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罵你，但她膈應你——
一會兒給你搜一條「噴香水的壞處」，一會兒在群裡分享一個「如何挑選身體乳」，時間長了，我們懶得找麻煩，辦公室幹幹淨淨，一絲異味都沒有，簡直是鼻炎患者的福音。
這還算好的，眼看夏天來了，這位嬌氣的小孕婦又開始作妖了。
「诶诶诶你們怎麼能開空調呢？我身體不好，現在還懷著孩子呢，時間長了遲早不得把我吹成老寒腿啊！你們怎麼能不問問孕婦的想法呢？也太自私了吧！
「诶，你們這麼熱啊？還需要開窗戶？不是我說，外面的風吹進來都是熱的，開窗戶除了讓我中邪風，一點用都沒有啊。這樣，你們每個人自己買一個桌面放的那種小風扇，自己吹自己的就行了。」
有人反駁她。
「這是公共場合，少數服從多數！都這麼熱了還不開空調，你給公司省什麼電費啊？你說得簡單，每個人買個小風扇，要麼你給大家買，要麼你就閉上嘴，嫌冷多穿衣服。」
陳玉婷不敢說話，隻是在人們開開空調以後，火速蹿過去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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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存在，辦公室的空調經常來回開關，大家都怕時間長了給閃壞了，但該開還是得開，能享受一會兒是一會兒。
陳玉婷嫌來回來去地麻煩，索性把空調遙控器藏在了自己屁股底下，任誰來都不給。
我們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能忍的時候就忍了，女孩子還好一點，可我們辦公室膀大腰圓的大哥們，三伏天隻是坐著頭上的汗就哗哗往下流。
終於有一天，幾個大哥受不了了，聯手告上了領導。
徐總滿臉無語地來主持大局，他實在是沒想到，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但要是在孕期開除陳玉婷，她肯定又會搬出那套勞動法的理論對付公司。
無奈下，隻能忍過她哺乳期再讓她滾蛋了。
在領導的調和下，陳玉婷不甘不願地將遙控器放回了原位，換到了離空調最遠的工位，差點跟前臺坐一起了。
三伏天大家都吊帶短褲的時候，陳玉婷穿的是毛絨外套和黑色長褲，看著她都難受，可人家樂此不疲。
7
夏天開空調的問題解決了，接踵而來的還有蚊蟲叮咬。
寫字樓裡人多，還經常開窗戶通風，飛進來的蚊子數量可想而知，稍不注意身上就是一個大紅包，有時候刁鑽點，遭罪的地方就是大腿、胸口和手指頭了，讓人苦不堪言。
我們沒辦法，隻能S挺挺地等著蚊子寵幸。
為什麼？
人家陳玉婷說了，她剛懷孕，頭三個月正是不穩的時候，我們不能用任何蚊香、電蚊香，那裡面都是有害物質，容易讓她的兒子變成畸形腦袋，也不能用花露水、風油精這種有味道的東西，說裡面含麝香，而且味道也不好。
她自己全副武裝倒是不會被咬，就是可憐了我們這種無辜的同事。
可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我們屋裡有個小姑娘是 05 後，出於禮貌已經忍了她很長時間了。
現在，終於在陳玉婷把她的驅蚊液取下來時發飆了。
她拿起自己的玻璃瓶驅蚊液，「咚」的一聲扔到陳玉婷面前。
玻璃碎裂炸了一地，飛濺出來的驅蚊液直接濺到了陳玉婷的腳面上，她踩著平底的人字拖飛快地往後撤了半步，哪有一點孕婦的小心謹慎樣。
陳玉婷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孩就氣勢洶洶地先發制人。
「大姐，你沒病吧？你每天跟神經一樣穿這麼多蚊子咬不到你，你也不管別人怎麼樣？這不讓用那個不讓用的，監獄都沒你嚴！我是來上班的，不是來喂蚊子的，你要是這麼嬌氣就回家去啊，你不是好容易才懷孕嗎？趕緊回去保胎吧，小心孽做多了孩子生不下來！再說，你懷的又不是我們部門的種，憑什麼讓我們這麼多人跟著你一起遭罪啊？能待待不能待趕緊走！」
爽！
太他媽的爽了！
這樣的神仙同事再給我來十打！！
不少人附和著，陳玉婷下不來臺，顫顫巍巍地指著她，罵也罵不出口，就會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這幾個字。
小孩姐翻了個白眼。
「我小丫頭片子不懂事，我都知道不要影響到別人，你老大不小了，三四十歲好容易懷上孩子，還不給你孩子積點德，到處嚯嚯別人，你人老黃花菜的，你懂事不？」
這話一出，辦公室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
陳玉婷捂著肚子往後一倒，靠在牆上緩緩地滑了下來。
「我……我肚子疼，都是你氣得我……」
小孩姐雖然嚇了一跳，但也不怕事，掏出手機就要打 120。
陳玉婷趕緊叫住了她。
「诶！我沒錢付救護車，別來，別來……我躺會就好了。」
這一躺，就躺到了晚上下班的點兒。
別說我們了，就連偶爾出來的人事領導和我們徐總，都拿這麼個祖宗沒辦法。
我們背著她開了個會，言外之意就是等過了這幾個月，就找個借口開了她。
我們公司從來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隻是陳玉婷太過分了，在她有意無意地低情商擠對下，已經損失了不少員工，人事那邊的離職率也嗖嗖飆升。
我們一致同意。
經過驅蚊液這麼一戰，我們都變相地孤立起了陳玉婷。
也不是我們主觀想孤立她的，隻是大家都怕惹上一身騷，萬一人家孩子掉了還要怨到自己頭上，還不如把萌芽扼S在搖籃裡。
陳玉婷也不是傻子，感受到這點，她主動跟我們說話找碴兒的頻次也少了，我們平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時間。
眨眼，她肚子一天天像吹了氣似的大了起來。
8
又是一天飯點兒，大家基本上都三三兩兩地下樓吃飯了，懶得下樓的也自己點了外賣去工位上吃。
我照常打開了減脂餐，再拿出芥末醬油，準備大快朵頤。
打開後，我意外瞥到杯子裡的水空了一半，徑直起身去茶水間打了滿滿一杯——
飯前喝水有助於少吃飯，這個道理我懂。
我慢悠悠地走回來，準備吃飯看劇時，卻被陳玉婷的舉動驚呆了——
她竟然在偷吃我的飯！
沒錯，是偷吃。
她彎著腰，用手撿起一片薄薄的生魚片，蘸了點我的料汁送進嘴裡，嘴巴嚼得帶勁，臉上扭曲的表情多彩紛呈。
我砸下了杯子，冷臉看著她。
「你在幹啥？」
陳玉婷笑了笑，咽下去道。
「沒人叫我吃飯，我也不想點外賣，我老公在工地忙，也不能給我做飯，我也沒什麼胃口……正好你帶了減脂餐，我看著不錯，也想嘗嘗……」
她的手撫上小腹，看上去還有點可憐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因為一點魚片給她罵哭了也不值得。
算了，想吃就吃吧。
我嗯了一聲，抬了抬下巴。
「你要是想吃的話就少吃點吧，不過我這是生魚，孕婦還是少吃點好。」
這話一出，陳玉婷臉上一喜，拿起我的筷子就戳到了魚肉上，一片一片地往嘴裡送。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飯盒裡的生魚片變少——是我隻有生魚片在變少，忍不住道。
「陳姐，你少吃點吧，懷孕吃生冷的東西不好……」
陳玉婷擺了擺手，一片一片地塞。
「不就吃你點魚肉嗎？看你緊張的，大家都是同事，別這麼小氣嘛……這東西不錯，應該很貴吧？我還沒吃過呢，跟著你真是長了見識，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嘴還挺刁的……」
直到把我飯盒裡的生魚片都吃完，又吃了塊紫薯她才罷休。
我看著飯盒裡剩下的菜葉子，突然沒了興致，偷偷倒在腳下的垃圾桶裡，把空飯盒塞進包裡。
大概是中午沒吃飽，陳玉婷一下午都在每個同事那轉悠，期待人家施舍給她口什麼零食吃。
有些年紀大的姐姐看她懷了孕，也不想刁難她，把兜裡的餅幹面包什麼的遞給了她。
她一會兒嫌硬，一會兒嫌沒味道，一會兒又說這是便宜東西，給大家氣得臉色一個個比鍋底還黑。
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來公司鬧事，找上了我。
我剛落座，臉色陰沉的陳玉婷就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我桌子上。
「景蓮！我昨天肚子疼了一晚上你知道嗎？我老公說，肯定是你的飯裡有毒！要麼你怎麼一開始不讓我吃呢！我現在肚子疼，可能是食物中毒了！又或者是孩子出了問題，你說吧，怎麼賠償我！」
我氣笑了，合著我昨天心軟了一下還給自己惹上麻煩了。
我看著她道。
「你昨天一下午吃了那麼多東西，又是餅幹又是面包，還要了人家的海帶絲和辣條，怎麼不從這些地方排除一下呢？再說，你說是吃了我的東西才肚子疼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的啊？還是你做了什麼檢查，上面寫著『就是吃了景蓮的東西才肚子疼的』？來，你證明一下。」
陳玉婷氣得臉都紫了。
「你別以為你不承認我就拿你沒辦法！我是沒做檢查，不過我都百度過了，人家說了孕婦不能吃生魚片，你還讓我吃！你居心叵測！我看你就是為了報復我才幹的這事兒！」
我也不惱，嗤笑一聲。
「首先我糾正你一下啊，我個人建議你有病還是去醫院看看，畢竟百度頭疼約等於腦癌，我看你肚子疼，說不定百度出來孩子已經臍帶繞頸胎S腹中了。其次啊，我那是給自己的飯，你把我的東西都偷吃完了還說我不對，那我是不是能報警啊，那堆生魚片少說得有一千塊錢，你看你是賠給我還是讓警察說說理去？還有，什麼叫我讓你吃的，我是往你嘴裡塞了還是拉著你非要給你吃了？
「哦對，你來得晚不知道，辦公室監控是 24 小時全方位無S角開著的，高清收聲帶喇叭，要什麼證據你可以自己找領導審批下載，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9
我有點社恐，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但現在真的算是被陳玉婷惡心到了呢。
惹到我，她算是踩到泡泡糖了呢！
大家被我們爭吵的聲音吸引過來，戲謔地看著她嘲笑她。
陳玉婷面如S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那，那我也是先吃了你的東西才不舒服的，你就算沒有主觀責任也……也得負客觀責任！你有義務賠償我，並且每天接送我回家！我決定了，在我生產之前，你就一直接送我吧！」
我嘖了一聲。
「你決定了？你是國家主席還是國務院總理啊，你的決定我就得聽？你給我開工資嗎？麻煩你讓一下，擋著我上廁所了。」
我冷冰冰地看著她，陳玉婷悻悻地返回了座位，一整天都偷偷看著我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我就當沒看到，反正人這一生嘛，你看不慣和看不慣你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喜歡，怕是人民幣也做不到。
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去停車場取車，這邊剛坐好，還沒來得及鎖車門，副駕駛車門就被拉開了，一個身影一屁股擠了進來，駕輕就熟地系上安全帶。
右車輪一沉，身影開口了。
「小景，麻煩你了，我打聽過了，你家跟我家是一個方向，回家順路也能捎上我，我們一起走吧？就當你給我賠不是了。」
我皺眉，地鐵手機老人臉。
「賠不是？我為什麼要給你賠不是？」
陳玉婷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就當跟你沒關系，但是你有車啊，看我這個孕婦一個人擠公交也不現實吧？這樣吧，大家都是同事一場，你把我送回去，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
她要是好聲好氣求求我，我說不定還能大發善心送她一段路。
可她現在話裡的意思，什麼叫「就當跟我沒關系」，本來也不關我的事好不好？
我啪地一下摁開了她的安全帶，努了努嘴。
「現在趕緊給我下車，否則我要報警了，說你非法闖進我的車裡圖謀不軌。」
陳玉婷驚呆了。
「景蓮，至於嗎你？我是個孕婦，我能對你圖謀不軌什麼？你憑什麼讓我擠公交啊，你知道公交車上人有多少嗎？現在又是晚高峰，我肯定會吐的！萬一我流產了怎麼辦！」
我無視她的話，掏出手機就打了 110，陳玉婷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接通了。
「你好，我要報警，我在 xx 大廈停車場，有個不明身份的人突然上了我的車，我懷疑她想打劫我……」
話還沒說完，門被砰的一聲砸上。
陳玉婷衝著我咆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