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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蔔算子·曼珠沙華 3302 2025-04-16 15: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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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把一張黃裱紙扔到他的臉上,轉身離開:「把那碗鶴頂紅,給他灌下去吧。


     


    「等蕭烈S後,散其發覆於面,塞米糠入其口,令其魂魄無顏見人,有口難言。」


     


    柳容與在門口等著我,他的眼裡早已蓄滿了淚。


     


    「曼珠,我們的小柳兒,替你報仇了。」


     


    我輕聲糾正他:「阿娘,我和阿爹替你報仇了。」


     


    30


     


    蕭烈S後,我命人將他丟去了亂葬崗。


     


    國喪的棺椁裡,隻放了一盆火紅的曼珠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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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把蕭烈的妃嫔們,都放出了宮。


     


    良貴人出宮那天,我親自去了瑤華宮,為她送行。


     


    我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若不是她打開的那條密道,宮變那晚,柳容與也沒法帶著御林軍進宮。


     


    良貴人也喊了我一聲「陛下」,就淚盈於睫。


     


    挽秋上前替她拭淚,又偷偷把一個五彩絆結,塞進了她的手中。


     


    大概是我的眼神有些好奇,良貴人略帶羞澀地向我解釋:「過幾天就是七夕乞巧,民間女子若是看上哪個郎君,可以將這個『相憐愛』贈給對方。」


     


    我一怔。不知怎麼,就突然想起呂道微拿著「相憐愛」,說「你不懂」的樣子。


     


    良貴人走後,挽秋不願意跟著我搬去乾清宮,仍舊在瑤華宮裡住著。她又重新養了一對翠鳥,種了滿宮的曼珠沙華。


     


    燕王也送來國書,恭賀女帝登基,並請求增加每年官鹽交易的定額。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柳容與在弘文館裡教過我,節制馬背上的民族,唯鹽與鐵。


     


    開放官鹽貿易,是為了不將北燕逼至狗急跳牆。


     


    但終我一生,都將管控官鹽額度,打擊私鹽交易。


     


    我二十歲那年,百官上書。


     


    「請陛下為承嗣計,立皇夫。」


     


    看著乾清宮案頭堆滿的勸折,和戶部送來的備選冊子,我簡直愁得頭痛欲裂。


     


    出挑的,怕他們心大。平庸的,說實話看不上。


     


    所以當呂道微站在內書房中,跟我稟報「天有日月合璧,大吉」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他一句:


     


    「不如就選你當皇夫,怎麼樣?」


     


    話剛出口,我就怔了一下。


     


    想起淨安師太曾說我「不利夫」,我又趕緊擺了擺手:「隻是開個玩笑。」


     


    呂道微眸色一黯:「可臣心裡,是極願意的。」


     


    我又是一怔。


     


    視線落到他腰間系著的「相憐愛」上,心頭驀地一軟:「那你先合一合咱倆的八字,若是有衝克,便算了吧。」


     


    呂道微去合八字,自然就能發現我「不利夫」。


     


    若是他合出來,沒有「不利夫」這事兒,那我信他一次也無妨。


     


    畢竟師太都說,東海呂氏的斷命術,遠在她之上。


     


    呂道微一臉喜出望外,轉身離開的步伐,快得像要帶起了風。


     


    袂袖飄飄,直欲飛仙而去。


     


    31


     


    三天後,合婚大吉,我下旨立了呂道微為皇夫。


     


    柳容與和挽秋都很滿意。


     


    挽秋從瑤華宮裡暫時搬了出來,每天忙著替我養發護膚,準備十個月後的大婚典禮。


     


    大婚當晚,我仿佛又看到了,我倆初見時,那個恍若神仙的呂道微。


     


    他烏發紅衣,映著龍鳳喜燭灼灼的火光,五官依舊清絕出塵。隻臉上一抹微紅未褪,仿佛神仙落入凡間,從此沾上了紅塵。


     


    靜可落針的喜房中,我不由心跳如雷。


     


    呂道微也看著我,喉結上下動了動,忽地伸手,將我自簪中脫落的一縷發絲,拂到我耳後。


     


    他指尖溫熱從我頰邊掠過,竟是一路燃起火來。


     


    ……


     


    大婚過後,柳容與再一次向我辭行。


     


    他說:「陛下,朝中的局面已經穩定,你身邊也有了小呂大人。待我辭官之後,你正好再順勢清一清柳家的勢力。往後廣開科舉,多用寒門子弟。」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正理,卻還是不舍地看著他。


     


    柳容與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溫柔地喚了我一聲「小柳兒」:「你娘一個人等我很久了,我也該回南疆去陪她啦。」


     


    我看著他因日漸消瘦而顯得空落落的衣衫,四十還不到的人,兩鬢已然霜白,心中隻覺鈍痛。


     


    那棋上的毒,到底也還是傷了他的身子。


     


    良久,我聽見自己終於悶悶開口:「嗯。」


     


    柳容與微皺的眼角綻開溫柔的笑意:


     


    「小柳兒,願你一生心存百姓,福佑天下。」


     


    32


     


    兩年後,我順利誕下一女。


     


    呂道微的身體,卻突然肉眼可見地衰弱下去。


     


    太醫會診了無數次,都是脈象正常,不明緣由。


     


    我一邊命人去尋出海遊歷的孫老神醫,一邊大張皇榜,廣招天下醫科聖手。


     


    呂道微常常勸我,不要再費勁折騰。說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可我總是控制不住地暗想,是不是當年那碗斷魂茶,也傷了呂道微的底子。


     


    女兒周歲過後,呂道微終於徹底撐不住了。


     


    他整日整日地臥床不起,我喊來診脈的名醫聖手,換了一茬又一茬。


     


    終於被我尋回的孫老神醫,也衝我搖了搖頭:「陛下,老朽無能為力。」


     


    我默默坐到了床邊,看著呂道微輕咳幾聲,就仿佛已將全部力氣耗盡,突然有些無措。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呂道微咳完,又朝我笑了笑。


     


    「令儀,別再找大夫了。」他有些吃力地拉住我的手,「留著時間,咱倆再說會兒話吧。」


     


    他的聲音溫柔又飄忽:「一直沒有跟你說過,你們在江南遇上的那個術師,就是我的父親。


     


    「他在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一個叫望春的侍女喂了一粒護心丸。望春讓他牢記,寧妃娘娘被他的預言害了命,卻還記得要來救他一命。他但凡有點兒良心,以後就該想著照拂寧妃唯一的女兒。


     


    「父親靠著那護心丸,僥幸保住了一條命。可他回來之後,發現自己道心已碎。他後悔自己一時糊塗,想爭塵世富貴,結果卻害人害己。


     


    「臨S前,他把這筆紅塵債交代給了我。命我日後若有機緣,便要設法替他還了。


     


    「我如今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遺願。」


     


    我怔怔地聽著,眼中漸漸漫起水霧。原來一切的最初,他便是為我而來。


     


    呂道微伸手想要替我拭淚,卻又無力地垂下手去。


     


    「令儀,你別哭啊。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我可是呂祖傳人啊。你的命格,我自見你第一眼起,就已經知道了。


     


    「合婚大吉,是我騙了你,也就違了祖訓。


     


    「可是我不悔,令儀,遇見你我才知道,什麼叫寧做鴛鴦不羨仙。


     


    「但我不想再有第二個虛言了,所以答應我,你會好好活著,吉人天相,福佑江山。」


     


    我哭著握住他的手,緊緊地貼在我的臉頰上。


     


    他溫柔地看著我,就像當年的母妃一樣,不舍的眼神,寸寸成灰。


     


    直到他溫熱的指尖變得微涼,我也慢慢垂下眼去,心中空茫茫的,像是漏著風。


     


    我這一路算盡人心,卻獨獨沒有,算準呂道微。


     


    33


     


    呂道微走後的第二年,柳容與心衰而亡。


     


    當南疆的快馬,一路將這消息送進宮中的時候,我手裡的折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那一晚,我坐在瑤華宮裡,看了整整一夜的星。


     


    星辰浩渺,亙古長存。


     


    而人的一生,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好似不過蜉蝣一瞬。


     


    可我的親人啊,卻都殚精竭慮地,要渡我穿過漫漫星河,抵達命運的彼岸。


     


    我也時常會困惑,我的一生,到底是命中注定,還是一個又一個的批命和預言,推著我,一路走成了命局的樣子。


     


    淨安師太念了一聲佛號,沒有回答我。


     


    而在後來的很多年裡,我才逐漸明白,失去呂道微, 究竟對我意味著什麼。


     


    我也因此懂得了, 柳容與何以能為岑曼珠, 獨自守望, 整整一世。


     


    因為終我一生, 我也沒有第二個男人。


     


    即使我貴為帝王。


     


    情之一字, 嘗過方知其重。


     


    34


     


    五十九歲那年,我讓人把我送去了玉華寺。


     


    淨安師太已經圓寂, 如今的住持是她小徒弟妙覺。


     


    但玉華寺變化很小, 我當年養病的那個淨室, 幾乎保留了原樣。


     


    一躺到床上,就仿佛能看見母妃,又站在了窗邊。


     


    窗外沒有大雪, 柳容與也靜靜地站著。


     


    鎏了金的日光洗去他眉間的蕭索, 他眸中的深湖也染上了半壁春光。


     


    我仿佛聽見母妃跟他說:


     


    「好,我們帶著小柳兒,今晚就走。」


     


    然後一聲暮鼓, 擊碎了眼前幻象,在風中回蕩。


     


    我閉上了眼, 悄悄落下一滴淚來。


     


    等到遠山徹底吞沒殘陽, 我讓妙覺點燃了一炷香。


     


    今晚,是呂道微的忌日。


     


    竹篾盤子裡的花生,裝得滿滿當當。


     


    我看了眼手中,已經洗到發白的「相憐愛」, 又讓妙覺幫我吹熄了火燭。


     


    窗外, 無星無月。


     


    我緊緊攥著「相憐愛」,期待地望向黑暗深處。


     


    他來,我對自己說。


     


    我不害怕。


     


    我很愛他。


     


    35


     


    黑暗中, 真的有火光,漸漸亮起。


     


    我努力張望著, 是赤紅色的曼珠沙華, 一路盛放。


     


    我努力控制心底的恐懼,不閃不避:「師太說,人的一生自有定數。生老病S,誰也躲不過。」


     


    「女玉」他素衣清顏,如玉的臉上, 一雙眼如漆如曜,仿佛要穿透我的皮相,看見我的靈魂。


     


    我情不自禁地向他走去。


     


    曼珠沙華染紅他的臉, 他極快地衝我眨了一下眼。


     


    笑嘻嘻地跟我說:「令儀,我來接你啦!」


     


    我喜極而泣,撲進他的懷裡。


     


    他微涼的指尖, 溫柔拂過我的白發:


     


    「快看,還有誰來了?」


     


    我從他懷裡起身, 側頭看去。


     


    火紅的曼珠沙華中, 是柳容與和岑曼珠攜手並立,一齊笑著喚我:「小柳兒。」


     


    這一聲, 白發成黑。


     


    我不由自主地, 向著他們跑去。


     


    越跑, 感覺自己變得越小。


     


    最後仿佛變回了,玉華寺中的六歲女童。


     


    稚嫩的童音終於喊出,埋在心底多年的稱呼:


     


    「阿爹——


     


    「阿娘——」


     


    ……


     


    當東方亮起第一縷晨曦, 太白星隱去了蹤跡。


     


    玉華寺的佛鍾,響了整整十二下。


     


    女帝令儀,崩。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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