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神情微斂,猛然想起那年皇兄回到驛站時滿臉的笑意。
他說燕北王也有意與我東楚建交,若有朝一日,西詔發動戰爭,燕北願做東楚第一道烽火臺。
此後燕北拿了東楚無盡的好處,然後在赫連禛來時,敞開大門,迎接西詔的鐵騎。
齊若雪笑得十分暢快。
我冷冷地注視著她:「既如此,你又為何這麼生氣呢?」
她S咬著牙,看向站在她身側的那些人。
「還不快動手!」
泛著冷光的銀針又細又長,深深刺入我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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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汙染紅了母後繡在我袖口的小鳳凰。
我疼得渾身打顫,冷汗津津,鑽心的疼逼得我咬緊了唇。
齊若雪笑著:「叫啊!你剛才不是很能說嗎?」
「你這個下賤胚子,你快叫啊!」
我SS盯著齊若雪,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齊若雪見我這般模樣,她冷笑著,朝行刑的嬤嬤揚揚手。
方才刺進指尖的銀針被人猛地掀起,指甲離體的瞬間,血液噴濺而出。
我抑制不住地失聲尖叫。
疼......
好疼......
齊若雪踩在我頭上。
我的左臉在粗粝的沙石地上不斷摩擦。
「看見你這張臉我就惡心!」
「東楚高高在上的重華公主,如今也不過是我腳下的一條狗!」
像是玩夠了,又或是覺著屋子裡血腥氣太重。
她捏著軟帕,指使宮女把窗子打開。
「放心,隨便你怎麼叫,叫得再慘,陛下也不會......」
「陛下駕到!」
10
聽聞此聲,齊若雪慌了一瞬,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從嬤嬤手中奪過一柄小刀,狠狠刺進自己腿上。
見赫連禛進來,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她頓時變得孱弱可憐,腿上潺潺流著血,整個人像是隨時都要暈倒一般靠在宮女身上,聲音都帶了哭腔。
「陛下,臣妾路過這裡,想來看看姐姐如何了,可她......」
我趴在地上,十指血淋淋的,冷汗浸透了衣裙,又與地上的塵土黏連在一起,狼狽極了。
可赫連禛不曾看我,他沉著臉,仔細查看齊若雪的傷勢。
等他要轉向我時,齊若雪的貼身婢女一下子跪到地上,語氣滿是悲憤。
「陛下,我家主子惦念著過往情誼,本想給她送些吃食,可一進冷宮就聽到她在咒罵陛下,還傷了我家主子!不僅如此,她嘴裡還嚷嚷著,隻要她皇兄回來,就要將您......」
赫連禛臉色慍怒,低吼道:「說!」
「陛下!她說她恨您,還要讓蕭重璟將您和我家主子碎屍萬段啊!陛下!」
他緩緩垂眼,已是風雨欲來。
「滾!」
「都給孤滾!」
他猛地將我攔腰抱起,無論怎麼拳打腳踢地掙扎,他始終牢牢把我圈在懷裡。
直到登上城樓。
他朝不遠處抬了抬下巴。
「重華,是你說你愛我,你怎麼敢恨我?你怎麼能恨我!」
「既然這樣,孤就讓你再也沒有任何念想,老老實實待在孤身邊,好不好?」
城牆之上,有人緊閉雙眼,腕間縛著幾圈粗粝麻繩,囚服滿是血汙。
右側不知何時斷裂的小腿在空中被寒風猛地卷起,又砸向牆面,發出聲聲鈍響。
肆意叫囂的風雪刺進脊背。
我捂著嘴,拼命壓抑著哭聲。
「皇兄......」
皇兄出生便是太子。
清貴溫雅,驚才風逸,一生端正有禮,行致有序,六藝無一不精,深受朝臣與子民愛戴。
他是東楚永不彎折的青松。
而現在,他被懸吊在城牆上,像隻引頸就戮的羔羊,生S未卜,受盡折辱。
東楚朝臣與數萬子民站在城樓下,他們戴著手镣腳銬,站在風雪中,沉默著,隱忍著,仰頭看我。
我想我應該說些什麼,可對上他們的眼,我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用盡渾身力氣,狠狠甩了赫連禛一個巴掌。
「你究竟還要如何?那是我皇兄!我唯一的皇兄!」
「百姓何其無辜?你滅了東楚,難道也要將他們屠戮幹淨嗎!」
赫連禛似是沒想到我會動手,他眼眸微眯。
「重華,這是你第二次為了別的男人忤逆孤。」
他一把將我拉到懷裡,力道極重。
「蕭重璟還沒S呢。」
說著,他又露出一抹愉悅的笑來:
「不過,也快了。」
凌厲的鞭響破空而來,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揮在皇兄身上。
血肉橫飛,骨露筋斷。
皇兄身上不斷墜落的血珠染紅每一個東楚人的眼。
侍衛揚聲道:「蕭重璟如今已是西詔的階下囚,你們!降是不降!」
沉默。
赫連禛心情極好地挑了挑眉,看向我時唇角勾起一點笑。
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就沒了。
「赫連賊子!你小人得志,喪盡天良!」
「狼心狗肺!」
「你诓騙公主,毀我家國,奸頑之人,你就是個畜牲......」
侍衛們直接拔刀,將那指著赫連禛痛罵他畜牲的老人亂刀砍S。
滾落的頭顱咕嚕嚕停在一旁的女子腳下。
她被濺了一身的血,卻沒有絲毫懼色、
而是抱起頭顱,替老人家合上了那雙S不瞑目的眼。
11
我記得她。
十五歲入宮,將我後殿的小花園侍弄得鋪青疊翠,漂亮極了。
二十五歲那年,我給她備了厚厚的嫁妝,送她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我很舍不得她,於是我說,小花小花,你要記得回來看我呀。
她的夫君是皇宮侍衛,平日裡腰間扎著金柄大刀,威風凜凜。
可見了小花,他就隻會憨憨地撓頭傻笑。
現在,她孤零零站在那裡,懷中抱著顆尚在流血的頭顱,語氣平靜地像是在敘述一段萬年也不會更改的事實。
她說:「東楚,永不臣服。」
赫連禛嘴角擎著笑,雲淡風輕間開啟了屠S。
無論老少婦孺,一律被按在地上,大刀架頸,如同待宰羔羊。
數不清的軀體倒下,血水肆流,浸染風雪,刺骨的寒風刮得人愈發絕望。
可又有萬千子民站起來,他們舉起被沉重手鏈捆綁的雙手,高聲呼喊......「東楚!東楚!」
我整個人止不住地打顫,赫連禛把我SS按在城牆上,要我親眼看著我的子民,我的東楚,是如何被踐踏,如何被屠戮。
「赫連禛,我蕭重華在此立誓,定要讓你不得好S!」
他無視我的惡言惡語,輕笑著挑開我的衣裙,露出圓潤的肩頭。
聲音悠哉,好似賞花看景般愜意。
「放心,孤若S,必擇你陪葬。」
他一口咬上我的肩,粗粝的手指在脖頸處不斷流連,像是下一秒就要掐下去。
城樓下,屠戮不消,血氣衝天。
城樓上,聲色旖旎,耳鬢廝磨。
粗重潮膩的呼吸噴在我的皮膚上,他的聲音透著晦澀的色氣:
「隻有徹底磨滅掉他們的血性與忠心,東楚的骨頭才會向西詔寸寸彎折,重華,你明白孤的,對麼?」
東楚久居四國之首,就算被滅了國,朝臣子民也個個都是硬骨頭。
現在,他要他們看著,看著西詔是怎樣的威風。
S戮隻能帶來恐懼,掠奪尊嚴才能帶來敬畏。
鞭笞皇兄,如同鞭笞東楚的脊梁。
折辱公主,如同折辱整個東楚。
S人誅心。
壓制一個國家的力量,比吞滅一個國家要困難得多。
所以,他要封我為貴妃,他要將東楚皇室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
他要他們降。
無需心甘情願,隻需俯首稱臣。
赫連禛的吻落在我耳後。
「我要所有人知道,從今天起,東楚的主人是我赫連禛。」
「你的主人,也是。」
12
我站在東楚的城樓上,顫抖著,閉著雙眼,告訴所有人:我蕭重華,即將嫁入西詔後宮,成為新帝的貴妃。
我不敢看他們。
赫連禛很滿意。
他把皇兄與朝臣一並關進大獄,將屍體扔到亂葬崗,至於其他人,他相信這場屠S會將他們的血性銼得一分不剩,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回宮後,我發了場高燒,睡了幾日。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太醫說我身子本就虛弱,此次是傷心過度,自己不願醒來。
又說我懷有身孕,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
赫連禛像瘋了一樣大喊大叫,說如果我醒不來就讓太醫院以S謝罪。
可笑。
他一會和我道歉,說不該對我動粗,讓我別和他生氣。
一會又說真開心我們有了孩子,他一定會做個好父親,一定會好好照顧我,不讓我們受苦。
他又哭又笑,吵的我心煩。
赫連禛走的那天,恰逢太醫來請平安脈,知道懷有身孕後,我第一個就想告訴他。
可他卻蹙著眉和我講,母親重病,需回家侍疾。
我想了想,隻說了一句:早點回來,我有好大好大的驚喜要給你。
燕北山高路遠,我的夫君,要心無旁騖,早去早回。
可惜,不是燕北,不是李禛。
他是赫連禛。
我又聽到了憫蘇的聲音。
從前他身上的味道聞著很安心,如今卻多了些洗不去的血腥味,還伴著一種奇怪的味道。
他嗓音嘶啞,一遍遍在我耳邊重復:
「公主,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覺著這話有些耳熟,像是誰對我說過。
我在夢裡翻來覆去地想了許久,想啊想啊,忽然想起那天。
那些倒下去,又站起來的人。
他們於我,不僅是子民。
13
我是個體弱命薄的姑娘,自出生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皇兄夜半都在哭泣,他想不通,那麼小的姑娘,怎麼就能吐出那麼多血。
我艱難地活到了一歲。
父皇下旨,要在應天臺為我舉辦周歲禮,不僅宴請百官,還要與百姓同賀。
抓周時,滿桌東西那麼多,我磕磕絆絆,什麼寶貝都不看,從這一頭,爬到了那一頭,然後一把抓住皇兄新寫的字帖。
上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父皇笑著說我不愧是東楚的公主,日後定能......話說了一半,父皇母後眼眶紅了。
皇兄別過臉,肩膀顫動,朝臣與百姓也各個面露悲愴,不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