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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半緣君 3960 2025-04-11 16: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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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穗穗啊,聽著就是個軟糯糯的小姑娘。


     


    可這個軟糯糯的,當了一輩子小哭包的女孩,卻選擇了這樣一種近乎壯烈的S法。


     


    我對跟在我身後的張得通道:


     


    「給她立座衣冠冢吧,碑上不寫陳婕妤,也不寫陳二姑娘,就寫陳穗穗。」


     


    陳穗穗,願你來世得自由健全之身,能和你喜歡的兒郎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35


     


    我回勤政殿的時候,宋祁已經下朝在等我了。


     


    我照例坐到他對面,沉默地用完了午膳,然後準備去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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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祁卻忽然叫住我,手裡端著一碗給我的藥,垂眸道:


     


    「喝藥吧,傷好之後……我……」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都有些發抖:


     


    「我放你走。」


     


    我盯著他良久,眼前這個萬人之上計謀深遠的年輕帝王,曾經也隻是個帶我鬥雞走馬的開朗少年。


     


    半晌之後,我輕輕笑起來:


     


    「好。」


     


    36


     


    我離宮那天,是張得通和杏兒來送我。


     


    張得通拉著一張臉,苦大仇深道:


     


    「娘……大人,您說您都願意為陛下去撞匕首,為何不願意留下來陪陪他呢?」


     


    我笑著搖了搖頭:


     


    「張總管,我的確很喜歡他,喜歡到可以為他而S,但卻不能為他活著。」


     


    小杏兒眨著眼睛,不明白地看著我:


     


    「為什麼呢?活著不是比S了要好嗎?」


     


    我揉了揉她的頭頂:


     


    「因為S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啊,S過之後就什麼都不用操心了。


     


    「但活著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倘若隻為一個人活著,那就更加麻煩了。」


     


    我們所謂的愛,足以讓對方失去片刻的理智,這片刻用來S足夠了,可是用來活卻遠遠不夠。


     


    我的人生還很長,這四方的宮牆裝不下我的餘生,唯有天高海闊,才是餘生歸處。番外一:蘇婉


     


    1


     


    我再次見到蘇婉,是離宮後的第三年。


     


    那時我一路遊遊蕩蕩,到了江南一個小鎮,沒想到這裡的縣令,竟然是沈昭言。


     


    蘇婉跟著他身側,倒是沒有我想象中的不滿,反而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他們熱情地接待了我,讓我感到更加抱歉:


     


    「對不住,你本該是皇後的。」


     


    蘇婉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道:「你……陛下沒告訴你嗎?」


     


    「什麼?」


     


    「一直以來,我喜歡的人,都是昭言啊。」


     


    2


     


    我叫蘇婉,是尚書府的次女,新入宮的珍妃。


     


    新帝第一天晚上就來了我的披香殿,我心裡明明疼得發苦,面上卻仍要端出一副羞澀又期待的樣子。


     


    「婉兒,你姐姐沒了,咱們蘇家往後的前程,都在你身上了。」


     


    這是我進宮前,爹爹唯一囑咐我的話。


     


    我明白他為什麼如此惶恐,因為新帝母家被廢是二皇子的手筆,而我的長姐當年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鬥倒了柳家和當時還是太子的新帝,很是春風得意了一段時間,父親對他滿意得很,我也很高興。


     


    因為那時候的沈昭言不是狀元郎,隻是我家門下的一個舉子,對於父親來說,顯然不是個滿意的女婿人選。


     


    但如今二皇子突然成了太子的熱門人選,長姐與蘇府也水漲船高。


     


    在長姐這個二皇子妃的光環下,蘇府很是父慈子孝了一段時間:既然長女婚事已經如此顯赫,次女嫁給一個前途不錯的新人反倒正好。


     


    本來父親已經答應我,隻要沈昭言科舉及第就同意他來提親。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還未到春闱二殿下就倒了,姐姐也S了,父親急著與當今陛下重修舊好,便將我送進了宮。


     


    當今陛下是襁褓中的太子,前十幾年活得順風順水,以至於被二皇子陷害得輕而易舉。


     


    天之驕子一朝墜落神壇,性情大變,身在冷宮卻運籌帷幄,將二皇子黨誅S得七七八八。


     


    如今朝堂人人都知道,當年那個溫和良善的太子殿下,已經和先帝一樣,是個合格而冷漠的皇帝了。


     


    我想這樣雷霆手段的年輕帝王,大抵和閻羅差不了多少,何況有長姐和二皇子這層關系在,陛下定然是要折辱我一番的。


     


    我以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下跪請安,可他的第一句話卻是:


     


    「蘇姑娘,朕記得你的琴很好。」


     


    我愣了愣,他說著嘆了口氣:


     


    「朕與二哥的爭鋒,波及了令姊,非我所願。」


     


    他竟然……是心懷愧疚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天晚上,我們面對面坐著,聊了很多事情,關於他波及無辜的無奈,和對蘇家的愧疚。


     


    我不知道他的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但我很奇怪,冷宮那段日子應該是他畢生的低谷和恥辱,可他提起那段日子卻並無什麼怨言。


     


    及至陳婕妤的婢女拍開了我的大門,尚宮钤清也聞訊前來。


     


    新帝對陳婕妤的說法不屑一顧,可看見钤清的那一瞬間,眼睛裡卻一下子就有了別樣的神採。


     


    後來钤清轉身前往陳婕妤的留芳殿,皇帝握著他那沒能披過去的外衣,怔怔看著她的背影,許久都未回神。


     


    我一時也愣住:


     


    這樣的眼神,我隻在沈昭言身上見過。


     


    3


     


    我再一次見到沈昭言,是科舉放榜後的瓊林宴上,貴妃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由我陪著新帝高坐主位。


     


    而我的下手就是一身狀元紅袍的沈昭言。


     


    近來新帝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待我好得有些過分,今日他親自給我斟了一杯酒,我下意識往下看去,就見沈昭言仰脖飲盡了杯中酒。


     


    我皺起眉:他酒量並不很好,今日可不是盡興喝酒的時候。


     


    果然他醉了,但我沒想到,是尚宮局的人把他送回來的。


     


    我更沒想到,他竟然求新帝給他和尚宮大人賜婚。


     


    他說著還紅著眼睛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幾多幽怨與酸意,而我卻恨不能把他揪過來打上幾拳:你求誰不好你非求钤清啊?活得不耐煩了吧!


     


    新帝當然沒有答應,但我唯恐他記恨沈昭言,本想晚上與他說個清楚,結果當晚陳婕妤心疾發作,新帝去了留芳殿。


     


    再之後的事情就超出了我的意料,新帝當晚突發風寒,連夜召太醫去了勤政殿,更奇怪的是,钤清被關在了勤政殿。


     


    我去看過她,本是想打探一下新帝的態度,結果想起沈昭言的求婚,沒忍住諷刺了一句,被钤清翻著白眼轟了出來。


     


    我大抵知道,新帝突然如此待钤清,多半就是被沈昭言那個愣頭青刺激的,新帝對钤清是不舍得下手的,鎖起來應該就是極限,但沈昭言卻不一樣。


     


    於是我權衡一二,向新帝坦白了。


     


    對新帝來說,沈昭言喜歡我,當然要比喜歡钤清好得多。


     


    即便名義上钤清是個女官,我是他的妃嫔。


     


    果然,我看著新帝漸緩的臉色,舒了口氣。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沒想到幾個月後,突然傳出了新帝要為狀元郎和尚宮大人賜婚,同時晉封我為皇後的消息。


     


    我大驚之下,還沒來得及去勤政殿問個究竟,新帝就徑直來了披香殿,他問我:


     


    「你想嫁沈昭言嗎?」


     


    我自然想嫁,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直接封钤清為後,而非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呢?


     


    「她……不想嫁我」


     


    眼前的年輕帝王沉默片刻,有些艱澀道:


     


    「可是朕真的很想同她好好成一次婚,哪怕……是假的也好。」


     


    4


     


    我終於如願嫁給了沈昭言,雖然是頂著钤清的名字。


     


    钤清見面就同我說對不起,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可是钤清,我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尚書府的姑娘應該知書達理,所以我學琴棋書畫,長姐沒了,我得為父分憂,所以我成了珍妃。


     


    時至今日,我想起當年封妃的聖旨降下時的那種絕望和不甘,仍然會有一種連綿不絕的痛意悶在胸腔,揮之不去。


     


    我咬牙含淚:


     


    「那個時候,陛下想拉攏父親,父親想向陛下投誠。


     


    「他們心照不宣地將我當成這個紐帶,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


     


    「我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兒!


     


    「可是誰問過我呢?


     


    「就像當年,難道我姐姐是自願嫁給二皇子嗎?難道二皇子的謀劃是為了姐姐嗎?


     


    「不,都不是。


     


    「男人玩弄權術,贏了,女人未見得能得多少好處,輸了,卻要女人一同賠上性命。


     


    「難道二皇子倒的時候,我姐姐不想活著嗎?可是父親要她S,她就S了。


     


    「我們不過是權勢的附庸,生S都隻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


     


    5


     


    我聽著蘇婉說完她的故事,久久未曾回神。


     


    相比之下,她其實已經得到了一個很好的結局,可是過程中那些驚惶與憤怒依舊不可磨滅。


     


    那種不甘被她壓抑了許久,她不能跟任何人說,直到見到我才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忽然就想起來三年前的陳穗穗。


     


    還有當年自盡的貴妃娘娘,如今在宮裡頂著貴妃名頭的柳茵茵。


     


    我聽見這些女子的控訴。


     


    權鬥,這場由男人主導的、不允許女人參與的遊戲,卻要以女人的自由和性命為紐帶與代價。


     


    隻是有些人更幸運,譬如蘇婉。


     


    有些人卻更可憐,譬如陳穗穗。


     


    可是那座朱紅的宮牆裡,還有多少不幸的女子在掙扎在吶喊呢?


     


    甚至於我的少年宋祁,他難道不是一樣被永遠地困在了那裡,不得解脫嗎?


     


    番外二:杏兒


     


    1


     


    我是御前大宮女,而今新入宮的宮女太監們,都會稱我一句杏姑姑。


     


    小宮女們剛剛入宮,不識規矩又年輕膽大,私下裡的話題總離不開我們年少有為的皇帝陛下。


     


    也不怪她們,畢竟當今陛下年過而立,卻尚無子嗣。


     


    他的後宮也很奇怪,高位隻有一個柳貴妃,若說寵,陛下從不去青鸞殿就寢,若說不寵,這位貴妃娘娘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餘下都是些不要緊的美人才人,陛下對她們的熟悉程度,怕是還不如御前當差的宮女。


     


    小宮女們難免春心萌動。


     


    每當她們聊得有些過火,我都會輕咳一聲,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女孩兒們就會安靜下來。


     


    「小姑娘們,聽我一句勸,好好當差,別打陛下的主意。」


     


    有膽大的不S心問我:


     


    「姑姑,聽說陛下如今這樣,是對早逝的皇後娘娘念念不忘,那,不知皇後娘娘當年是何等風姿啊?」


     


    我聞言一愣,然後聲音就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懷念:「皇後娘娘啊,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小姑娘們不免又好奇起來,圍著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她很美嗎?」


     


    「能讓陛下念念不忘,必然是個絕世美人兒吧。」


     


    「我聽說過蘇家姑娘都才華橫溢,她一定琴棋書畫都好得很。」


     


    「……」


     


    我笑著搖搖頭:


     


    她不是最美,也沒什麼驚才絕豔的才華,甚至根本不是蘇家姑娘。


     


    但是我想我能明白為什麼這位帝王獨獨喜歡她。


     


    她比起這皇宮裡的所有人,都多了一份天真純然,她的那種由內而外的自由,是這宮裡所有人可望不可得的。


     


    2


     


    我想我或許不該同小宮女們說這麼多,這樣她們就不會膽大到在皇帝面前提起她。


     


    那個大膽的小宮女被張得通摁下哆哆嗦嗦地跪趴著,我也戰戰兢兢跪在一旁。


     


    勤政殿裡靜到針落可聞。


     


    最後上首的帝王忽然輕笑了一聲,似乎對我和張得通這種行徑哭笑不得:


     


    「隻是提了她一下而已,朕沒事,都下去吧。」


     


    我松了一口氣,畢竟大人已經走了五年有餘,想必陛下是真的想開了。


     


    一旁的張總管卻愁容未減,而事實證明,我的確還是太年輕。


     


    白日裡陛下同平時一般無二,當天晚上,卻忽然發起了高熱。


     


    他身體一向很好,極少生病,這次卻是病來如山倒。


     


    胡太醫胡子都白了一片,顫顫巍巍跪在一旁搖頭,又是那句:


     


    「心病還得須心藥醫……」


     


    我和張總管不約而同翻了個白眼。


     


    「钤清……別走……別走……」


     


    帝王的夢囈顯得格外可憐。


     


    張總管看向我,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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