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家後,婆婆忙叫司棋扶我回屋。
我躺了一會,才覺得好受了些。
午膳時,司棋喊我起來。
我到了席間,卻發現自己的餐食與旁人不同。
婆婆說,那是林琛特意囑咐廚師,給我做的藥膳。往後,郎中每五日會來府上,為我調養身子開方,廚師再照著給我做。
「琛兒昨天說去沐浴,結果是去找了郎中,把這一年的定金都付了。」
婆婆又與他們細說林琛待我如何用心,我聽得羞赧萬分,隻是埋頭吃飯。
午膳後,陳芷瑤想跟我單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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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她到了花廳。
她說幼時,她被人欺負,是林琛幫她解圍。
她看他性子冷淡,總覺得他那時幫她,是有意於她。
可如今到林家一趟,她不得不承認,林琛待我,是獨一份的用心。
「我看世子殿下待姐姐,也很用心。」
我提筆寫著,陳芷瑤低眉苦笑,幾次張開嘴,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寫字問她怎麼了,她忽然就哭了:
「殿下嘴上說愛我,卻找了一堆像我的丫鬟雲雨廝混。
「我在殿下心裡,不過是丫鬟罷了……」
我不知如何寬慰她,隻是抱了抱她。
她漸漸不哭了,隻說她一時失態,讓我見笑了。
我搖了搖頭,請她吃茶。
陳芷瑤略坐了坐,便告辭了。
幾天後,陳家辦了世子跟陳芷瑤的定親宴。
我跟婆婆去了。
陳芷瑤拉我進屋說話。
今天喜宴上沒傳出什麼闲話,她知道我不是搬弄口舌的人。
她聽了我那番話,也想試著放下林琛了。
隻可惜,她的雙親在這之前,怕她再迷戀林琛,為她定下了跟世子的親事。
她抗議過了也是無用,如今除了世子,她再不能選旁人了。
「妹妹,往後我能去找你聊天嗎?」
她低聲問我,我點頭應著。
之後,陳芷瑤時不時到林府來。
她看我嘴嚴,會跟我說些不敢與旁人說的事情,在我面前,也漸漸放下了大家閨秀的架子。
她跟我學手語,我跟她學煮茶彈琴。
漸漸地,我們成了知己好友。
後來我查出有了身孕,婆婆高興得去懷恩寺還願。
我身子弱,婆婆還請了郎中住進府裡。我每日走動,必有侍衛跟郎中陪同。
而陳芷瑤買了一堆補品來看我,叫我好生養胎。
我看著她跟婆婆,恍惚間有了家人的感覺。
白駒過隙。
六月,秦逸嫣嫁給了伯爵公子。
月半,吳氏來林府哭訴,說伯爵公子在外謙和,在家卻喜怒無常,時常打罵秦逸嫣。
她去鬧過也無用,隻能來求婆婆幫忙。
婆婆嘆氣惋惜,隻說不好插手別家的事。
「我那時看您著急,這才幫忙說和,哪知會是如此。」
吳氏說不過婆婆,隻能悻悻而歸。
晚膳後,婆婆與我散步,說吳氏這般,便是報應不爽。
「她不憐惜別人的子女,如今旁人,自是不憐惜她的子女。」
我點頭應著。
秦逸嫣往日,也跟著吳氏欺辱我,所以我並不同情她。
月末,世子跟陳芷瑤大婚。
我在養胎不好前去,隻能託下人送了賀喜函過去。
我在那賀喜函的末尾,說秦皓明曾在樊樓喝酒,放話要納陳芷瑤為妾,若是他在喜宴上得罪了世子,還請世子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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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皓明自然沒說過這話,隻是前世,他在樊樓奸淫了逃婚的陳芷瑤。
這一世,陳芷瑤跟世子,因為通房的事鬧得很不愉快。
雖然後來,她不跟我說這些,但我擔心她會因為這事逃婚。
我如今六個多月的身孕,要是親自去救她,隻怕會出事。況且林家出面,又有搶親之嫌……
我思前想後,隻能這樣提示世子。
但願他能救下陳芷瑤,日後為難秦家時,不要把我也算上。
黃昏時分,陳芷瑤真的失蹤了。
我怕她出事,忙讓下人去樊樓尋她。
後來他們回來了,說世子的人早到一步。
那時秦皓明正欲行不軌之事,世子破門而入,當場將他打S了。
隔天,世子到御前請罪,說陳芷瑤看他送的镯子沒了,出門去尋,不承想被秦皓明拐走,險些失了清白。他一時激憤,這才失手打S了人。
陛下看他事出有因,沒有重罰,又道父親教子無方,不堪大任。
原本七月父親便要升官了,如今一切化為泡影。
聽說他回家後,跟吳氏大吵一架,大打出手。
而吳氏因為秦皓明S了,整個人都垮掉了。
被父親禁足在家後,她整天不是罵父親無能,便是罵世子歹毒。
父親曾來將軍府找我,要我等林琛回來後,讓林琛在陛下面前,為他說幾句好話。
我比畫說要回家去看看吳氏再說。
回秦家後,我讓司棋端了一盞茶給吳氏。
「五歲時,母親讓我吃了盞茶,那盞茶的滋味,我一直記得。
「如今,我找到了一樣的茶。
「母親若是肯喝,等將軍回來了,我一定請他幫忙,為父親說話。」
司棋轉述著我的話。
當初,父親為了仕途,根本沒追究我被毒啞的事。
我倒想看看,他如今會不會為了仕途,毒啞吳氏呢。
父親一愣,隨即瞪著吳氏,叫她把茶喝了。
吳氏怒視著我,登時把茶潑到父親臉上,破口大罵起來。
在侍衛的保護下,我離開了。
後來,聽說吳氏吃錯東西,不能言語了。
父親來找我,叫我記得承諾。
「父親說什麼呢?我想請母親吃的,隻是普通的龍井呀。」
我如今懷著孩子,當然不做害人的事。
我知道吳氏不會喝,那盞茶,也確實是普通的茶。
父親聽司棋轉述著,登時勃然大怒,罵我忤逆不孝。
我裝作委屈,低頭哭了起來。
司棋護著我,叫人去喊婆婆。
婆婆怕我動了胎氣,叫人把父親趕了出去。
後來,父親因仕途不順跑到林府罵我的事傳開了。
大家都說他德行有虧,難怪養出秦皓明那樣的混賬。
陛下聽說後,將父親降了職,要他在家反省。
而我,面上裝作難過,實則高興得多吃了幾碗。
七月,世子請我到府上做客,說陳芷瑤遇事後鬱鬱寡歡,他希望我能顧念情誼,到世子府看她。
我本來是怕他,才不敢去看陳芷瑤的,如今他要我去,自然不會害我性命。
幾天後,我去了世子府。
陳芷瑤木木地坐在那裡,一看到我,眼淚便掉了下來。
我比畫著問她是怎麼了,她拉著我的手哭了許久,末了卻說她一切都好,叫我不要掛念。
忽然下人來報,說林琛跟世子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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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
他不是剛抵京,要先進宮去跟陛下匯報嗎?
我愣了愣,陳芷瑤叫我別擔心,她先過去看看。
司棋扶著我走過去,我還沒到,便聽見陳芷瑤喊道:
「我逃婚不關他的事!我是嫌你惡心,才不想嫁你的!
「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愛你!」
我遠遠瞧見世子扯著林琛,而林琛望見我,一把推開世子,趕到我身邊來。
他臉色蒼白,頭冒冷汗,卻問我有沒有事。
我搖了搖頭,比畫著問他怎麼了。
他沒回我,隻是叫我跟他回家,往後不許到世子府來。
我不明所以,卻還是聽話跟他回家了。
一路上,林琛攥著我的手,臉色越來越差了。
一落轎,他就暈了過去。
隨行的郎中趕上前來,給林琛診治。
他說林琛應該是出徵時挨了一刀,如今傷口又裂開了。他給林琛包扎好了。
婆婆從府門趕來,叫下人把林琛搬回屋裡。
婆婆說,林琛跟陛下稟報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發現我不在後,又即刻去世子府找我。
她看他氣色不好,怕他出事,便到府門等著,結果他真暈倒了。
婆婆安慰我,說他行軍打仗,受傷是難免的,叫我別太擔心。
我忽然想起他身上的傷疤,莫名有些心疼起來。
那一晚上,我守在林琛身邊,困了就在醉翁椅上躺會。
林琛一睜眼便找我,一瞧見我,猛地落淚了。
我比畫著問他怎麼了,他說是出徵久了,難免想我。
我總覺得他在騙我。
若是想我,為什麼那麼緊張不安呢?
而後幾天,林琛告假,在家休養。
不管我做什麼,他都要在一旁陪著。
我疑心他是在外養了妾室,心裡愧疚,才對我這麼體貼。
我多次表明不介意他納妾,叫他把人接回府裡。
林琛笑得無可奈何,隻說沒有外室,叫我不要多想。
十月,他後背的傷好了,而我們的孩子也誕生了。
我坐月子時難受敏感,總疑心他在外有人,不要我了。
他每次瞧見我哭,都會過來抱我。
他說自從和慶二十三年,在元宵燈會上見著我,心裡眼裡便隻有我一個,絕不會再要旁人了。
那年我十三歲,伯爵公子說,想看一下秦逸嫣的啞巴姐姐。
於是秦逸嫣求著吳氏,帶我出去了。
我難得出來一趟,卻怕搶了她們的風頭,會惹她們不快,便沒怎麼打扮,穿得也很樸素。
我不信林琛會在那時候看上我,鬧著問他為什麼喜歡我。
他總說我那時笑靨如花,楚楚動人。
看我不信,他總會低頭親我,與我說些直白的情話。
漸漸地,我淪陷在他的愛意裡,一點點交出了我的心。
或許,愛上他也沒有關系。
哪天他不愛我了,我再抽身就好了。
除夕過年,我們圍爐而坐。
過年前,林琛給孩子買了好多衣服,從一歲到十多歲的都有。
我跟婆婆笑他心急,他卻說總有一件能穿上,反正買一送一,也不虧的。
一月,孩子百日宴,親朋齊聚。
林琛向他們敬酒,說哪天他不在了,希望他們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顧我們。
大家都說他掃興,他卻說刀槍無眼,也不知什麼時候,就S在戰場上了。
大家都以為是他這次受了傷,心有餘悸,爭相寬慰他。
我心中隱隱不安。
半夜醒來,我發現林琛不在床上,抬頭一看,他點著燈正在寫東西。
他發覺我醒了,趕過來抱我,問我是不是夢魘了。
「夫君,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我比畫著問他,他點了點頭,又問我有沒有事瞞著他。
「夫人,我派人去查過了,秦家沒有教過你習字,也沒有給你請過手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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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
吳氏為了自己的臉面,自然不會承認沒教我識字。
他是哪裡打聽來的呢?
林琛看我發愣,也沒再追問,隻是抱我入懷,說他自出徵後,就斷斷續續地做夢。
他夢見成親那晚,我們沒有圓房,婆婆讓知婳伺候他,他不肯,躲到軍營去了。
出徵前夜,知婳來爬他的床,他把她撵走了。
可出徵歸來後,婆婆卻說知婳有了他的孩子,她怕我難堪,一直養在外面,如今看他回來,才叫人以他的名義接了回來。
他一怔,當即叫來知婳,在婆婆面前對質。
婆婆這才發覺被知婳騙了,可如今她有了身孕,不好處置她。
他想來找我解釋,哪知我提平妻的事。
哪會有正妻,主動跟夫君提「平妻」的事呢?
他想或許真如傳聞所言,我另有所愛,隻是迫於家裡壓力不得不嫁給他。
他一時傷心,也忘了跟我解釋,隻是回屋後寫了和離書,想著明天再問我的意思。
要是解釋後,我想要和離,他便放我走。
隔天他上朝回來,卻找不到我了。
婆婆說吳氏早上來了,鬧著要和離,她看他寫好了,便做主籤了字,交給吳氏了。
他趕去秦府找我,但吳氏說我不想見他,把他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