地看了顧楠一眼，就嚇得她連滾帶爬地跑了。
等人走遠了，陸予淮突然拿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我這才注意到襯衣都湿了，沒辦法繼續跟他在飯店相親。
「陸予淮，剛才謝謝你。」
「口頭感謝太敷衍，姜念初，你欠我一次相親飯，過幾天我要討回來。」陸予淮挑眉。
他看似玩世不恭地笑著，可是卻讓我很安心。
有一瞬間，我特別慶幸是跟陸予淮相親。
7
晚上，張阿婆來吃飯，我才知道我相親對象弄錯了。
張阿婆跟我堂哥一聽我認識陸予淮，都笑著說這是緣分，讓我別錯過他。
可我卻搖著頭讓他們別亂說。
陸予淮的家世好，他父母以前一直就希望他找一個出身好、工作好，還能管得住他的女孩。
我雖然有個還算書香門第的家庭，但高考填報志願時後媽偷偷改了我的志願，毀了我上大學的路，讓我失去了夢想。
隻能畢業做個紡織工人。
工作上，我根本不符合陸家的標準。
所以我不覺得陸予淮那樣的人會在跟我相親後，繼續發展下去。
我沒有去聯想跟陸予淮的事，可是第二天陸予淮就來早餐店找我。
他帶了一份腸粉。
「我記得你小時候經常說腸粉好吃，這家我打聽過，是附近最好吃的了，你嘗嘗。」
說著，他就將腸粉送到我嘴邊。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接受了他的投喂。
吃腸粉的時候，陸予淮講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我很意外，以前我在大院裡說的話，竟然會被這個傳聞中的紈绔記住。
說來諷刺，我跟顧時勳最熱烈的那段時間，向來記性好的顧時勳卻從來都記不住我的喜好。
我想，這大概就是顧時勳從沒有愛過我吧。
吃完腸粉，陸予淮就拿著紙畫草稿。
我還沒有看清他畫的是誰，堂嫂這邊的電話響了。
一接通，顧時勳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
本來想掛斷的，但是對上陸予淮的目光，我反而坦然了。
電話那邊，顧時勳帶著興師問罪的語氣：
「我姐打電話說，你昨天在廣州的國營飯店打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潑婦了？」
「玉梅說你去廣州散散心，就能想通我們之間的事，會體諒我的，可你這是體諒？」
「你明明知道我姐是個苦命的女人，跟玉梅一樣沒有依靠，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忍忍她？」
他又像以前一樣跟我說他姐和沈玉梅的不容易。
可我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了，我直接打斷他：「顧時勳，那是你姐，跟我沒關系！」
電話那邊顧時勳沉默了幾秒，我就聽到了沈玉梅的聲音：
「我早說過，她從小跟那些大院的紈绔一起玩，根本不像咱們這些過苦日子的孩子，沒有我們這樣善良，懂得體諒人。」
「你就別勸她了。女人都需要晾，多晾幾天，她自己就會滾回來求你。」
沈玉梅說了很多，我知道顧時勳是在猶豫，他想聽沈玉梅的，但又怕真正失去我。
他習慣了搖擺，卻不知道我早就已經對他這種搖擺徹底失望。
所以，我根本沒有等他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給陸予淮也倒了杯水，尷尬地想避開剛才的電話問題。
可是陸予淮卻突然抬起頭，那本來有些不羈的臉上綻放出嚴肅：
「姜念初，你知道讓顧時勳後悔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8
我被陸予淮問得一愣，眨了眨眼睛，良久才問：「什麼辦法？」
陸予淮脫口而出：「跟我結婚。」
我完全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陸予淮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轉身去收拾桌子：
「我說你堂嫂早餐店的飯挺好吃，以後我來幹活混吃的。」
他這樣突然岔開話題讓我挺意外的。
小時候他總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說的樣子。
沒想到工作後，他反而不敢跟我開玩笑了。
我沒有揪著那個話題不放：
「行啊，有你這個靚仔給我堂嫂當免費勞動力，求之不得呢。」
接下來幾天，陸予淮總是來堂嫂的早餐店幫忙。
他幹活的時候，絲毫沒有少年時期的紈绔模樣，認真得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渾身閃閃發亮，很吸引人的目光。
有好幾次，來店裡吃早餐的小姑娘都對他起了好感，大方地上來問他處不處對象。
起初，他都是笑笑不說話。
後來直接看著我，特別平靜地說：
「我已經有對象了，她聰明大方又能幹，我從小就很喜歡她，追了很多年，這輩子都不會再換了。」
那些小姑娘聽完，羞愧地說不好意思後，就立刻跑了。
而我不禁有些感慨。
以前我跟顧時勳一起在逛公園的時候，他也會吸引一些小姑娘。
但顧時勳從不會拒絕，每次都會讓我在一旁等著他，然後他自己像個知心大哥哥一樣，陪小姑娘們聊天聊到傍晚。
偶爾我抱怨他，他就會說：
「姜念初，你不能這麼小心眼，我隻是把她們當成妹妹。」
「就像是玉梅那樣的妹妹。所以哥哥照顧妹妹那是天經地義，你別用骯髒的思想誤解我。」
以前看他義正詞嚴的樣子，我確實會內疚，覺得自己真的誤解他了。
可現在看看陸予淮，我才真正明白。
男人都知道跟女孩相處的尺度的，他們不願說清楚，多半是喜歡那種蝴蝶環繞的感覺。
「你還有多久假期？要回去看你爸媽嗎？」
我隻剩三天假的時候，下意識地問了陸予淮。
他捧著臉，突然湊到了我面前，像小時候一樣，故意用可憐的語氣說：
「姜念初，我一個人怕坐火車，你剛好要回廠裡，不如我們結伴？」
我受不了他這種撒嬌的模樣，鬼迷心竅地就答應了。
他訂了火車票，又在出發的前一天跟我堂哥聊了一個晚上。
我那挑剔的堂哥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他，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我不要辜負他。
可惜我不符合陸家的標準，不然考慮一下陸予淮也不錯。
我們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
一下火車，就看到很多個黑影朝我們走過來。
9
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他們舉起拳頭，陸予淮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把我護在身後。
「媽，你們不能動姜念初，不然我跟你們斷絕關系！」
而這一刻，我才認出來那衝到最前面的是陸予淮的媽媽。
陸予淮怕他媽兇我，一路上都不敢松開我的手，護我護得讓他媽一直都對他翻白眼。
「陸予淮，你太沒用了，自己去跪搓衣板！」
到了陸家，陸予淮他媽立刻板著臉。
我有些摸不清他媽為什麼生氣，尷尬地起身：「唐阿姨，陸予淮，我該走了。」
陸予淮一下子緊張起來：「這麼晚，你一個人怎麼回去？」
我說走路就行，讓他別擔心。
「我就說姜念初這麼好的姑娘，看不上咱們家這個名聲不好的皮猴子吧？」陸予淮他媽突然對陸家人嘆氣，苦著臉對陸予淮他爸說。
「都怪你，把你兒子生得這麼慫，喜歡念初那麼多年，都追到廣州了，還不敢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