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好笑又好氣地撇了她一眼，隻見她左看右顧就是不瞧我。
「你瞪人家玉竹做什麼，你說你多大個人了，還一個勁…」我對她哼了一聲，截住她想要脫口而出的犯蠢二字。
她頓時心領神悟收聲轉口：「都不知道照顧自己。」說完便上前揪著我胳膊裡側的嫩肉，狠狠一擰。
「娘，娘，好疼…」我眼淚汪汪看著她，隻得到她一記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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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將將養了七日，不讓出門，不讓看賬，總之費神費力氣的通通不準做。
於是我就天天蹲在院子裡看土疙瘩的生長情況，偶爾讓阿容做上記錄。
直至第八日太醫說我已無經無礙，我才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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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望太孫，他肩背上的傷因開始處理的潦草，以後會留下疤痕。
不過因為是在肩背上，有衣物遮擋住倒也無礙。
然後去佥都御史府看望青姊，她正帶著小姑娘在院子裡玩。
小姑娘一見著我就咯咯笑著，圓滾滾的身子摸起來又香又軟，我親了又親直到她娘有些不耐煩了，才取出給她帶的小玩意讓她自己玩去。
我與青姊大致說了一下遇襲的情況，她雙手合十朝天轉著圈參拜，嘴裡念念有詞，愣是將神道佛裡能呼的上名號的都感謝了一遍，最後連玉皇大帝跟王母娘娘都沒漏下。
第二日吃過早飯，我直奔織造坊而去，隻因坊裡的師傅傳話過來，說是織造機的速度又有提升，請我過去試試。
織造坊是我這兩年來投入心血最多的產業，我花重金請來能工巧匠一次次試驗一次次改進紡織機，如今紡織速度已比開始那會兒提高了兩倍不止。
這樣的機子若大批量投入使用，隻怕會引起紡織行業一場大波動。
可我研制這項技術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某些勳貴商賈人家用以暴利，但這塊肉太肥太大，我雖有縣主名號，但這名號其實鎮不住多少鬼魅魍魎。
所以我需要有足夠分量的人來幫我鎮住場面，我才不會因阻人財路而被人拆骨入腹。
萬事俱備，隻等東風。
恰巧，我等的東風也來了。
太子妃設賞花宴，邀請我赴宴。
待到散席以後，我留了下來，將手中的計劃書拿給太子妃：「姐姐，我想求見太子。」
太子妃展開一看，忙令人去請太子過來。
大約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太子就過來了。
他一點一點看完，沉吟了許久才開口說：「月娘大才，隻是你應該知道，陛下他不允許皇子經商。」
「殿下的顧慮我知曉，所以我想請殿下為我引見陛下，此產業若得以鋪開，不僅我朝百姓皆有衣穿，而且所得利潤的五成，月娘願歸於國庫。」
不過兩日，陛下便召我觐見。
他好笑的說：「聽太子講，你有樁利國利民的大生意怕自己拿不下，所以要來與朕商議，讓朕給你撐腰？」
「陛下萬安，莳月確實有樁大生意不能自己做主，懇請您給拿個主意。」我將連夜修改好的計劃書呈給他看。
他接過未看一眼就擱置在桌上。
「朕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品行，這東西朕就不看了。但朕想親耳聽你說說這樁生意是怎麼個利國利民法，以及你的顧慮是什麼。」
「謝陛下肯定，隻是臣嘴笨，不大會說話，若有不敬之處，請陛下您先恕臣無罪，不然臣不敢說。」我雙手交額跪地伏拜。
「朕允了，起來吧。」
「謝陛下。」我站起身，在他眼神的示意裡，自己找了個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臣這兩年尋能工巧匠改造紡織機，如今已有成效，紡織速度提高了近兩倍。臣花心思研制此物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從而壓下市場布價，令我朝人人買的起蔽體衣裳，捱的住冬日寒冷。」
但臣不敢確定此物若是投入市場使用，帶來的會是臣所希望的那樣，還是商人新一輪的借機暴富。這塊肉太肥了，若臣一人私降市場布價，隻怕會遭到其他布商以及布商背後勢力的反撲甚至絞S。臣人微言輕，隻能來尋求尋陛下的庇護。臣可保證，五年內臣隻生產適用平民的粗布棉麻等布料，不做絲綢錦緞類。」
「為何不做？」
「上桌吃飯端走菜碗，即便有陛下您護著我，可這天底下總有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臣得罪不起這麼多人。五年的時間足夠臣將織造坊開遍我朝，實現人人有衣蔽體的夙願，也足夠那些人做好市場價格波動的準備。」
「你需要朕幫你什麼？」
「請陛下賜臣一幅『皇家制造紡』的提字，用以震懾心思叵測之人。織造坊的興起勢必會給百姓創造更多的用工機會，臣希望日後人員安排上由臣負責，若是可以的話…」 ?
「若是可以的話，臣希望這宮裡得用的人您也賞臣幾個。待臣年長卸下這副擔子時，這累人的產業也好有人可以接手。」
他笑的開懷讓我趕緊走，提字晚些會讓人送去我府邸。
在我走後，他與隨侍的曹公公說：「多好的孩子呀，明明有富國之才卻不斂財，更難得的是心思澄澈。這樣的人才若非女子之身，朕是定要將她收入朝堂放在身邊的，可惜了。」
「陛下，不可惜，縣主即便未入朝堂，可做的一件件一樁樁也都是為國為民國的大好事，不比朝堂上站著的那些人差。」
「你個老東西，還需要你來點撥朕嗎，朕心裡沒數嗎？」天子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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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陛下給我的比我期望的還要多的多。
他不僅在早朝上提及此事，敲打眾人不許動歪心思，還將我要的題字蓋了他的私章裱好框才送來。
我笑的見牙不見眼，直言「民生無小事，吾皇最聖明。」
逗的曹公公呵呵直笑。
回宮後還將這事當成笑話講給陛下聽，樂的陛下晚飯都多用了半碗。
有了陛下的保駕護航。織造紡一切事情開展的非常順利，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 9 月底。
從北源帶回來的土疙瘩通過藤蔓插土目前已經長了大半畝地寬。
如今它們的藤蔓漸漸幹枯像是到了收獲的時節。
我用小鋤頭在地裡挖著，翻出小堆三四指大小的疙瘩，玉竹與鈺兒蹲在我身邊一臉迷惑的看著我。
「小橙，拿個籃子過來。」我朝屋裡大聲喊道。
小橙提著個籃子一路小跑著過來，我讓她同阿容一起去將疙瘩收拾幹淨，然後一半蒸上一半丟火裡烤熟。
「主子，您確定這醜玩意能吃嗎？」
幾雙眼睛刷刷看向我，我一人一個敲額：「你們就等著吧。」
第一年的土疙瘩，我以十幾之數收獲了幾框，挑出個大體圓看著就好生長的放入地窖留用做種，其餘通通用來蒸烤煎炸，各種口味試了個遍。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我根據前兩次種植心得，挑了個離縣主府最近的莊子開始大面積種植。並請擅長農事的農戶替我照看，記錄下各個時節的生長情況。
我告訴他，此事若能做好，可保他們祖孫三代衣食無憂。
為了我這句承諾，老農在地裡搭了個簡易的茅草屋，直接睡在了裡面。
轉眼又是金秋，我在確認無誤後，第一回以縣主的身份上呈折子請見陛下。
陛下召我觐見。
我將幾個沾著泥土的疙瘩呈他案上，緩緩說道：「陛下，臣有幸發現一種可食用的作物，臣試種兩年方敢呈給陛下。此物香甜，食之容易飽腹，可旱地種之，臣估算畝產可達千斤以上。如今已到收期，臣懇請陛下擇日與臣一同前往觀之。」
「你說的可是真的？」話到最後，他連聲音都開始顫抖。
我能共情他此刻的心情。
勵精圖治二十年都沒能將這破破爛爛的江山修好，人至暮年，挫敗感令他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結果有人告訴他，希望來了，他豈會不激動。
「臣從無妄言，也不敢欺君。」
「那就今日去看吧。」他喊著曹公公趕緊去宣旨，讓三品以上大臣皆在玄武門等候。
「陛下，把事農司的大人一塊兒喊上。」我提醒他。
「對，快去宣。」
陛下興奮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一直就土疙瘩的事情問我。
於是我將發現土疙瘩能食用的事情改了個版本，以及去挖土疙瘩在回來路上遇刺，差點沒能活著回來的事情一股腦都說給他聽。
「陛下，您說臣一介婦人，能與什麼人結下這樣大的仇恨，竟然對我下如此狠手。要不是臣僥幸活下來，臣這千裡挖疙瘩的功夫可就白費了。」我憤恨說道，半句不提太孫。
陛下深深撇了我一眼，然後笑著訓斥說：「這麼個好物被你疙瘩疙瘩的叫著，也不知道取個好聽點的名字。」
「臣才疏學淺不會取名，不若陛下您給賜個吧。」我趁機道。
「若你所言無虛，這疙瘩一經推行，我朝百姓將人人食可果腹，這乃是盛世之兆啊。」
「不如就叫盛世薯吧。」他提筆刷刷寫下「盛世薯」幾個字遞給我。
這位至尊至貴的老人已是半頭灰白，滿是褶子的手上已隱隱出現了老人斑。
他這一生都在尋求興國安邦之道，卻一生未得其解，夙興夜寐的操勞，不到六十已顯垂垂老矣之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