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瑞帝暴虐,民不聊生,當年去了邊關,已經有了許多對睿帝不滿的人,要起兵造反。」容衍勾了勾唇角,繼續說,「我一路做到了領軍,說起來,還要多謝你。」
真不知道他是在諷刺我,還是在誇我。
「後來瑞帝病S,朕還以為你已經……」
容衍說到這兒,我才抬頭看他。
他的臉和五年前一樣,幾乎沒變。
現在在我面前的,仿佛還是五年前的那個小侍衛。
在我迄今為止一生中最苦的那段時光裡,他就像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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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家族衰落,瑞帝對我的態度也大轉變,我每日都提心吊膽,隻怕一睜眼就聽到那老皇帝駕崩的消息,然後被拖去陪葬。
我們也度過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對他,我大概是喜歡的。
可我更愛我自己。
他隻是換個地方生活,而我稍不注意,就會丟掉性命慘S,所以隻能铤而走險,讓他到邊關去。
畢竟這事要是抖出去,我會S得比陪葬還慘。
誰知道會變成如今這個結局呢?
我不免有些感慨:「任誰也不想莫名其妙多個孩子,所以我想……你不會喜歡這孩子。」
容衍抱著孩子,聲音又輕了些,聽得人心裡痒痒的:「我喜歡你,又怎麼會不喜歡這個孩子?我這一生隻有你一個女子,所以就算是有孩子,也隻會是與你的孩子,談不上莫名其妙。」
「現在是,以後也是。」
這算是在跟我表白嗎?
一個遲到了五年的袒露心聲。
猶記得,他當年還是個隨便逗兩句就會臉紅的少年。
我呼吸一滯,愣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倘若我真S了呢?你打算一輩子不娶妻嗎?」
「是。」
這個字容衍回答得太過幹脆,幾乎沒有猶豫,反倒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因為我不信。
他隻是四年沒有娶妻而已,又不是四十年。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我也不想跟他爭辯這件沒有意義的事,抱著手轉頭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容衍的唇一張一合,淡淡吐出兩個字:「娶你。」
我大概能知道,他要是真想娶我,會頂著很大的壓力。
畢竟我現在隻是個鄉下來的村婦而已。
我挑了挑眉,想讓他知難而退:「可以,但我不做妾。」
我的前半生幾乎都在這深宮裡,我不想後半生也被困在這宮牆之中。
容衍什麼也沒說,看著我的臉,突然笑出了聲。
見他在笑,我微微蹙眉:「笑什麼?不樂意啊?不樂意就放我走。」
「皇後那個位置,永遠是你的。」容衍斂了斂唇角的笑,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分明,「天高海闊,任你走,但這次,我不會放手了。」
我看著他,有些動容,說不出話來。
久違的心動,原來是這種感覺。
12
又過了幾日。
容衍上朝去了,叫人送來了些御膳房做的早膳。
好好吃不慣這宮裡的飯菜,在這磨皮擦痒。
「娘,我不愛吃這個。」
「還有這個,這個也不好吃。」
我很是無奈:「好好吃飯,別學你那爹,挑食。」
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孩子肩上,冷不丁說道:「別學你娘,用完人就跑。」
我抬頭一看,是容衍。
一句話,把我堵得沒法反駁。
我算是知道好好這一開口就是驚天大雷的功夫是跟誰學的了。
下午,長公主容媛來了一趟。
一進來就對著好好又親又抱,跟往常一樣,帶著好好四處去宮裡玩。
正巧容衍叫人給我整理了一處寢殿,讓我今日去瞧瞧還需要添什麼。
從新的寢殿出來的時候,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姑娘,不好了!」
外面太陽正大,曬得人心焦:「怎麼了?」
「長公主和小公主午後出了門,按說這會兒應該回來了,可現在還不見人影,陛下這會兒在書房與幾位大人議事,小的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她們去了多久了?」
「兩個時辰。」
我匆匆趕出宮去找人,一直到傍晚也不見人影。
我氣喘籲籲地站在樹邊休息時,一支箭飛了過來。
沒打中我,射在了我跟前的樹樁上。
上面還綁著一封信。
等我再抬頭,射箭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摘下信,打開看了看。
不出所料,果然是岑伏幹的。
他要我獨自去城東的幽冥山。
要是敢告訴別人,就撕票。
對面武功之高,這會兒定是在暗中看著我的。
思來想去,我獨自趕去了幽冥山。
才走到半山,一道刺耳的笑聲就響了起來,回蕩在山間:「大家看到了嗎?那是檀妃啊!檀妃還活著呢!」
緊接著,像星點般的火光就在黑夜中亮了起來。
「真是檀妃啊!」
「檀妃還活著,所以今日抓來的那小女娃還真是先帝唯一的血脈?」
我算是聽明白了。
岑伏叫我來,是給他們增長士氣來了。
在那片火光中,一聲哭喊傳了出來:「娘!」
是好好的聲音。
岑伏拎著好好,又把被綁住的容媛推了出來。
我眸光暗了暗,說道:「隻要你把人放了,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岑伏奸笑著說道:「娘娘應該明白,我要的才不是銀子,我要的……是光復我大瑞!」
「所以呢?」
我話音剛落,一把匕首就被扔到了面前。
「用這把匕首,把長公主S了,我就放了小公主。」岑伏說,「否則,我就S了小公主!」
這是要逼我與他們為伍。
我在路上做了些記號。
是當年為了跟容衍私會,我們自己設計的,所以隻有我們兩個知道。
現在我隻希望容衍能快點來。
大概是看我沒說話,岑伏又說道:「娘娘怎麼就不明白呢?隻要您跟了我們,小公主就能變真公主了,到時候,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這孩子,現在已經是真公主了啊……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必須拖住。
直到他們第三遍問我想沒想清楚,我才慢慢吞吞地說道:「我答應你們。」
剛撿起匕首,我又放下了:「人有三急,我內急。」
「娘娘,您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吧?」
「怎麼可能?」
我吸了吸鼻子,又撿起了匕首,然後握著匕首,一步一步朝容媛走去。
但也並沒有拖延很久。
在她面前站定後,我說:「你這匕首,鋒利嗎?可別髒了我的手。」
「娘娘隻要捅得夠快,保準一下斃命。」
「真的?」
岑伏像是沒了耐心,也掏出來一把匕首,架在了好好脖子前:「需要我給娘娘演示一下嗎?」
好好的哭喊聲更大了,聽得我的心直抽抽。
「不用……」我看了一眼長公主。
她視S如歸地閉著眼:「要是我不帶好好出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是我害了好好,一命換一命,宋姑娘來吧。」
我咽了咽唾沫,正琢磨著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的時候,岑伏身後那片火光忽然暗了下去。
緊接著,成百上千的侍衛一股腦S了進來。
我知道,是容衍帶著人來了。
「都別動!」岑伏突然大吼了一聲,「誰敢動,我就把她S了。」
烏泱泱的人群中,容衍從裡面走了出來,輕蔑一笑:「朕是來救長公主的,你威脅錯人了。」
等岑伏回頭一看,我已經給容媛解開了繩子。
容衍一邊說著,一邊朝他走去:「長公主沒事就好。」
「你……」岑伏眼看著他的人越來越少,氣急敗壞地抓起好好:「那就讓她給老子陪葬好了!」
他舉起匕首就要往下扎。
在好好的哭喊聲中,我和容衍同時上前。
一個搶孩子,一個把人推開。
一如既往地默契十足。
但他的手實在太快,沒扎到好好,卻在容衍手臂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刀痕。
他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抬手揮了揮。
蜜蜂似的一群人將岑伏圍了個水泄不通,把他給活捉了。
緊接著就聽到容衍說:「宋棠抓捕前朝餘孽有攻,又救下了長公主,有勇有謀,所以朕今日就擬旨,封她為皇後,諸位可還有異議?」
我撇著嘴角。
大家肯定不答應啊。
「其實我也沒做什……」
我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來著,面前的侍衛卻都統統跪下了:「拜見皇後娘娘!」
「?」
13
我真成了皇後。
聽說那一晚,全京城的女子都失戀了。
不過有功績在身,別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隻是沒想到,我這一生才過了不到一半,就毫不費力地坐到了皇後的位置。
跟做夢一樣。
可我當初真的隻是想保住小命來著……
原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我把好好被岑伏帶走的事告訴了謝成和小芳。
沒想到,沒過幾天,謝成就快馬加鞭來尋我們了。
來的時候,帶了好多好多的錢。
「拿著這些錢把好好贖回來吧,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呢!」
我還挺感動的。
但在他知道好好已經平安無事,以及我們現在的身份的時候,他意外地沉默了。
走的時候,不但把他自己的銀子帶走了,還不忘從我宮裡順走幾樣寶貝。
早知道不說了,心疼我的寶貝們一秒鍾。
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村婦,一下子成了皇後,我知道,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總有些不滿。
好好入了宮,就該上學堂了。
容衍又上朝了,所以我白天的日子,就變得十分無趣。
無奈,我偷摸找了幾個懂些推牌九的,跟我湊了一桌,消遣消遣。
「娘娘,今日您要是贏了,臣婦就把這個給您。」陳大人的夫人晃了晃手中亮閃閃的瓷瓶。
我瞥了一眼,扯著唇角:「那我就替你把這個東西送給皇上,告你個欺君之罪。」
她晃著瓶子的手一頓:「你不過一個鄉野村婦……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的奇珍異寶,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搓著牌,笑道,「我和了!給錢給錢!」
當年那老皇帝可沒少賞賜我好東西。
幾個人乖乖遞上了銀子,又拿了幾樣寶貝到我面前:「娘娘,那您幫我看看,這個是不是赝品啊?」
「一眼假。」
「那這個呢?」
「倒是個真的,就是不怎麼值錢。」
「這個呢,這個呢……」
「這個夠你判十年了。」
「……」
一下午過去了,說好的推牌九,結果變成了鑑寶大會。
不過在這之後,再沒人說我是村婦了。
我回去的時候,容衍剛批完奏折。
他受傷的手還裹著,指了指茶壺,示意我給他倒杯茶。
我倒也沒什麼事,於是就倒了杯茶,給他拿了過去。
容衍抬了抬手,就皺起了眉頭:「手疼,你喂朕。」
想著也不麻煩,我便拿起茶杯吹了吹,送到了他嘴邊:「給。」
容衍低頭喝了一口,卻沒咽下, 抬手將我一把拽進了懷裡,低頭吻了下來, 撬開了我的牙關。
微苦的茶帶著淡淡的澀勁,順著唇流進了喉嚨裡。
我還沒開口,容衍就低頭看著我笑道:「話本子裡, 女主人公都是這麼喂男主人公的。」
「你……」
我剛想說點什麼,看見他活動自如的手, 蹙了蹙眉:「玩我呢?」
「嗯。」容衍倒是應得幹脆,將我抱起, 往床那邊走去。
將我放在床榻上後,還不忘挑眉補一句:「如何?」
欠收拾!
我翻身爬了起來, 摟著他的脖子還沒做什麼呢, 門外,好好的聲音就忽然傳了進來。
我心尖一顫,一把抓起杯子,把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爹爹,我娘呢?」
「你母後……」
我掐了一把他的腰,才又聽到容衍含笑的聲音:「一直在父皇心裡。」
番外
我叫容衍,是宋檀的容衍,今年八十一歲。
其實宋檀一直不知道,她認識我, 是在宮裡, 而我認識她, 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當初聽說她入宮的時候,我的天仿佛都塌了。
3
「(但」我想,雖然不能得到她, 但能在宮裡護著她, 也不錯。
我以為我們會一輩子沒有交集。
直到某天, 她父親遭了難。
她也被關了禁閉。
來巴結她的人一下子都跑沒了影, 她一個人坐在屋檐下發呆, 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奉命去給她送吃食,看她傷情, 忍不住坐下陪了她一會兒。
我們坐在火堆旁的時候,她突然親了上來。
她說要我幫她。
我問她怎麼幫,她什麼也沒說, 而是用行動告訴了我。
那天之後, 我克制不住地想去找她。
也總帶很多新鮮玩意去逗她開心。
但我總覺得,她不是真的開心。
皇帝病重前, 我被派去了邊關。
我知道,是她做的。
不過,我早就不恨了。
我隻希望她能活著。
瑞帝病S那天, 我以為她已經陪了葬,我消沉了很久,下定決心,不會再娶。
直到那天在胭脂鋪再次看到她。
我又驚又喜, 但卻沒表現出來, 一晚上沒睡著。
我是裝的。
可看到她女兒和夫君的那一刻,我的手還是抖得不聽使喚了。
但她那夫君的演技實在拙劣。
知道好好是我們的孩子的時候,我高興得又一晚上沒睡著。
我很珍惜她, 就像我說的,我這一生都沒有再另娶。
而今天已經是她走的第三個月了。
我也終於要去找她了。
但願她不會埋怨我,又讓她等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