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一世,為了救容曄,我謊稱有了他的孩子。
父皇雖震怒,卻還是將他賜給了我。
婚後,我為他做盡一切,護佑著容家一百多口免入賤民籍。
可臨S前才知道。
原來,他寧願和他的小青梅一同落入賤籍,也不願我謊稱有孕,侮辱他的名聲。
所以重來一世,我任由他落入賤籍,與他的小青梅一同入了那吃人的教坊司。
可他卻紅著一雙眼,不可置信地問我:「鳶寧,你當真不要我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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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我至S都還是清白身。
那時我並不知,容曄是用不碰我,向世人證明,他未曾與我苟合過。
我以為他隻是因為父皇,才對我疏遠的。
後來才知曉,原來自詡公子如蘭的他,覺得我假孕救他,壞了他的名聲。
他寧可和趙語兒一同落入賤籍,也不願受我侮辱。
「鳶寧,此事當真?」高座上,父皇滿臉嚴肅的問話,回了我的神。
如上一世般,階下跪著容老和容曄等人。
我知道,這是回到了假孕救容家的那一日。
容家擁護三皇兄,皇兄逼宮失敗,連累了容家滿門。
那一日我提前放出消息,說我懷了容曄的骨肉。
父皇來質問我。
大殿一片安靜,眾人皆把頭沉了下去。
唯有容曄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我。
他的眼底帶著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成竹在胸。
「嗯?」父皇瞧見我看容曄,不滿的一撩龍袍,下臺階擋在了我倆的中間。
「你當真懷了他的骨肉?」他怒聲問。
上一世,便是如此,我回了是,清譽盡毀,把父皇氣的御書房都快砸完了。
卻還是與我賜了婚,收回了讓容家沒入賤籍的旨意。
「未曾,不過是兒臣的隨口戲言罷了。」
清風自窗牖而入,我淺淡地笑了笑。
何必多管闲事呢?
更何況用自己的清白名聲。
這蠢事,做一次便罷了。
2
我的聲音並不大,卻落地有聲。
容曄身子一顫,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我。
「公主你——」
他眼中帶著不解、受傷,還有莫名的心痛色。
眼尾那一抹,我最喜歡的淡紅極顯。
我知道那是他委屈了。
少時我便最喜歡容曄,喜歡極了纏著他玩。
他不會像幾個皇兄般總是搶我東西,還嚇我。
他性子清冷,卻會為我親手制作墨筆。
他會在我爬樹快摔下時,用盡全力地護著我。
他總是故作深沉地說,公主這不可,那不可。
可又次次縱容了我。
因此我想,他一定也是喜歡我的吧!
所以在容家落難時,我幾乎傾盡全力施救,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清譽,也要保全容家。
「既然如此,那就依照先前的旨意,容氏一族沒入賤籍。」父皇沉聲道。
「公主——」容曄眸色輕顫,固執地望向我。
不似上一世的清冷疏離,此刻他瞳孔微縮,目光裡帶著不解、受傷,和濃烈的痛色。
「哦!」
我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父皇,兒臣還有一請求。」
「兒臣請求父皇,把容家二公子和趙家大姑娘沒入同一個教坊司吧!」我道。
這是他的夙願。
成全他們了。
這一次,唯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3
三皇兄叛亂鬧得極大,他被鸩酒毒S在了上音宮。
容家、趙家、韓家皆被牽連。
上一世因我的幹涉,容家雖被削了爵位,但子嗣未曾落入賤籍。
「六妹當真,要眼睜睜瞧著芝蘭玉樹的容公子,你的容二哥哥,成為權貴們的玩物?」
公主府裡,五皇兄折扇翩翩,飲了口酒不可置信地問。
「你也知道,那容曄本就有清潤才子的美名,如今落入教坊司,雖名義上隻是賣藝。
可教坊司是什麼地方?
仙入凡塵,哪個有點權勢的女人,不想嘗一嘗曾經高不可攀的才子的味道?」
五皇兄素來不成氣候,終日混跡勾欄瓦舍。
是呀!
可連他都懂的道理,容曄卻不懂。
他以為他是才子,落入教坊司不過是出賣才華。
所以,他清高,他以我汙蔑與他苟且懷子為恥。
終日冷落我,恨我。
恨我恨到,我臨S前的最後一面,他都不願見。
「公主與我已無幹系,是生是S,與我何幹?」我臨S前,他隻託僕人說。
「與我何幹?」墨筆未停,我輕巧的在紙上畫了一隻落單的蝴蝶。
蝶翅飛舞,落在了橫枝上。
孤獨卻義無反顧。
「莫不然,五哥的意思是,讓本公主做他的第一個恩客?」我嘲諷地笑了笑。
「五哥,本公主可是清白之身,都說你男女不忌,這好事,本宮看還是留給你吧!」
香爐嫋嫋生煙,我繼續運筆勾勒。
驀然薄瓷杯落地的聲音在屋裡響起。
抬眸望去,一身小廝裝的容曄,站在五哥身後四五尺的地方。
他眼尾攀紅,好看的眸子裡霧氣彌漫。
雙手緊握泛紅,身子輕顫,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終於,他走上前握上了我的筆。
「鳶寧,你也回來了嗎?」他喑啞著嗓音,帶著激動。
白色的衣衫包裹著消瘦的身姿,他幾乎要立不住般,抓住了我的手。
「鳶寧,你也回來了嗎?可你為何任憑我入教坊司?為何把我推給語兒?
你不要我了?
鳶寧,你當真要把我丟給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4
一室安寧,唯有香爐燃著香木,嘶嘶作響。
我愣怔了下,眼神一默,隨即用力甩開了男人的手。
呵——
原來如此。
原來他也重生了。
所以我該如何?
依舊助容家脫身賤籍,依舊捧著自己的真心給他冷落、糟蹋。
最後在臨S前,隻得他一句,與他何幹?
墨筆摔在了桌案上。
我淺笑地捏著帕子,擦拭著被他碰觸過的指尖。
帕子丟在了地上:「回哪裡?」平靜問道。
「本宮記得那日,容二公子不是與趙家大姑娘說,本宮假孕會有辱你清譽?」
「容二公子,人嘛,是不能既要也要的。
本宮成全你,保住清譽了,至於教坊司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我嗓音溫婉,語調平淡。
似是在說什麼不重要的事。
男人蹙眉愣怔地望著我,許久,突然慘淡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因為公主聽到了這個。」
「我還以為,她也回來了。」他唇角的笑意,淺薄得如同冬日的晨霧。
「是呀!她不會的!她那麼愛我,縱然我傷了她的心,她也不會不要我的!」
5
權貴落入賤籍,在翌朝,是很稀疏平常的事。
畢竟伴君如伴虎,更何況我的父皇猜忌心極重。
落入教坊司的人,會被以才華姿色分類。
每月顏色最好的十個人,會讓京中貴子貴女們點天燈。
一燈千兩銀,價高者可得藝人三日獻藝,和當月賣藝利潤的三成。
步入教坊司時,五皇兄已經在了,他身旁還坐著素日與我不和的七皇妹。
皇兄搖曳著他的那把破扇子,與臺上的人使了個眼色,幽幽道:「六妹,為兄就知道,你絕不可能放任容曄不管的。」
喜歡容曄,似乎是整個京都都知曉的事。
我笑了笑。
「是嗎?」平靜的落座在五哥身旁。
可我今日卻不是為他而來的。
容曄此時正與其餘九人一同在臺上,他面前擺著一方古琴,烏發高束,翩翩儒雅,雖面容有些消瘦,但舉手投足間,仍難掩他清冷絕塵的氣質。
他望向了我,目光顫動,眼中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為他瘋狂的女子確不少,天燈一盞盞地增加。
皇妹輕蔑地舉起了花令牌:「三十盞燈,容曄。」她道。
隨後挑眉看向我:「皇姐,該不會與皇妹我搶人吧!」
七皇妹與我素來不和,我是先皇後之女,受父皇寵愛,她是繼後之女,外祖家族權勢頗大。
所以我與她二虎爭山,自小到大,凡是我喜歡的,她必搶。
凡她喜歡的,我也必爭。
我記得上一世,容曄並不喜歡她,卻在我和她同時落水時,舍命救她。
他說:「臣救誰,需要徵得公主同意嗎?當初臣不是也是被公主搶來的?那時公主可有徵過臣同意?」
在他心中,救下容家,不過是我搶他的手段。
我喜歡與七皇妹搶,他便讓我輸。
因為他恨我。
皇妹挑釁十足,我淺淡地笑了笑:「怎麼會?本宮最不喜搶東西了。」
平靜的沁了口茶,咽下後,也舉起了花令牌:「三十盞燈,韓陌之。」
話音落,滿廳皆靜。
韓陌之是坐在容曄對面的韓家次子,一襲黑衣,容貌雖上乘,周身卻散發著蝕骨的寒意。
由是,名錄上無人問津。
花掌司忙賠著笑臉跑了過來:「六公主,不、不是容曄?您、您確定是韓、韓陌之?他脾氣可不怎麼好!」
「嗯。」銀票丟在了桌上,我含笑地看向黑衣的男人。
「容公子是皇妹的心頭好,本宮不喜奪人所愛,韓公子極好。」
6
臺上的琴弦被人扯斷,弦斷錚聲刺耳。
我沒有回頭,隻徑直去了天燈榜主的包廂。
韓陌之坐在我對面,臉上帶著幾分審視。
「六公主在韓某身上砸下三萬兩,大概要賠慘了。」他道。
我自然知曉要賠。
上一世的三日後,眼前的人便會打傷教坊司的護衛出逃,隱姓改名入軍營,在雲鹿之戰中斬獲戰功。
他有三皇兄S前的勢力,又有勇有謀。
後來二皇兄能坐上皇位,他可謂立下了汗馬功勞。
「嗯!」我平靜的回答。
伸手遞上了一個信封。
男人看到信封裡的東西一怔,他眼底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為何?」他問。
我笑了笑:「韓公子非池中之物,武藝卓絕,自當去戰場名留青史,這教坊司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我給韓陌之的是他的身契,從這一刻他便不再是賤民了。
他可以用韓陌之的身份去建功立業。
男人目光沉冽,靜靜地凝視著我,眸底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許久,他低沉的嗓音開口:「公主此番,是為了氣容曄嗎?」
7
出了包廂,我走在二層的走廊處。
驀然,一道力量拉扯,我被人扯進了一處包廂裡。
身子抵靠在門壁上,容曄目光焦灼地看著我。
他在慌張。
雙臂撐在我的兩肩側,嗓音都有些顫抖。
「鳶寧,為他點天燈,你是為了氣我嗎?」
我從未見過這般的容曄。
好似他多在乎我一般。
年少時,他是清冷少年,長大後他是端方公子。
後來我們成親了,他對我也隻有波瀾不驚地疏離。
「鳶寧,我承認我輸了好不好?我嫉妒了,我嫉妒你看上別人,鳶寧,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你像從前那般愛我,我們好好過日子。」
涼風自半敞開的窗牖而入,男人祈求的聲音被吹散了幾分。
我用力地推開了眼前人,目光沉靜的看著容曄。
「容二公子在胡說什麼?」我語調凌厲。
「本宮何時愛過你?你我不過也隻算同門之誼罷了。」
「而且,本宮心悅韓公子,為他點天燈,與你何幹?」
「容曄,別忘了,你隻是個擁有賤民籍的賤民而已!」
話音落地,男人身子顫了顫,他眼中布滿了不可置信,許久,唇角掛上了一抹慘笑。
「賤民?是呀,如今我隻是賤民而已。」
「若是這個賤民曾為公主而S呢?公主會感動嗎?」他問。
S?
我勾了勾唇。
想起了上一世我S前,阿浯轉達容曄的話。
「容二公子與本宮並無幹系,是生是S,與本宮何幹?」
男人身子晃了晃,眼中浮過一抹決然。
他眸色猩紅地望著我,雙拳緊握。
「那希望公主日後不會後悔!」他說。
8
那日教坊司之行後,次日韓陌之便離開了。
如我所料,入了軍營。
「七公主為容公子清了戶籍,如今他是四皇子最信任的謀士之一了。」
阿浯低聲與我說。
我正畫著一株山松,小心地描繪著最後的枝葉。
瞧著我的模樣:「公主一點都不吃驚嗎?」小丫頭眨著眼睛問。
將墨筆擲入了洗墨池裡,我仔細端詳著畫作。
容曄是重生的,他通過七皇妹,投靠四皇子,我一點都不驚訝。
二皇兄素來與我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