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意外，讓爸爸失去了生育能力。
於是爸媽收養了我。
媽媽笑談，說我和爸爸有緣，性格喜好一模一樣，甚至長相也有些相似，天生就該做父女。
對此，我表示強烈贊同。
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
爸爸牽著一個漂亮女人來見我。
她說她是爸爸的初戀。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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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生母親。
1
聽到那女人說的話，我愣住了。
嗓子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上不去下不來。
幾次張口，都發不出聲。
她是爸爸的初戀。
我的親生母親。
那我呢？
那我和爸爸又是什麼關系？
我抬眸看去。
爸爸正攬著她的肩膀，安撫著正在啜泣的她，神色，是我在家從未見過的溫柔。
不。
是媽媽從未見過的溫柔。
畢竟，他們婚姻存續三十年，最好的評價，也不過是相敬如賓。
「念可，」爸爸看向我，眉頭輕蹙，「你媽媽身體不好，不要惹她傷心。」
「我媽媽身體好得很！」
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我才發現，此刻我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太荒謬了。
原來，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和爸爸的父女默契，不過是傻子被蒙在鼓裡，自欺欺人。
「念可，爸爸媽媽不是有意瞞你的，媽媽這些年都很想你，我……我才是你的媽媽呀。」
那女人又哭了。
她那張臉一看就花了大價錢保養，連一絲細紋都沒有。
此刻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連哭聲都像是精心調過音的，柔美婉轉。
可我隻覺得厭煩。
腦海中突然閃過我媽的臉。
她沒畫過精致的妝，歲月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絲絲烙印，穿衣也隻求舒適大方。
她總是笑眯眯的，哪怕遇到再難再苦的事，也從未掉過眼淚。
我媽常說。
「念可，人活這一輩子，遇事要迎難而上，不要退縮。發怒哭泣都沒有實際作用，正視問題，解決問題，人生的路才能走通暢。」
但她又說。
「如果遇到困難，一定記得找媽媽，不要自己硬扛。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在媽媽這裡，你可以完全釋放自己的情緒，沒關系，因為你是媽媽的寶貝。」
我的媽媽，她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媽媽。
我要永遠做媽媽的女兒。
永遠永遠。
下一瞬。
爸爸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
「念可，不管你接不接受，這都是事實。」
他溫情脈脈地看著那個叫周可的女人，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利刃，直直扎進我心裡。
「我五十多歲了，前半生渾渾噩噩，活得像個提線木偶。
「直到現在才被你媽媽點醒，我們這個年紀，什麼都有了，想要的就是一家團團圓圓，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欠你的母愛，爸爸媽媽都會補給你……」
「那我媽呢？」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看著眼前的爸爸，隻覺得陌生又可笑。
「你們是幸福了，我媽這三十年又算什麼？你團圓了，誰跟我媽團圓啊？」
2
我們不歡而散。
或者說，是我單方面不想再跟他們多說。
周可哭著來拉我的手，被我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地，白皙細嫩的手擦破了一層皮。
我爸慌張失措地過去抱她，要送她去醫院。
我嗤笑：「快去吧，再不去傷口就愈合了，到時候可就沒人能看得到你們感天動地的愛情了。」
他甚至沒工夫反駁我。
整個人都因為那點點破皮，而高度緊張。
可是之前，他嫌棄書房的燈太耀眼，我媽自己動手給他換燈泡時，他連梯子都不願意扶一下。
梯子松動，我媽摔傷了腰。
住院半個月，爸爸隻出現了一次。
我不滿他的行為，媽媽也隻是笑著說：「你爸工作忙，他賺錢養家，很辛苦的，我們體諒一下他吧。」
可我也知道。
每一次，隔壁床阿姨的老公來照顧她時，媽媽也會露出羨慕的眼神。
轉瞬而逝。
卻沒逃過我的眼睛。
3
我回家時，媽媽正在試衣服。
是我前幾天送她的新裙子。
黑色的長裙，大方優雅，很適合媽媽。
「太好看啦！」
我豎起大拇指誇獎。
媽媽抿唇笑了下：「我給你爸打個電話，今天是我們念可的生日，他再忙也不能耽誤了。」
我連忙上前，拿過她的手機，抱著她的胳膊撒嬌。
「媽媽，今晚過生日，我隻想讓你陪我一起，爸爸他冷冰冰的，我不想看見他。」
我媽一怔。
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們一起去了西餐廳。
媽媽看了幾眼菜單，點了一份全熟牛排。
服務員有些為難：「女士，我們店裡的牛排品質很高，全熟會失去牛肉本身的風味，口感上也有差異，建議點五分熟呢。」
我剛要開口反駁。
媽媽擺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轉頭向著服務員笑了笑：「我就要全熟，風味口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請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謝謝。」
服務員走後，媽媽看向我。
「念可，你成年了，以後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記住，千萬千萬不要被別人的想法困住，一定要為自己而活。」
我點點頭。
突然又很想哭。
那你呢，媽媽。
你的一生，有為自己而活嗎？
4
回到家後。
我爸正坐在沙發上。
他臉色不太好，在看到媽媽時，更是皺了皺眉。
「陸雪，你怎麼突然穿裙子了？你沒腰身，皮膚也不白，穿裙子隻會暴露自己的身材缺點，還是換褲子吧。」
他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能說出傷人的話。
我媽換鞋的動作頓了下，平靜地看向他。
在媽媽出聲之前，我大聲斥責：「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的什麼話？林總，你這種行為，用我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叫 PUA，你就這麼看不得我媽好嗎？」
我爸嘴唇動了動，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估計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堅定地站在我媽這一邊。
畢竟，在他看來——
周可漂亮溫柔，還是我的親生母親。
他事業有成，有錢有顏有實力。
他們兩個人，怎麼都比我媽優秀太多。
可事實是這樣嗎？
他們確實擁有了許多，卻少了良心。
而我媽，她給了我百分百的愛，百分百的尊重，百分百的理解。
在我心裡，世間萬物，沒有一個人比得過媽媽，也沒有一個人能代替媽媽。
哪怕。
我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5
晚上，我央求媽媽陪我一起睡。
夜色漫漫。
我和媽媽面對面躺在床上，誰都沒有說話，耳邊隻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良久。
媽媽突然低聲開口。
「媽媽二十歲那年，海市突發了一場大地震，是你爸救了我。」
我愣住了。
這些有關於他們的陳年舊事，媽媽從未向我提起。
從我有記憶開始，陪在我身邊最多的人，就是媽媽。
她從未缺席過我的成長，一直在努力學習，如何做好一個好媽媽。
盡管我並非她親生的孩子。
爸爸很疼愛我。
但他的疼愛浮於表象。
花錢，對他來說，是最簡單，也最省事的表達愛的方式。
「那時候我很怕很怕，在黑暗裡，人的各種感知會被無限放大，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有人在廢墟之上跑來跑去，我很想求救，卻發不出聲。」
媽媽說著，突然頓了下。
「我甚至感覺自己快要S了，就在那個時候，突然有人開始瘋狂地扒著我上面的廢墟，他怕我害怕，又怕我虛脫，一邊扒廢墟，一邊不停地跟我講話。」
「是我爸。」
我說。
「是，是他。
「後來我們結婚了，我要報恩，他需要一個妻子，但是為了救我，你爸不慎被鋼筋砸到，受了嚴重的傷。」
又是冗長的沉默。
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並不了解媽媽。
我以為她無所不能，無所畏懼。
原來她也會害怕。
聽到我說這些，媽媽低低笑了聲。
「我曾經很懦弱，直到有了你，有了我們念可，媽媽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無聲地哭了。
可是媽媽。
我不是你的女兒。
爸爸也並不是因為救你而失去了生育能力。
他出軌了，甚至把私生女帶給你撫養，連給我起的名字都在硌硬人。
可這樣拙劣的謊言，媽媽信了三十年。
淚水浸湿了枕頭。
我翻了個身，不敢出聲，生怕媽媽發現異樣。
過了許久。
我終於平靜了下來，小聲開口。
「媽媽，我不喜歡念可這個名字。
「你以後，就叫我小水吧。」
我媽沉默了兩秒，溫柔應聲。
「好，小水。」
雪落下，變成了水。
我閉上眼，任由淚水肆意前行。
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告訴她真相，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不敢想。
不敢想媽媽發現了周可的存在，會是什麼心情。
更不敢想，如果她知道了我是爸爸和周可的私生女。
她又該怎麼辦呢？
6
我明確表達出對周可的惡意後。
我爸仍不S心。
他時常帶著周可來找我。
有時候來學校。
有時候在商場。
有時候還要找個餐廳，鄭重地要讓我們談談。
當然，每一次以我一頓好罵，和周可哭哭啼啼求我原諒而收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