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結束，我帶著被養歪的兒子重回現代。
和我媽第一次見面，兒子怒斥道：「放肆！本皇子豈是爾等賤民能碰的！」
我順手拿過牆角蒙塵的竹棍，冷冷道：「再說一遍？」
他嚇得邊退邊大叫：「來人！快來人！救命啊！」
1
「蘇錦玉，你大膽！你不要再靠近本皇子了！」
我輕輕掂了掂手裡的竹棍。
他佯裝鎮定地威脅我：「你要是欺負本皇子，父皇母後是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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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勾起一抹嘲諷，淡淡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現在腳所站的是千年後的世界，這裡沒有什麼皇帝公主，沒有壓S人的階級宮規，請你認清現實，在這裡，我才是你的母親。」
他臉色蒼白：「不！不可能！本皇子的母後是大虞朝的皇後，是掌十萬精兵的護國將軍嫡女霍風華，才不是你這個地位低微、禍國殃民的妖妃！」
我爸忍不住開口詢問：「玉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媽一臉蒙地看著我倆：「你怎麼一夜之間多了個大娃娃？」
我揉了揉眉心，不知該從哪裡講起。
隻記得那天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卻出現在歷史上並沒有記載的大虞朝。
我的身份是縣令千金，此刻正奔波在進宮選秀的路上。
那時的我以為在做夢。
我在現實生活就是個牛馬社畜，既然做夢的劇情這麼顛，那我就更應該瘋狂一把。
於是我高調地吟誦一首蘇軾的《水調歌頭》成功留牌。
我本以為夢到這裡差不多就該結束了。
卻沒想到，我在多人寢室連住了三天，用盡辦法都沒有讓自己醒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S了還是穿越了。
可不管怎樣，我總要活下去。
古代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不懂宮裡的規矩，平日裡謹言慎行，生怕說錯一句話把小命給丟了。
但我到底還是千年後的靈魂，我的言行舉止還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皇上召我侍寢。
他寵幸我，溺愛我，短短幾月就讓我成為後宮佳麗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區區一個縣令千金，他竟能讓我坐上一宮之主的位置。
但我也知道，這樣的動作造成的結果無疑會是——
我在整個後宮不會有同盟，我無法培養自己的心腹手下。
妃嫔對我陰陽怪氣，沒有好臉色，官員日日參我德不匹位。
我能依賴的，隻有皇上一人。
皇上跟我打直球，他問我：「你從何處來，是仙是妖，是鬼是人？」
由於對S亡的恐懼打敗一切，我將我的來歷如實招來。
我是一個平凡的現代人沒錯，我雖不會農作工具的制造，但我知道閹豬會使豬肉變得好吃。
我不能像「水稻之父」培育雜交水稻增產，但我認得地瓜、土豆等大產量充飢的食物。
大虞朝是歷史書上並不存在朝代，我無法預知未來的事件，也不能改變什麼。
所以當我腦海裡的知識被他完全「掠奪」，我的存在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我隱隱懷疑自己的任務就是輔助皇上大展宏圖時。
我回來了。
但沒想到君知衍也跟我一起回來了。
君知衍是我的兒子，他出生的第二天就被皇後抱走了。
身在帝王家，他擁有尊貴的身份，衣食住行有人伺候。
因我的特殊，皇上並不忽略他的存在。
皇後也對他極為寵愛。
宮宴上，他可以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一首隨性而作的詩就讓他喜提「天下第一才子」的稱號。
他聰慧過人，無師自通，皇後給予他無限的尊重和自由。
他不用上課，日日睡到自然醒。
他隨意出行皇宮的每個角落，申請出宮也不會被拒絕。
等這些話傳到我的耳朵，我才明了。
這是捧S。
皇後沒有按照皇子的教養去栽培他。
皇上也從未真正地把他放在眼底。
2
看著囂張跋扈的兒子，我心裡湧起一股歉意。
他是我十月懷胎九S一生生下來，卻從未教過一次的血親骨肉。
我指了指沙發，讓他坐下。
他深知此刻受我挾制，不敢輕舉妄動，隻能聽從我的安排。
「我非大虞朝縣令之女，而是來自公元 2024 年的華夏的現代人。」
我介紹道：「這是我的爸爸媽媽，也是你生理上的姥姥姥爺。
「數千年的歲月更迭，經過千千萬萬的艱苦抗爭，現代社會不再有一人之上、萬人以下的絕對王權，百姓不再是隨手可捏的蝼蟻，我們每個人都擁有自由和平等的權利。」
他拘謹地坐在那一動不動，就像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了行動。
半晌，他開口：「那我就沒有丫鬟僕人了嗎？」
我搖搖頭：「我們有僱佣關系，你可以花錢請保姆，請別人來照顧你，可就算那樣，如果你的行為舉止讓他們做得不開心，他們隨時可以選擇辭職離開。」
我攤了攤手：「可你沒錢。」
他眼中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噘著嘴「哇哇」大哭起來：「嗚嗚，我想要桃紅給我沐浴更衣，我還要小果子給我抓蝈蝈陪我玩！」
他一向驕縱慣了，平日裡隻要一哭就有一堆下人圍過來哄他逗他。
但我鐵了心想讓他快速接受現實，便板起一張臉嚴肅起來。
「別哭了！」
我擰著眉：「我們這裡是樓房，一棟樓住了十幾戶人家，你如果吵到別人，他們會上來找你的，脾氣好的可能就指責你，脾氣不好說不定會打人。」
此話一出，他立馬噤聲。
我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他瞬間就被這會發光的奇怪家伙給吸引住了。
我調到親子動畫，給他放了個動畫版的《上下五千年》。
趁著君知衍看電視的工夫，我和爸媽坐在客廳椅子上談話。
我爸接受現實比較快，直接跟我聊到關於君知衍上戶口的問題，說一會兒他就去派出所咨詢一下。
我媽從我的講述中感覺到我在古代日子的步步維艱，緊緊拉著我的手，淚眼婆娑：「玉兒，你受苦了。」
我搖搖頭：「媽，其實穿越也挺好玩的，我教他們制香皂玻璃，背唐詩宋詞，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我撒謊了。
古代一點都不好。
就算是普通打工人，也比古代動不動就被打S的丫鬟僕人日子有盼頭。
可人的欲望野心無窮盡，我們從未滿足過當下的幸福和真實。
但或許也隻有這樣，我們的日子才會一天比一天好。
?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大虞朝的藍天下驟然浮現一個巨大白色熒幕。
隨著畫面變得清晰，上面出現的人物，是我、我爸媽，還有君知衍。
百姓好奇：「不是聽說三皇子神秘失蹤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面？那個白衣女子是誰？蘇錦玉？那位神秘的慧妃？」
皇後疑惑：「知衍？慧妃？他們怎麼……她怎麼穿得這麼少？皇上，她胳膊、大腿都暴露在外！這也太放浪形骸了！」
皇上沒有接過皇後的話茬，而是失神喃喃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盛世嗎？」
穿衣自由、言論自由的大同世界嗎？
3
來到醫院。
當針管扎到君知衍手指上的那一刻，他尖叫著甩開手臂。
護士雖然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但還是被驚了一下。
君知衍眼神兇狠，咬牙切齒道：「你這賊人，膽敢暗害本皇子！」
我心裡一「咯噔」，當即上前捂住他的嘴，衝護士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兒子最近在家看了不少宮廷劇，給自己代入了皇子的角色。」
護士笑笑，並沒有說什麼。
但我不能允許君知衍出言不遜。
我用眼神警告他，並開口：「道歉。」
他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蔫了，但他這些年來，除了在皇上皇後面前，他就沒在誰的面前服過軟。
他不願意道歉。
我一字一句道：「一個真正強大的男子漢，是敢於直面錯誤的，你第一次扎針嚇到了媽媽可以理解，但你口出惡言，傷到了護士阿姨，你該為你所說的話負責。
「君知衍，是你罵的人嗎？」
他噘著嘴：「是。」
「道歉。」
「不。」
我也沒想著一句話就能讓他轉變在封建王朝待了六年的思想和性格。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收縮棍拉長，冷冷道：「道歉。」
他快速吐出三個字：「我錯了。」
「跟護士阿姨說對不起。」
他不情不願地張嘴：「對不起。」
護士倒也沒怎麼生氣，她們對暴躁無禮的患者司空見慣，當下就原諒了他：
「行了，沒什麼事，你們的檢測報告出結果需要一周，你們一周後到自助報告機那兒打印就行。」
?
白色熒幕下。
明妃看得目不轉睛：「皇上，這就是後世的醫館嗎？好大，好多人啊。」
皇上好心情地解釋道：「慧妃曾說，在她們那兒，還有一種名為西醫的技術，身體裡長了壞東西，會通過『手術』切開皮膚，把壞東西取出來，再用針線縫合。」
其他的妃嫔嘰嘰喳喳地討論起讓她們好奇的人和物件，皇上聽到感興趣的也會加入討論。
可皇後卻和他人不同。
她冷哼一聲：「知衍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尊為皇子，就算S了這個傷害他的勞什子護士也不為過。
「更何況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可在身上動刀！且形形色色那麼多人都混在一起，毫無男女之防，成何體統！」
皇上抬眼：「皇後有何見解？」
皇後得意地笑著，理所當然道：
「我瞧這後世還不如大虞朝，女子怎可拋頭露面？那些個醫者學徒竟大多數都是女子，她們摸了那麼多男人的手，這讓她們的夫婿如何看待？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剎那間，整個宮殿陷入了S一般的寂靜。
皇後毫不在意：「德妃，你平日裡最守規矩，你說，本宮說得對不對？」
明妃捂唇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皇後娘娘，就算是如今的大虞朝，女子皆可走販行商為生活奔波，您這思想，竟比前人還要古板。」
德妃淡定自若地回答：「百姓安居樂業，不為世俗眼光所困，大道既隱，天下為家。此乃百姓之幸事。」
皇後氣得怒目圓睜，剛要說話就被皇上打斷了：「閉嘴吧。」
4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了。
君知衍確實是我的兒子。
我們給他上了戶口，改名蘇知衍，正式成為我們老蘇家的一員。
很快，就到了蘇知衍上學的日子。
可上學剛滿一個月，我就被老師叫到學校去了。
林老師略有些問難地說：
「知衍是個聰明孩子，上課積極回答問題，有自己的主見，也交到不少朋友，可是……」
我了然道：
「老師，你隻管說他有哪裡做得不好，他這個孩子我也清楚，有時候倔起來軟硬不吃，他要是犯了錯，我會好好教育他的。」
林老師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知衍媽媽，我今天也不是說知衍不好，就是他不知道有什麼魔力，班裡的同學都很喜歡他，也很聽他的話，最後導致班裡同學老師的話不聽，知衍說句『安靜』，就沒有人敢說話了。
「剛開始我和其他老師覺得這件事好玩，但時間久了，我就發現不太對勁，我也觀察過知衍，他也沒有欺負其他孩子，所以就想找您了解一下情況，是你們家裡人有當領導的，他耳濡目染，還是別的？」
我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壞消息是開學沒多久就被叫家長。
好消息是老師不算是告狀。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嗯是這樣的林老師，我們家情況有點特殊，知衍他沒有爸爸，我們家也沒有當領導的。
「不過他前幾年有一些經歷，可能對他是有一定影響的，不過老師你不用擔心，等我回去跟他溝通一下，威逼利誘的校園暴力行徑我是零容忍的。」
林老師松了一口氣：「其實這件事也是我唐突了，畢竟我也沒有什麼證據去說知衍有做些什麼，既然您能配合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謝您，知衍媽媽。」
我搖搖頭：「孩子的教育問題從來不隻是老師的責任，做父母既然生了孩子，就要對他負責任，不說當社會棟梁吧，起碼不能成為害蟲。」
蘇知衍放學回家。
他心情很好，還哼著歌洗澡。
我把他拉到沙發上，讓他坐下。
這段時間，我通過某些手段讓他乖乖聽話，所以他面對我還是有些犯怵的。
「媽媽，怎麼了？沒什麼事的話我還有作業要寫，我就先回房間了。」
「坐下。」
他正襟危坐：「好的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