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十年的演唱會上，我在觀眾席看到了闊別已久的同桌程錦鴻。
他坐在頂流姐姐身邊，安靜地聽我唱歌。
表演結束當晚，我宣布不再演唱成名作《檐上雪》。
有歌迷問我原因。
我笑了笑：「那個人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讓這首歌再打擾他。」
程錦鴻手中的熒光棒一頓，看向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
後來，我再次在萬人場館裡唱響這首歌。
卻在臺上崩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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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從 17 歲到 30 歲，從生到S。
他曾經，也喜歡我喜歡了很久。
1
升降機剛上來，我就敏銳地在人群中捕捉到林皎月。
她是我法律關系上的姐姐，最近因為耍大牌、鬧緋聞而人氣下滑。
公司為了挽救形象，特意安排她來看我的演唱會，借機營銷姐妹情。
本來我在娛樂圈就是出了名的佛系，得知後也沒反對。
可看到她的一瞬間，我連拍子都進錯了。
準確地說，是看到她身邊的程錦鴻。
他坐在臺下，輕輕揮舞著白色的熒光棒。
耳邊的喧鬧突然淡了。
世界仿佛又變成一片蒙蒙的雨霧。
有關他的記憶，不可抑制地湧入腦海。
2
剛隨母親來津城那年，我因為普通話不好，不怎麼愛說話。
再加上林皎月在我入學時，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哭，班上的同學都覺得我是小三的鄉巴佬女兒。
女生們不約而同地孤立我，男生們背地裡叫我小啞巴，把我的課本撕成一條一條，從教學樓上撒下去。
隻有程錦鴻不會。
高考前，他甚至冒著被記大過的風險，從校霸手裡搶回我的曲譜。
那時他雖然鼻青臉腫，笑起來卻堪比七月暖陽。
「謝什麼，小爺以後可是要拯救世界的。」
我望著他，日復一日。
喜歡勝於昨日，匱於明朝。
3
表演結束，我宣布以後不會再演唱成名作《檐上雪》。
粉絲都知道，這首歌是我以初戀為原型創作的出道曲。
因為歌詞將暗戀的辛酸和委屈一一道盡，一經發售，就成了無數人的白月光。
每次演唱會，還要作為壓軸曲目出現。
所以互動環節一開始，立馬有人站起來追問原因。
原本喧鬧的會場中，上萬人屏息以待。
這次我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會撒謊。
「那個人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讓這首歌再打擾他。」
「我知道這樣做對粉絲朋友們不公平，但那個人曾經對我很好，這是我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請大家見諒。」
我朝著臺下，深深鞠了一躬，又加唱了兩首未發布的新歌作為補償。
餘光瞟到臺下時，程錦鴻手中的熒光棒一頓，眼裡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剛好林皎月側頭，黑暗中，兩人耳語了什麼。
不得不承認，他坐在林皎月邊上，比坐在我邊上般配許多。
般配到連我都覺得，在安靜的歌聲中成為他們的背景板，是我十年暗戀最好的結果。
4
不出所料，演唱會剛結束，公司就爆了三個詞條：
#林皎月看時非演唱會力破不合#
#時非暗戀的難過在這一刻形成了閉環#
#林皎月編制男友#
我點開最後一個 tag。
網友已經扒出來，演唱會那天坐在林皎月身邊的程錦鴻。
他不僅是富二代，還是津港消防特勤隊的隊長。
消息一出，林皎月的粉絲在評論區揚眉吐氣：
【某些人傻了吧，國家篩選的小哥哥，三觀能差到哪去？喜歡的人又能差到哪去？】
【對呀對呀，人的秉性很難改的，如果真的像外界傳的那樣，消防員哥哥怎麼會看上我們家月月啊，隻能說明她本性就是好的。】
【急S了，到底是誰黑我們月月耍大牌？能不能把她人肉出來？】
【還能有誰？@時非，我姐點你呢，回個話。】
不知什麼時候，大粉把矛頭轉向我，帶頭抵制我的作品。
可自始至終，林皎月都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
我問經紀人璐姐，這樣會不會加重她的工作負擔。
璐姐大手一揮：「怕什麼，你靠才華吃飯，不用理會粉圈的事。」
她把我送回家，又叮囑我專心創作。
但不知為何，從見到程錦鴻那天起，我的心一直平靜不下來。
連撕八張稿紙後，我打開了 QQ。
5
這是我這十年來做得最多的事。
每次撐不下去，我都會打開程錦鴻的 QQ 空間。
哪怕裡面什麼動態也沒有，但隻要盯著電腦屏幕，我就能安心不少。
這次我還是這樣，一點進去，頁面卻提示黃鑽權益即將到期。
我熟練地續費，再次隱身進去的時候，看到了一條新動態。
【津港消防宣傳月大型直播預告。】
出於好奇，我點了進去，沒想到鏈接直接跳轉到了直播間。
畫面裡，程錦鴻身穿火焰藍套裝，正在講解滅火器的使用方法。
講完又問粉絲，知不知道常見的滅火器有幾種。
他耐心等待著，彈幕卻沒一個人聽他說了什麼，紛紛刷屏：
【聽不懂，想親嘴。】
【消防員哥哥，瓦房著火可以滅，心房著火了怎麼辦？】
【首先說明，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沒有男朋友可以打 119 嗎？】
我忍不住笑出聲。
程錦鴻無奈，又問了一遍。
高中時，這類問題他在我耳邊念了不下千百遍。
我不忍心看他孤立無援，下意識在彈幕中輸入答案。
【四種，幹粉、二氧化碳、水基型和泡沫型滅火器。】
評論一發出，網友瞬間炸了。
【等等，這是不是時非的號？】
【不是吧，這姐又來刷什麼存在感？上次買通稿黑姐姐，這次又來搶姐姐的男朋友？虧我們月月還去給你的演唱會捧場，簡直狼心狗肺！】
【就是，管理員呢？快把時非 × 出去！】
很快，我的歌迷也湧了進來。
但粉隨正主，我佛系慣了，他們的戰鬥力也不強。
罵不過，隻能在直播間狂刷我的名字。
我制止了幾次，消息卻很快淹沒在浩如煙海的彈幕中。
於是直播沒多久，津港消防就強行下播了。
怪我，忘了切小號。
我尷尬地退出直播間，正盤算著怎麼解釋這件事，手機突然彈窗，問我要不要關注主播。
猶豫很久，我還是點擊左上角的小心心，加入了津港消防粉絲團。
【恭喜你，已經成為主播的第 198978 位粉絲啦！】
我沒忍住笑了笑。
心想，我才不是程錦鴻的第 198978 位粉絲。
我一直一直，是他的頭號粉絲。
6
第二天早餐，我隨手在紙巾上寫了段旋律。
本來想用文件傳輸發給自己保存，一不留神，點開了程錦鴻的對話框。
等我發現的時候，消息已經撤不回了。
我懊惱了一整天，臨近傍晚，他給我回了條消息。
【看不太懂曲子，能唱給我聽嗎？】
轉學的第一天，程錦鴻趴在桌子上，看我認真地畫下一個個小蝌蚪時，也這樣對我說過。
我的喉頭陣陣發緊，對話框裡的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才發過去一條簡短的語音，哼唱了那首歌。
這次他很快回復：「很好聽，不過這首歌你不是很久以前就開始寫了嗎？還沒完成嗎？」
我一愣。
這首歌，確實在高中就初具雛形。
那時程錦鴻第一次端著餐盤坐在我身邊。
泰然自若，將我這個鄉巴佬從旁人的漠視中解救出來。
那天，狂亂的心跳和檐下的風鈴在不經意間交織成曲。
我敏銳地捕捉到，改成了其中兩小節，還唱給他聽過。
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一會兒訓練，先下了。
【還有，謝謝你來看我直播。】
許是我遲遲沒有回復，程錦鴻的頭像又跳動兩下。
我斟酌著標點符號。
可直到他的頭像再次變灰，聊天框裡那句「不客氣」依舊沒有發送出去。
我長嘆了口氣。
心想，時非啊時非，你一直錯過，真的不冤。
7
那次之後，我又重新投入工作，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程錦鴻。
年末金曲獎，主持人宣布我再次奪魁。
我照本宣科，念完璐姐準備好的感謝詞，拿著獎杯走下臺時，頓感悵然。
我不知道應該把這份喜悅分享給誰。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點開了津港消防的直播間。
兩個月過去，彈幕還是一樣瘋狂，無數妙齡少女狂刷「老公」。
程錦鴻紅著耳尖，語調嚴肅又無奈：「再次感謝大家厚愛，但各位粉絲朋友還是不要叫我『老公』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話音剛落，有人在直播間裡刷了十個嘉年華，原地飛升榜一。
看見昵稱，彈幕直接沸騰了。
是林皎月。
我的心口莫名酸了一下。
正好璐姐叫我上車，我沒敢多留，直接退出直播間。
但我沒想到，再次聽到關於程錦鴻的消息，會這麼快。
慶功宴上，助理艾萌興衝衝地把手機給我看：
「非姐非姐，姓林的遭報應了！！」
「早該這樣了，什麼熱度都蹭，看你新歌發了就去聽演唱會，消防宣傳火了又搭上老同學，這回終於被拆穿了！」
我接過來一看，熱搜上寫的是「林皎月打臉」。
「之前都傳那個消防員小哥哥是她男朋友，她不澄清，還去人家直播間刷嘉年華蹭熱度，現在人家直接說了，單身狀態，喜歡的人不是林皎月。」
我的手有些抖，點開直播回放，彈幕都在問程錦鴻喜歡的究竟是誰。
【是同學嗎？】
「是。」
【那哥哥準備什麼時候表白？】
「不準備了，她現在……太耀眼了。」
明明做的是那樣硬朗的工作，笑起來卻總是春風和煦。
彈幕的心都碎成一地了，仍舊不S心地追問那個人是誰。
我不自覺地屏起呼吸。
一秒，兩秒，三秒。
可這次，他隻是輕輕一笑，繼續開始講不同類型的可燃物如何滅火。
我的心髒跳得要飛出喉嚨。
如果他喜歡的不是林皎月，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
那我是不是……
8
我不善交際，慶功宴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煎熬。
沒過多久，我就找了個借口溜了。
出門時，我鼓起勇氣給程錦鴻發了條「在嗎」。
兩秒後，QQ 收到一條消息：【我看到你了。】
我一愣，剛抬起頭，就看到了馬路對面的程錦鴻。
他還穿著訓練時的藍衣藍褲，斜倚在摩託車上。
看見我，轉了轉手中的鑰匙。
「時非同學，一起逃跑嗎？」
津港消防總部離這裡很遠，我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我面前，又打算帶我去哪兒。
我隻知道，錯過這次機會，也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黑色的貓耳頭盔，手抓在他腰側時，心跳快得可怕。
程錦鴻沒開導航，已是藍調的天空下，摩託車穿過永不休眠的城市，帶著我駛向未知的遠方。
車速很快，我卻神奇地沒有害怕。
中途我們經過一條隧道，隻有車燈能照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