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沒有安排好逃脫路線時,這裡反而是安全的。
謝景瑜仍然別著臉,冷冷地說:「現在也派人來接了,你離開吧!竺酋國的目標隻有我,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
我SS拽著他的衣袖,看他縮在一邊不靠近我,疫病讓他咳嗽不止。
「你說過……要我永遠陪著你的。」
他微微一頓,終是心軟了。
「阿織,瘟疫不是小事,若是你為救我染上了病,你讓我如何心安?」
我哭到哽咽,從接到戰報到現在,一路積攢的後怕讓我崩潰。
「可是铉之,我不想……隻能坐在冰冷的宮殿裡,等來你失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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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瑜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我,伸手拭去我臉上的淚。
「好了,好了,阿織。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暗衛趕過來還要一陣子。
屋外卻突然嘈雜起來。
我偷偷打開一條縫,觀察情況。
一隊裝備精良的人馬長驅直入,到處驅趕著災民。
嘴上喊著:「瘟疫爆發,現封鎖此區!所有人不得外出。你們,快把這些油都倒出來,待會兒放火!」
這些人,居然想要放火燒村!
謝景瑜一把把我拉了回來:「這種程度的疫病不至於專門派人來燒村,他們估計起了疑心我在這裡,寧可錯S也不放過。」
他將我推到後門:「阿織,我行動不便,你先走一步,別被那些人抓到。」
我不願,情急之下叫了他的全名:「謝景瑜!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聽話,阿織。」他冷著臉,一直推我走。
避開那些官兵,離開的路就在前方,謝景瑜招招手。
「阿織,快走。」
我正拿他沒辦法時,終於趕過來了一個暗衛,我像看到救星一般。
「扶風,快,帶陛下離開這裡。」
他是我爹為我培養的人,隻聽令於我。
他點點頭,上去將謝景瑜扶著。
說話之間,卻被過來的官兵發現了,那人大喝一聲,便立即有人趕過來。
「敵國皇帝在那兒!快,抓住他們!」
我緊張得心髒怦怦跳:「扶風,快走!」
謝景瑜瞳孔微縮,卻被扶風一個手刀劈暈,他的輕功極好,卻也隻能帶走一個人。
後面的人將我按倒在地,我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閉上眼,默默祈禱謝景瑜平安歸去。
6
他們將我一連輾轉了幾次關押地點,最後第一個來見我的,居然是秦愫希。
她一身華貴的宮裝,頭上戴滿珠釵,整個人嬌媚慵懶。
她掩嘴輕笑:「徐織,真沒想到啊,我還能再看見你。竺酋國敗了又如何?有你給我墊背,黃泉路上我也能壓你一頭。
「或者,你猜一猜,謝景瑜願不願意為了你退兵,再割給竺酋國三十三座城池呢?哈哈哈哈哈……」
我閉上眼,不理會這個瘋子。
她似乎就是來嘲諷我的,目的達到便走了。
我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待著,時不時就會有人把我拉出去審問,我始終一字不言。
他們氣得緊了,便給我一頓鞭子。
我猜是上面給了他們命令,要留我一命,這些刑罰隻會讓人受皮肉之苦,不會傷及性命。
但那次的疫病傳染性太強,我也染上了。
高燒讓我昏昏沉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那些守衛並不在意我的狀況如何,他們早放棄從我嘴裡套取信息了,隻是給我灌一碗參湯,吊著性命。
身上的傷好了又添,到最後潰爛發炎,留下醜陋的疤痕。
我蜷縮在角落,天愈發冷了,上一次在外面還是秋天,現在已經快入冬了吧?
我摸到皮膚上的崎嶇不平,心中苦笑。
謝景瑜本來就不喜歡我,現在我變醜了,他更不可能喜歡我了。
手指在湿冷的牆壁上一遍遍描繪著他的名字,想著他的傷都好了,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我對時間的感知越來越模糊了,開始還能數著一日三餐計算日子,後來漸漸就記混了,也吃不下東西。
漫長的黑暗很難挨。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嘈雜一陣,我被一個氣勢洶洶的人拖了出來。
他走得太快,我幾乎是被半拖半拽著走的,一段路之後,我被甩在地上。
突然接觸到光亮,我的眼睛一陣刺痛,陷入了短暫失明。
那人氣急敗壞地喊道:「喂!你們幾個!把她挪到車上去,跟我去懸芽嶺贖人!」
我被帶到一輛馬車上,手腳被綁著,我嘗試慢慢睜開眼睛,終於能看見一點東西。
大腦遲鈍地思索著:【贖人?誰被抓了?應該是竺酋國的重要人物,謝景瑜用抓到的人來換我嗎?】
隊伍走得很急,幾乎是日夜兼程,沒有休息過。
在又一次昏睡過去後,我被人從馬車上拉了下來。
我睜開眼望去,一眼就看見了謝景瑜。
他站在對面的最前方,我看到了他赤紅著眼,神情悲痛,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狼狽,這樣出現在他面前,我也有些想逃避他的目光。
把我從牢房帶出來的那個大漢一把將我扯過來,對著謝景瑜大喊:
「喂!人已經帶過來了,把我們的王還給我。」
謝景瑜看向他的眼神如刀,恍如要對其剜肉飲血。
他帶著人質一步步靠近我,我也被拽著往前走。
就當他快要碰到我時,我突然看見那人從背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謝景瑜刺去。
我瞳孔微縮,隻來得及側身擋在他的面前。
冰冷的利刃沒入血肉,我疼得不能呼吸,生命力極速流失。
謝景瑜一腳踹開了他,身後的大軍也湧上來擒拿住逃竄的竺酋國人。
一陣天旋地轉,熟悉的冷香包裹住我。
我看見謝景瑜不可置信、方寸大亂的樣子,我想摸摸他的臉,卻怎麼也抬不起手來。
我開始劇烈咳嗽,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出來。
謝景瑜顫抖著擦去我臉上的血,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他哭著求我:「阿織,阿織,你堅持住,我馬上就讓人來救你!求你……」
我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貪戀這份溫暖,我眼角也淌下淚來。
「铉之……我……我想,永遠陪著你……但是好像……我隻能和你……走到這裡了……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我的陛下啊,這漫漫長路,你一個人,該走得有多苦啊。
年少時痛失所愛,現在連我也要離開你了。上蒼對你太過殘忍,非要讓你永享孤寂。
「軍醫呢!怎麼還沒過來!阿織,阿織,不要……離開我。」
他拼命搖頭,SS拽著我,滾燙的眼淚滴落到我臉上。
四周搭起了簡易的帳篷,軍醫小心翼翼地拔出匕首,拼命為我止血。
但是沒有用,我感覺身體漸漸冰冷。
我望著謝景瑜所在的方向,眼神無限眷戀。
他本是要陪著我,但我不讓,我不想讓他親眼看見我S去。
盡管我很想告訴他我的秘密,說我好愛好愛他,從好多年前就開始了。
但是我突然釋懷了,我不想告訴他了,我不想讓他以後痛苦,為沒有發現我對他的感情而自責。
我心懷天下的陛下啊,你已經背負了太多太多,我不想也成為你的枷鎖。
以前我總是渴望謝景瑜能愛我,但是最後,那為我流的淚、顫抖的雙手,讓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
至少在這現世,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這就足夠了。
謝景瑜,希望來生是我先遇見你,那時,我一定伴你白頭。
這一生,我們都太累了,對不起,我終是食言了。
眼角滑落一滴清淚,我閉上了眼,斷了生息。
<正文完>
番外·謝景瑜
我抱著阿織的屍體回到了京城。
她還那麼年輕,卻S在了異鄉。
在看到她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時,我一夜白頭。
發了瘋一樣,親手將剩下的竺酋國人處決,一個個人頭落地,劍上灑落血珠。
我宛如一個暴君,從地獄裡走來。
但我卻愈發空寂了。
可那個一直安靜待在我身邊,會用那雙芰荷色的眼睛裝著我的姑娘已經不在了。
我的阿織,飽受折磨,最後為了救我,流盡了血。
那麼多血,我怎麼也擦不幹淨,她該多疼啊。
阿織被抓走之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找救她的辦法,我不敢想他們會怎樣折磨她。
最後我終於費盡心力抓到了竺酋國的最後一任王。
我以為我能救她了。
可竺酋國的人居然想魚S網破,我親眼看見刀刺進阿織的身體,而我什麼都來不及做。
傻姑娘,為什麼你就不能自私一點呢?
我將阿織埋進了皇陵,一處有山有水的地方。
時間並不能抹平痛苦,漸漸地, 我開始精神恍惚,在虛幻中找尋救她的可能。
比如及時發現刺來的那一劍,比如在小鎮就帶她走了,比如……不同意讓她進宮。
我常常待在她的溫玉軒,這裡的陳設還跟我走時一模一樣。
我喜歡阿織待過的地方,她總是將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好好擺放起來, 她說這些都是與我的美好回憶。
這是冰冷森嚴的皇宮裡唯一的溫暖。
但現在這份溫暖也急速流失著,我慌張地把阿織的東西都收起來,命人想辦法保存。
身旁的阿爹卻發現了我的異常,智多近妖的宰相幾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拙劣的伎倆。
「(可」我問她,生辰日還不夠重要嗎。她隻是笑著搖搖頭, 說也許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如果那樣的話, 就等我們都老了,頭發也白了,那時再與我對飲。
我挖開那片地,卻不承想, 挖出了一個藏了許久的秘密。
打開那個盒子, 看到一封封字跡娟秀的信, 我一字一句地讀完了那些塵封的話語。
我突然大笑起來, 嘲笑自己的失察、逃避。
讓我的阿織,過得如此隱忍。
十幾歲的姑娘啊,因為愛一個人,把自己關進了深宮, 每日在我後面跟著, 一跟就是五年。
而我呢?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她的好,卻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麼。
可我真的一點也沒發現嗎?我真的……也沒有對阿織生出妄念嗎?
也許是黑暗中的相互依偎, 也許是我永遠一回頭就能看見她, 也許在更早,在看見那雙芰荷色的眼睛時, 我就動心了。
隻是我不敢承認, 不敢邁出那一步罷了。
阿月S了, 我以為自己從此孤身一人遊蕩世間。
可阿織卻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感覺我還真切地活著。
但我很懼怕, 我不敢觸碰她,鏡花水月般的東西,一摸就散了。
我走的路太難了, 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生來便是注定要孤獨一生的。
我不想再看見所愛之人S在我懷裡的樣子了。
我……不敢奢求。
可是,我到現在才知道, 原來阿織默默愛了我這麼久。
晚了, 太晚了。
我終是辜負了她。
我靠在阿織的墓碑上, 親昵地撫摸上面的碑文。
阿織,你在賭我會不會愛你。
可你最後卻心軟了,到S都不願意告訴我, 你放棄了跟自己的賭約。
可我還是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從此你也成為我遙不可及的摯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