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念的臉上霎時間出現了鮮紅的巴掌印，整個人直接被扇倒在座椅上。
「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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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按照顧念的性格，被扇巴掌的委屈她可不會輕易下咽。
可她那天沒下車，直接離開了家。
正當我覺得可疑的時候，奶奶興奮地拿著存折小跑過來。
「心心，存折裡多了 10 萬塊，是念念打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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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她沒那麼壞，她還是個好孩子。」
「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去市裡租房子住，你能多睡會，上下學也能少花點時間。」
姥姥摩挲著存折卡面，數了好幾遍賬戶上有幾個零。
我不忍戳破姥姥美好的幻想。
「這筆錢我們先存著，不動它。」
「況且那些時間我都用來背單詞了，要我睡懶覺我還不肯呢！」
我沒猜錯的話，那一巴掌，還有這十萬塊錢，都會成為刺傷我們的利器。
為顧念的選秀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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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見識到了娛樂圈塑造人設的手段。
選秀節目第一期，有資本推手的人都會被安排劇本和備採。
顧念就頂著半邊腫起來的臉參加了採訪，說著說著她就轉過身去抹眼淚。
她在鏡頭裡哭訴著自己的遭遇，姥姥成了偏心的大人，我成了吸血的同輩。
顧念說姥姥煮了雞蛋從不給她吃，姐姐明明獲得了上學的機會還一直管她要錢。
前經紀公司的打壓和 pua，生活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
「夢想於我，就是天上的星星，摸不著抓不到。」
顧念眼淚盈盈，衝著鏡頭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她幾乎用上這輩子最好的演技，迸發出一瞬的不甘和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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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出來後，顧念從邊緣選手直接飆升到出道位選手，路人緣爆棚。
人人都說她是堅韌小白花的代名詞，一個那麼慘還努力生活積極向上的人。
再配上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加之資本運作，顧念也嘗到了一夜爆紅的滋味。
輿論發酵，人們開始聲討這位美強慘背後的吸血家庭。
顧念在網絡上曬出了轉賬截圖，並配文「希望你們過得好。」
她貼心地沒有將馬賽克打全，有人通過存折號找到了開戶人的姓名，隨即扒出了我這位吸血姐姐的個人信息。
我和姥姥的照片被 p 成了黑白遺照，每天都有很多人打電話到學校來辱罵我。
網民們對我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嘲諷。
「實驗中學不過是高中裡的第二梯隊，她這個火箭班指不定是作弊考上的。」
「長得挺好看，人怎麼這麼壞。」
「要是讓這樣的人考上好大學，那才是我國教育體系的悲哀，成績不代表一切。」
「請學校開除這樣人品卑劣道德敗壞的學生！」
各色舉報投訴流水一樣地到了教育局，迫於壓力停了我的學，對我展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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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書回家的那天，來了很多同學站在走廊上鼓勵我。
她們是一群真摯、善良、單純的人，並沒有因為網上的傳聞而戴著有色眼鏡看我。
「我在家也會認真學習的，小心又讓我進步幾名噢！」
此時的校門口圍滿了鬣狗般的記者，有人建議我從另一個校門出去，免得惹火上身。
她們不知道，我要的就是大場面，人越多越好，傳播速度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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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與鏡頭裡哭哭啼啼的顧念相反，我自始自終都顯得十分從容淡定。
我剛到校門口，那些記者就開了閃光燈對我一頓炮轟。
大約是上輩子直播積累下來的經驗，對著這群長槍大炮，我也能做出最佳的表情管理。
「各位阿姨叔叔大家好，我是顧念的姐姐顧心。」
「日前顧念接受採訪訴說的內容並非事實，面對這種造謠行為，我已報警。」
「各類證據都提交給了教育局和公安局。」
「利用網絡對我和姥姥進行網絡暴力與人身攻擊的行為，是可鄙且可恥的。」
「我已準備好完整的證據鏈並向法院提起訴訟。」
「不久後，教育局將聯合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本人將親自到場。」
我掃射著一眾記者，選了影響力最大的一家媒體的鏡頭。
「顧念，我在發布會上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你一定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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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我的這段視頻就在網絡上瘋狂傳播。
觀眾們怎麼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顧念急了。
她連打了十多個電話，我都沒接。
我從江瑤那借來一臺錄像機，正忙著做導演呢。
這件事發生後，姥姥就變得沉默了，也不愛笑，多數時候摸著顧念小時候穿的裙子發呆。
我想，姥姥是最難受的。
有了上輩子的前車之鑑，我不覺得意外。
但是姥姥不知道，她全身心地愛著我們兩個，費勁吧啦地將我們拉扯大。
她用心愛護關心的孩子，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顧念在姥姥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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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完後，我見顧念仍锲而不舍地打著電話，還是接了。
「顧心你個臭婊子，你能有什麼後手！」
「還敢報警，我看你真是活膩歪了，這次我一定讓你永世翻不了身。」
「你毀我前途，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比S更難受。」
她話語中的某個字直接刺激到我，我提高了音量喝止住她。
「怎麼，你知道S是什麼滋味？」
「又或者，有人S在你面前，是你親手S了她？」
顧念沉默了一瞬，而後瘋一般地胡言亂語起來。
她說的那些話翻來覆去都在強調不會讓我好過，憑她自己嗎？
我知道此時她的心裡防線已近崩潰。
發布會上的驚喜、極有可能面臨的牢獄之災、豪門夢的破滅，她接受不了這些。
於是我選擇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
「你大約想靠許家的勢力讓我永遠閉嘴，但你怎麼聯系不上許淮之呢？」
「他不接你的電話，斷了節目的投資，收回了給你的一切，你很害怕。」
「因為你知道，那些你極度渴望的東西都不屬於你，屬於別人。」
「即便你毀了一切，有了重來的機會，可你的結局永遠爛到塵埃裡。」
「因為沒腦子的人活上三輩子也不會長腦子。」
顧念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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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放下手機後，我大口呼吸著空氣，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
有些話，我想說很久了。
一直憋在心裡，就是在等最合適的機會。
如今痛快地說出來，心裡是藏不住的松快。
了解犯人為什麼犯罪，那是心理學家和警察的事。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送顧念去見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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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發布會如期舉行，因為網絡效應，現場來了很多媒體，甚至還有其他省市的記者前來參加。
官方列舉出了一系列證據，證明顧念所說與事實不符。
更因為其造謠誹謗行為在網絡上大肆傳播，已經構成了誹謗罪。
證據鏈裡有星探和經紀公司工作人員的證詞、銀行流水等等。
她說每個月打錢，為什麼奶奶的存折隻出不進，偏偏在採訪前幾日打入一筆巨款。
生活費就更是作假了，她身邊的助理作證她隻與我見過一次面，更不存在線上的金錢往來。
到這裡，顧念憑空捏造的行為昭然若揭，警局已經派出了警察前往逮捕。
官方記者會結束後，我暫時借用了場地與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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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以我個人名義召開的發布會，與官方立場無關。」
「上次我當著大家伙的面，承諾今天為顧念準備驚喜。」
「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人，接下來我會播放一段錄音和視頻。」
錄音裡，顧念惡狠狠地叫我臭婊子，叫姥姥S老太婆。
她對著我滿口汙言穢語，用詞之險惡讓人瞠目結舌。
人們不約而同聯想到幾日前那個在鏡頭前哭得梨花帶雨控訴命運不公的女孩。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有人打了個寒顫，這世道，還真是人心隔肚皮。
錄音結束後，我將那日拍好的視頻放在大屏幕上展示。
視頻裡有個一破敗不堪的屋子，周圍是棚戶區，有一塊空地堆滿了撿來的廢品和垃圾。
畫面深入，屋子隻裡有兩張床和一些簡陋的家具，但被人收拾得很整潔。
鏡頭聚焦，衣櫃是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看起來像是小女孩穿的。
衣櫃邊的牆壁上歪歪扭扭地畫著許多橫線。
藍線後面跟著心心，粉線後面則是念念。
有些字因為年歲久遠，已經模糊不清, 但字裡行間的愛不會消逝。
視頻最後是一個老人的背影，孤獨地坐在床邊撫摸著一條粉色小裙子。
看完視頻, 沒有一個人不動容。
毫無章法的鏡頭語言, 恰恰展示了這個家庭最真實的生存環境。
我看到有感性的男記者偷偷取下眼鏡抹淚, 我知道，賣慘有用。
今天我不止賣慘, 我還要打親情牌, 我要讓顧念在道德空間裡孤立無援。
「妹妹，你想逃離這樣的家庭, 我理解。」
「人都有向上爬的權利, 你說的話做的事, 我可以選擇性忘記。」
說到此處, 我適時地哽咽。
兩次出現在媒體前, 我的狀態都十分冷靜。
唯有談到家人, 我情難自抑。
「你對我怎樣, 我無所謂。」
「但請你不要對姥姥這麼殘忍, 她很愛你。」
「希望你在裡面好好反思, 重新做人。」
「隻要你回頭……」
我已泣不成聲，放下話筒，逃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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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後, 我快速躲進了廁所, 看著鏡子裡我見猶憐的面孔。
我擦去眼淚, 暗自高興。
演技還是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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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顧念正式入獄那天，我去看她了。
她還未成年，要在少管所呆上兩年。
見到我時，顧念不再張牙舞爪，不再滿嘴噴糞。
她隻是靜靜的看著我，眼神冰冷。
「你不用得意，我能S你一次，就能S你兩次。」
我裝作聽不懂。
「你沒事吧？」
「少裝蒜，你也重生了！」
「心心，念念，過來吃雞蛋。」
「（而」「誰過得比你好, 你就S了誰，人不可能每次都有重生的好運氣。」
顧念不以為然, 輕蔑地笑了笑。
「你不會以為讀了幾本破書就能來說教我了吧。」
「我告訴你, 你最後也是進廠擰螺絲的命！」
「什麼大學夢，你趁早S了這條心！」
多可憐多天真，以為交換選擇就能交換命運。
人的自主性被完全磨滅, 隻剩一具空殼。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預錄取通知書，隔著玻璃朝她晃了晃。
「復旦大學的自主招生, 我通過了。」
「我會帶著姥姥去上海, 過沒有你的新生活。」
「用你給的十萬塊錢。」
顧念終於撕爛了那張冷靜的面具, 用力地拍打著玻璃，面目猙獰。
「顧心, 你憑什麼！」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過上好日子！」
「這不公平！」
我隻給顧念留下了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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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 其實我考上了北大自主招生。
為了保護自己和姥姥, 我才拿了別人的通知書做代替。
等她出獄，會在偌大的魔都一遍又一遍地尋找我的身影，蹉跎歲月, 一事無成。
而我會進入最高學府深造，學我喜歡的專業，享受我嶄新的人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