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沉默著站起身,又去周圍走了一圈。
在我以為他心情不好時,他端回了一盤子蝦。
「你不是過敏嗎?」我脫口而出。
「你對我還挺了解。」鬱清宇拉開椅子,笑著坐下。
我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但解釋更會讓人生疑,所幸不再說些什麼。
他側頭看向我,帶著淡淡笑意:「你知道我對蝦過敏這件事,我挺開心的。」
「那你拿這麼多……」
「給你剝啊,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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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聽到身後單邱倒吸涼氣的聲音。
鬱清宇沒有聽見,低著頭自顧自地剝起蝦。
他先拔掉蝦頭,之後從蝦的頭部這邊把第三節殼給去掉,再將蝦尾輕輕一拉,輕松去除其餘的蝦殼。
他熟練得完全不像一個不吃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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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同情心作祟,我被迫塞了三盤子蝦,一盤是於磐剝的,另外兩盤是鬱清宇剝的。
要不是我及時說了句:「我吃飽了。」
我感覺他能把餐廳的蝦都剝了。
我直著臉看他:「你為什麼剝蝦這麼熟練?」
「我媽喜歡吃蝦,以前老給她剝。」
「哦哦。」我懂了地點點頭。
鬱清宇接道:「但她現在不在了,以後也沒機會給她剝了。」
我愣了下,事出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他看向我,隨後就像會讀心一樣道:「不用安慰我,我沒事。」
「你怎麼知道我要安慰你?」
「你的表情就是想要安慰我的樣子。」
他轉回頭,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手邊是摞成山的蝦殼。
「說實話,我以前對她去世這件事挺傷心的,但現在想起來,也沒什麼感覺了。」
我沒想懂,他為什麼要跟我這樣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談起他逝去的親人,但還是很認真地傾聽。
「她並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家族聯姻的產物,我的存在,徹底斬斷了她與昔日戀人的可能。
「我生下來就很親近她,但她不喜歡我,把我丟給佣人照顧。可我不知道她討厭我,一次次爬到她跟前,直到她失控想要摔S我。
「如她所願,我們終於無須見面了,因為我的父親怕我被她失手SS,就把我移到了另一個別墅裡,找新的佣人照料。」
他仰過頭,後背靠上椅背。
「我小時候,一直以為是父親阻攔我見她,鬧了很多次,沒用。直到我意外聽到兩個佣人的交談,我才知道,不是父親攔著我,是她壓根不想見我。
「一直到了我九歲時,才有所改變。那一年,她的初戀有了家庭,她這才願意回歸到屬於她的『家庭』。
「這對於她來說是場磨難,對我來說卻是一場缺席很久的母愛回歸。」
他的嘴角勾起一點笑。
「她不再厭煩我,而是將我當成普通孩子看待,陪我去遊樂場、去博物館。
「生活過於美好,以至於未曾預料到這場平靜後的風暴——她為愛殉情,跳河自S。」
他臉上的笑意悉數消失,隻留下無奈與冷漠:「那個男人在坐飛機出差時出了意外,S前最後一條消息是發給她的:【下輩子,我們在一起。】於是她拋下所有,去河裡尋找屬於他們的下輩子了。」
他轉回頭,看向我:「所以啊,我一直在想,他們一直堅守的『愛』,真的有那般重要嗎?以至於拋棄一切,拋棄生命。」
鬱清宇的語氣很嚴肅,就像真的在問一個發自內心的問題。
「對於有些人來說,『愛』就是很重要,比生命更重要。」我回答道。
當然,這「有些人」裡,並不包括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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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到大並沒有經歷過鬱清宇這種坎坷的事,家庭很和睦,隻是家裡人太忙,忙到讓我感覺自己被孤獨包裹。
我看過心理醫生,吃過很多種藥。
我想重新找回對親情的期待,以求得生路。
但這條生路,我沒能從父母那裡尋到,而是從一群朋友那裡尋到了。
不得不承認,我的這群朋友雖然性格多少都有些古怪,但對於我來說都是不可替代之人。
在這場遊戲裡,他們都壓制了性子。
否則,鬱清宇高低得經歷一些他這輩子不想回憶起的事情。
關鳶運用泰拳打傷了造謠小姑娘的男生,從此被扣上「暴力女」的頭銜,面對校領導壓力時,她又給了校領導一頓胖揍。
所幸她家裡的勢力不小,她的學習生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但這件事讓她學會了「能動手,絕不叭叭」和「進退有度」的道理,從此生活更加順遂了。
單麥和單邱就比較簡單,從小練武,性子都很冷淡,就是對於有些事情很是偏執。
晏玥祺的情況比較復雜,因為從小被忽視,所以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的人,一直不受待見。
上學時,他又被親近的朋友和初戀背叛,將他埋汰了個體無完膚。所以他開始用一個謊言套住另一個謊言,環環相扣。
他人緣變好了,性子卻更惡劣了。
謊話成了家常便飯,真相被包裹其中。
但他沒想要,他的謊話我都會信,還會當作秘密封存。
我們因為這種意外,從以前不熟的青梅竹馬,逐漸熟絡起來,還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我們彼此真誠,對外嘛,就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說起來,晏玥祺還算得上我的人生導師。
於磐,我這個表哥,就沒什麼說頭了,幸福孩子、戀愛腦,這場遊戲裡的暖男形象都是他平時面對嫂子時,認真程度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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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觀光船上看夕陽,也是一番絕景。」
在工作人員的介紹中,我們都踏上甲板。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在觀光船的甲板上,人們靜靜地凝望著遠方那一輪漸漸西沉的太陽。
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絢麗的橙紅色,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畫。夕陽的光芒並不刺眼,而是柔和而溫暖,仿佛給整個世界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紗衣披在我身上,披在鬱清宇身上,披在所有人身上。
鬱清宇再次拿出相機,我也拿出相機,開始記錄這番景色。
那輪夕陽慢慢地向地平線靠近,仿佛一個遲暮的老人,帶著無盡的眷戀。
它的顏色不斷變換,直到最後,太陽的邊緣觸碰到了地平線,隻留下一抹絢爛的餘暉。
天色漸暗,船停回岸邊,我們走下船,一同往回走。
到了酒店,我率先進到衛生間裡洗澡,洗去身上的沙子和渾身的汗水。
洗完澡,我拿著毛巾邊擦頭發邊走出衛生間,向徐澄月道:「澄月,我洗好了,等十分鍾水溫就會上來。」
徐澄月抱著手機,點點頭。
我走到沙發邊,拿起手機看看有什麼消息。
鬱清宇私信發來了兩張照片。
點開時,我在看日出時的背影映入眼簾。
我滑了一下屏幕,另一張照片,是在夕陽下,我拿著相機拍照時的背影。
鬱清宇很有拍照天賦,這兩張照片氛圍感拉滿,以至於看起來不像照片,而更像是油畫。
在照片裡,我仿佛才是主角,日出與夕陽為我作配。
【這兩張照片送給你,其他的,我就自己留存了哦。】
我將頭上的毛巾掛在脖子上,打字問道:【還有其他的?】
【當然。
【你的每一瞬間都很漂亮,我拍了好多好多。這兩張,拍得最好。】
我放下手機,走回衛生間,拿起吹風機吹頭發。
吹風機吹出來的氣有些熱,燒得我脖頸處的皮膚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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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旅行群裡,關鳶轉發了一個活動頁,標題是「海韻樂舞,篝火燃情——音樂篝火晚會之約」。
關鳶:【明天晚上有篝火晚會!一起去玩吧!】
晏玥祺:【我還沒參加過呢,準備些什麼?】
關鳶:【準備好你的腦子,和嗓子。】
單麥:【可以唱生日快樂歌嗎?】
關鳶:【……姐妹你覺得合適嗎?】
單邱:【別在意,我姐就唱這歌不跑調,所以到哪都要唱。】
單麥:【我最近又學會了一首歌,叫《賣報歌》。】
晏玥祺:【你怎麼沒學個《小星星》呢?】
於磐:【我會唱情歌!火的都會唱!】
晏玥祺:【又顯著你了,@鬱清宇清宇,你會唱什麼?要不我們倆來首情歌對唱?】
……
晏玥祺是懂如何吐槽所有人的。
但鬱清宇沒理他,那條犯賤的消息很快被推走。
我看著群聊裡的你一言我一語,正享受著潛水的感覺,忽然,鬱清宇發來了一條私信。
鬱清宇:【筱筱,你想唱什麼歌?】
我想了想,回道:
【《好漢歌》,《朋友》也行。】
情歌也會,但誰家好人篝火晚會要自己上啊?不都是請專門的樂隊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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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想到,我話說早了。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篝火晚會如約而至。
一團熊熊的篝火打破了黑暗的沉寂,跳動的火焰如同舞動的精靈。
海浪拍打著海岸,與樂隊的歌聲和看客們的伴唱聲融合在一起。
海風吹過,帶著鹹鹹的氣息。
不知多少排的看客齊聚於此,一起感受海風和浪漫的歌曲。此刻的海邊無人孤獨,篝火的暖意蔓延到每個人的心中。
樂隊的演唱結束後,就是情歌對唱環節。
可以自告奮勇,也可以由主持人隨機挑選。
在兩對戀人自告奮勇地唱完歌曲後,主持人忽然將視線投向我和我身邊的鬱清宇。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妙。
但下一秒,主持人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鏡頭也打到我們身上:「這兩位帥哥美女,有沒有興趣上臺表演一首?」
鬱清宇自然地點點頭,站起身。
我也隻好硬著頭皮起身,說了聲「好」。
「來挑選一下曲目吧。」
鬱清宇看向我,輕笑著問道:「來首《朋友》?」
「不了不了,」我笑著擺擺手,「《水晶》,可以嗎?」
「當然可以。」
緊接著,他走上臺,我緊隨他身後。
我將麥克風從架子上摘下,他也如此。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我們收回對視的目光,前奏緩緩響起。
我閉上眼,在腦海裡尋找旋律和歌詞:
【看你的眼睛寫著詩句。
有時候狂野有時候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