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甄十五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走到我的身邊，將一個還點燃的雪茄按在我胸口。
我痛得慘叫，甄十五卻捂住我的嘴巴，然後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我的肚子上。
我像個蝦米一樣弓著身，最後被甄十五一腳踹翻。
他抓著我的頭發，按在自家的貓砂裡面。
我在貓砂裡面喘不過來氣，甄十五卻幽幽地開口了：
「你知不知道，你打傷了鄭成，讓老子賠了多少錢？
「我好幾個訂單，都等著鄭成幫我打官司，現在好了，老子的錢沒了！」
說著，甄十五將我踹飛出去，然後自己坐回了老板椅上。
他又按了一下房間的鈴聲，管家推來一張巨大的移動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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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放著上好的紅酒和牛排。
甄十五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然後伸手示意：
「來吧，我們先吃點兒飯，然後我再說其他的事兒。」
我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用刀子不斷地切割牛排。
甄十五笑了：
「你似乎對我剛才的舉動很有怨氣。
「不過，你很快就會笑出聲。」
他拍了拍手，管家將厚厚的一疊文件放在了餐桌上。
甄十五開口：
「這些案子，幫我做了，鄭成的工作，是你的了！」
我心髒狂跳，這些案子，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案子。
而且，我似乎也不能拒絕。
可是，接到案子的第二天早上，警官老趙就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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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懷疑你和一宗謀S案有關，請您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說話的並不是老趙，而是另一個警官。
我讓爹好好睡覺，我出門一下，害怕他醒來看不到我，又出什麼問題。
等到了警局，老趙才告訴我，甄十五的老婆S了！
根據甄十五的供述，最後可能S害他老婆的人是我。
我看著老趙：
「無稽之談！我都沒見過他老婆，怎麼可能行兇。」
不過身為律師的我，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警方掌握了某些證據。
按照老趙的說法，主要的證據，目前還是指控。
按照甄十五的說法，我和鄭成的衝突以後，甄十五毆打了我。
這讓我和甄十五之間結下了梁子。
於是，我放出了狠話，告訴甄十五，我會報復他。
結果當天晚上，甄十五的老婆就失蹤了。
由於他是著名的商業大亨，而且是慈善家，敢於對他進行報復的人不多。
我這種初生牛犢，算是比較可疑的人員。
而甄十五利用自己的人際關系，上層對警局也開始施壓。
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我爹。
按照警局對我家庭情況的了解，我爹屬於精神疾病患者。
因此，在受到教唆或者是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會變得極度危險。
甄十五就提出，很可能是我爹為了幫我出氣才做的。
我心中一涼，看來甄十五對我的情況非常了解。
隻是讓我不理解的是，他為了幹掉我，也不至於賠進去自己的老婆。
老趙離開的時候告訴我，正在審訊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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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沒問題。」
老趙對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才算放下心來。
既然我爹沒有悄悄幫我報仇，那麼這件事和我無關。
然而，老趙很快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SS甄十五老婆的刀子上，帶有我的指紋。
我愣在原地，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把刀子會出現我的指紋。
不過我立刻想起了甄十五請我吃東西的事情。
切牛排的那把刀子似乎過於鋒利，對於牛排而言，有些大材小用。
經過簡單的詢問以後，老趙告訴我，的確是一把很鋒利的餐刀。
但是我單方面的供詞根本沒用，除非有什麼能翻案的鐵證。
老趙告訴我，我的供詞，就算是他，也不會認可。
因為甄十五老婆在遇害的前一天，還和甄十五一起去參加了慈善晚會。
他們是富豪圈裡有名的模範夫妻，受到很多人的敬仰。
至於我說的甄十五和鄭成勾結的事情，鄭成則表示隻是商務合作的關系。
這讓我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我坐在監獄中仔細思考這件案子。
如果是一般的S人案，或許還有轉機。
但是對於甄十五老婆這樣的身份，不光是富商還是慈善家，社會影響都非常惡劣。
一旦被判定我是S人兇手，那麼我很可能會迎來S刑。
至於我提供的甄十五是兇手的口供，很可能不奏效。
當了這麼多年律師，我當然知道，大眾想看到的，就是大眾認可的。
就在我陷入了絕望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我爹的聲音：
「我娃兒是好人，我娃兒是好人！」
24
兩天以後，老趙突然找到我，讓我去勸勸我爹。
他說自從我被抓起來，我爹已經在公安局等了我好多天。
民警同志勸說了好多次，我爹都不聽，見到人就下跪磕頭，嘴裡嘟囔著：
「我娃兒是好人，我娃兒是好人。」
弄得公安局的人都不敢到我爹面前，生怕老人家再跪下。
我爹在公安局等了許多天，其中不知道是誰給我爹出了餿主意。
我爹主動去找警察要求「自首」，他說是自己S了人。
因為司法程序的緣故，警察不得不重新審訊我爹。
最後老趙親自審理，可問來問去，我爹連誰是甄十五都不知道。
老趙告訴我爹，頂罪也是犯法行為，隻能讓我罪加一等，我爹才罷休。
現在，我爹還在公安局門口跪著，見人就磕頭。
我聽得眼淚直流，趕忙和老趙一起出去。
出門的時候，我就遇到了甄十五。
因為甄十五算是案件的知情人，也被帶來調查。
我激動地拉住了甄十五的衣領：
「你為什麼要害我？我們都不認識！」
我爹聽到了聲音，趕忙跑過來。
甄十五則冷冷地看著我：
「你是我的S妻仇人，我必須要你S。」
說完，甄十五就推開了我，讓我「滾」。
我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聲不吭。
等到甄十五走了，我才去勸我爹：
「爹，你走吧，這件事，警察會給我一個公道的。」
我指著老趙：
「他是好人，對吧。他會保護我的。」
我爹看著老趙，咧開嘴：
「他......他是好人......他是好人......會保護我娃兒......」
老趙也點點頭。
我爹從口袋裡拿出那包沒過期的果凍，塞到了我的手裡：
「我娃兒......不開心......就吃一顆......」
我含著淚，將一顆果凍塞到嘴裡。
我爹開心地張開雙臂：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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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老趙來通知我，說是我已經被無罪釋放了。
老趙說：
「甄十五已經認罪了，證據確鑿，你可以離開了。」
我愣了：
「他會認罪？」
老趙點點頭，然後告訴我，甄十五已經承認了，他老婆是他自己S的。
那天其實根本不是要和我談什麼合同。
而是S妻以後，為了讓刀子上印上我的指紋，所以才要求和我合作。
他之所以打我，就是為了讓一切看起來有一個合理的動機。
這件事還有鄭成的出謀劃策，當然，對於鄭成的追責還沒有完成，需要一定的時間和證據。
我氣憤地看著老趙：
「甄十五在哪裡，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老趙搖了搖頭。
我知道，從司法程序上來說，我是沒有權利去看甄十五的。
老趙能和我說這些，也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
我問老趙：
「我爹最近還好嗎？」
老趙沒有說話，隻是帶著我離開了公安局。
他把車子一路開到了醫院，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趕忙問老趙：
「我爹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多重的傷？能不能救回來？」
老趙依舊一言不發。
我SS抓住老趙的衣領：
「你他媽說話，我爹到底咋了！老趙，你別嚇我！」
老趙依舊面沉如水，隻是拉著我往醫院裡面走去。
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直到走到太平間的門口，我的心涼了。
老趙告訴我：
「甄十五S了。」
我忽然松了一口氣，這種人渣S了就S了，隻要我爹沒事就好。
然而，我推開門的時候，甄十五屍體的旁邊放著的是——我爹！
26
我爹就靜靜地躺在鐵板上，面色慘白，沒了氣息。
我看著我爹的屍體，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眼淚已經沒有了。
我忽然笑出了聲，然後一個巴掌接著一個巴掌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我嘲笑自己的無能和懦弱，如果我哪怕稍微強大那麼一丁點，我爹都不會如此。
老趙沒有阻攔我，就那麼默默地看著，眼神中帶著憤恨。
也許連他都在怨恨我這懦弱的性格，可憐我爹的一生。
良久，老趙才拿出了一部手機。
手機裡是我爹錄制的甄十五認罪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我爹自己一個人走到了甄十五的家裡。
他要甄十五救我，甄十五和他扭打在一起。
但就算是刀疤那樣的人，也打不過我爹，何況是甄十五。
很快, 我爹就佔據了上風，甄十五被打得求饒。
然後在我爹的要求下, 他說出自己如何S害了老婆，又是怎麼嫁禍給我的。
還有鄭成給他出謀劃策的一切。
我爹拿著手機笑嘻嘻地轉身離開，全然忘了身後的甄十五。
甄十五將牆壁上的弓箭取下來, 砰的一聲，弓箭離弦。
屏幕上迸濺出了血花，從我爹的屍體上就能看出，那一箭, 射穿了他的肺。
甄十五衝上來搶奪我爹手裡的手機。
我爹用僅存的力氣, 活活掐S了甄十五。
視頻的最後, 手機滾落在地上，我爹的臉就正對著鏡頭。
他張了張嘴，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我再一次痛哭流涕，因為我認出了我爹的嘴型。
他在生命彌留的最後一刻, 說的還是：
「抱抱！」
27
在老趙的安排下，我安葬了我爹。
連續幾天的時間裡, 我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我就是看你是個律師，以為你認識什麼上流人士，才和你在一起的。
「全「」那幾天的時間, 我就在思考, 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
事實是，我錯了, 錯得離譜，我以為自己人生的黑暗都是我爹造成的。
可我爹卻在拼命地用自己的生命來成為我生命中的一盞燈火。
是我自己的懦弱、自私和市侩親手掐滅了自己的燈火。
偌大的房間裡, 隻有茶幾上的一袋果凍，還留存著爹的痕跡。
我將那些果凍剝開，一口一口吃掉，仿佛在虛空中想要貪婪地索取父愛。
可是那袋果凍不是無窮無盡的, 剝開最後一個果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什麼都晚了。
誠如我爹對我的愛，再熱烈，也不是無窮無盡的，他也會老, 會S。
等我打開手機的時候，看到了事務所發來的信息。
他們說鄭成因為違法, 而被取消了合伙人的身份。
我又可以繼續去事務所上班了。
我打電話去事務所, 告訴他們，我不打算回去了。
掛斷了電話, 我就告別了城市裡的一切。
告別了這個冰冷的鋼鐵森林。
我坐著小時候我爹帶我坐過的綠皮火車，一路去了我們曾經一起生活的鄉下。
我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鄉村教師。
五年後，我又明白一個道理，人的成長, 第一件事是明白什麼叫做愛。
也許爹在別人眼裡是個傻子, 是個S人犯。
但我從小就應該明白的是，他始終是愛我的。
於是，我在鄉村課本的第一課，給孩子講了這麼一句：
「孟子曰：『老吾老, 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隻是最後一句我改成了：
「是謂，天下大同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