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婚夫有兩位常掛於心的先夫人。
一位是青梅竹馬的將門女,一位是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心中再無半分位置留給我。
世人皆等著看我笑話,靠聖旨強搶來的高嫁,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我隻覺好笑。
他們不會以為,入主侯門的我,是為了愛情吧。
1
賜婚的聖旨剛下來,榮恩侯雲楨便長跪養心殿前,隻求陛下收回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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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前去相勸,他冷臉打斷:
「閨閣小姐該當自持,強逼嫁娶乃強盜之行,本侯永不會妥協,更不會青睞於令妹,望她知難而退好自為之。」
一夕之間,我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笑我不自量力攀高門,笑我被人嫌棄丟盡了顏面。
嫡姐踩著我的手,笑得愈發得意:
「婉兒放心,陛下金口已開,饒是他榮恩侯跪斷雙腿,也不會有結果的。
「深情的侯爺和這樣的好福氣,妹妹可要享用一生啊。」
強逼著榮恩侯低頭娶了我,便是我如何賢能周全,也終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永難做到相敬如賓和睦白頭了。
陸娉婷恨我,才借著身孕,為我求了如此姻緣。
因雲楨屬實不是良配。
2
他有兩位念念不忘的先夫人--
一位紅纓槍頭挑起的朱砂痣。
一位梨花樹下彈出的白月光。
可傳言榮恩侯克妻,才讓兩位先夫人皆S於非命。
如今留下的兒女,更如我的燙手山芋。
第一位夫人所生的嫡子如今六歲,被養在老夫人跟前,如珠似寶地慣出了一身紈绔氣。
府中侯爺的兩位通房,皆被他鬧得無處立身,早早被老夫人發賣了出去。
他聽說陸家庶女逼嫁了他父親,先在學堂裡和陸家子弟大鬧了一場,後又放出話來--等我入府後給我好看。
第二位夫人難產而亡後留下的女兒剛好四歲,身子不大好,被姨母蘇氏女貼身照顧了四年。
蘇氏女因侯爺的偏護,有恃無恐,早把自己當作了半個侯夫人。
聽說我被賜婚給了侯爺,她已然哭了一夜又一夜,拽著侯爺衣袖,字字句句都是小姐雲霽月沒了活路,她實在對不起她S去的姐姐。
我還未入府,已被打上了惡毒繼室的標籤,處境艱難可想而知。
而最棘手的是,侯爺身邊的護衛唇紅齒白,與他形影不離,腰間墜玉與侯爺的正是一對。
我不過站在廊下遠遠看了侯爺一眼而已,他眸中已現了S意,一片不知何處飛來的樹葉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鬢邊,打散了我滿頭烏發,好不狼狽。
奶娘說,周護衛周鞅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他今日手下留情便是要我知難而退。
三面圍堵,我進退維艱,這正是嫡姐所喜聞樂見的。
奶娘惶恐:
「小姐也和侯爺一起跪在御前求陛下收回旨意吧。
「一群豺狼虎豹,隻怕進去了骨頭都不剩。」
我搖搖頭,從衣袖裡取出了姨娘的玉。
奶娘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若有退路,何至於等到如今。」
嫡姐不肯我入寧王府為側妃,才為我求來了這般大的火坑。
而姨娘與妹妹被嫡母控制在了莊子上,早就由不得我做選擇了。
「可侯爺半點歡喜不曾留給你,虎狼環伺裡,哪有你容身之地啊。」
我輕提嘴角,不屑地笑出了聲來:
「入了侯府做高門勳貴的主母,這樣的火坑,不知多少人搶著跳。
「蝼蟻命薄,情愛更如刮骨尖刀。他們不會愚蠢地以為,庶女高嫁是為了所謂的情愛吧。」
3
夜雨很大,打得門前的桂花落了一地,七零八落入地為泥。
像極了把握不了命運的蝼蟻,一場命運裡出其不意的雨,便足以讓枝頭最盛的綻放,碾落成泥。
我站在廊下許久,才花光了銀子託人為侯爺送去了一把傘。
傘兵松動,留有字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退一步方可風平浪靜。】
我提醒他,侯府三代武將、手握重權,已犯了帝王忌諱。
可陸家不同,唯靠宮裡的陸貴人撐著罷了。
我這庶女,當棋子用著正好。於他於陛下,皆是。
不過半日,意會的雲楨便歇了寧S不從的心思,回府後還差人送來了聘禮。
可他為陪蘇煙出城祈福,沒有來。
我與陸家皆被怠慢羞辱,周鞅一張粉面,衝我皮笑肉不笑:
「侯爺事忙,抽不出身來,想必陸老爺與陸小姐不會怪罪吧。」
他一手把玩著腰間那半塊二龍戲珠玉,一手輕輕將一片帶血的樹葉放在了茶盞下。
我身子一僵,自他眼底看到了毫不遮掩的壓迫與挑釁。
半刻鍾之前我回府的路上被乞兒攔了馬車,不過掀簾看了一眼,脖子上便留了一道滲血的傷口。
若非小圓子拉得夠快,那可是要一葉封喉的。
他唇邊戲謔更甚,想看我驚恐害怕的表情。
我卻迎著他的不屑,淡淡扔下了一串紅穗子。
「侯爺內外操勞,實屬不易。日後我便是他的夫人,自然該心疼他幾分。」
見到我手上的紅穗子他已然瞳孔一震,聽完我不卑不亢的反擊,更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護衛而已,再怎麼得重用,也越不過主母去。
而他自以為是的下馬威更像笑話一般。
S人的樹葉被我避開時,隻留下了血痕,可我的人近身拿走了他的貼身物,直到此刻才被他知曉。
若是互相拿命過招式, 他已然一敗塗地。
「周護衛該謹慎些才是,玉穗子沒了大不了再置辦一個,身子若是傷了,侯爺該傷心了。」
我不落下風,他終究惱怒而去,從此不敢輕易招惹我。
真刀真槍,我無所畏懼。
可防不勝防的是背後的軟刀子。
蘇煙沒等到我打上門去,便要在大婚之日給我送份大禮。
而我,等候多時。
4
大婚之日,因夫君的不喜,置辦得並不熱鬧。
為了應付聖上的旨意,倉促中又不用心,連我手握的紅綢,都是舊的。
他們如此懈怠,我早有預料。
拜堂之時,我的夫君也如提線木偶,動作周到,隻沒有半分喜色。
隔著火紅的蓋頭,我都能感受到對面的滿身抗拒。
可我不在乎,我從來不是要與他做恩愛夫妻的。
他準我入了侯府,日後的點點滴滴都由不得他了。
直到一冒冒失失的小丫頭行色匆匆衝進了喜堂,粗喘聲中帶著焦急:
「侯爺,小姐又吐血了。
「蘇姑娘束手無策,隻沒命地哭,求您快去看看吧。」
紅綢那端驟然落地,方才還與我並肩的高挑男人,瞬間便衝出了門去,半個眼神都沒留給我。
奶娘又在抹眼淚,我嘆著氣拽上紅綢,我跟著丫鬟一步步走到了喜床邊,繼而一把掀開了蓋頭。
「太不吉利了,自掀蓋頭於夫妻情感不利,快快快,蓋起來。」
奶娘情急,隻差上手來搶。
我失笑地搖了搖頭,我嫁的是權勢,何來感情。
何況過得好不好,也不在一方蓋頭上。
「侯爺今晚不會過來了。」
小圓子不忿:
「雲小姐病了,大不了請三個大夫看著就是了,侯爺守著能有什麼用。」
小丫頭不懂。
叫走侯爺的不是小姐雲霽月,而是她的姨母蘇煙。
她姐姐蘇錦血崩而亡時,唯一的囑託便是侯爺善待蘇煙與女兒。
這蘇煙,謀劃一場,便是要我成為滿京城茶餘飯後的笑話。
早在我入府之前,她便著人散布我棒打鴛鴦攀高枝的謠言。
隻我沒有趁機為難她,而是把證據交到了侯爺手上,算作我讓過她一回。
先禮後兵,這一次,該我出兵了。
次日一早,蘇煙攔在了我為婆母請安的路上。
5
「問姐姐安。
「煙兒特意等候在此,是向姐姐賠罪的。」
一身粉色曳地長裙,襯得她整個人嬌嬌弱弱的。
隻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得意沒能逃過任何人的眼睛。
「也是下人粗心,竟都拿了我姐姐用過的紅綢,讓陸姐姐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陸姐姐不會生氣吧?」
我定定地看著她,不作聲響,她便又羞怯地掩了掩唇角:
「昨夜月兒突然驚厥,嘔吐不止,我實在惶恐,才鬥膽請了侯爺。誰知……誰知王爺竟不肯走了,便是洞房花燭夜錯過了。
「傷了姐姐臉面,到底是我對不住姐姐,求姐姐定要諒解。」
她捂著帕子含羞帶怯滿面春光的模樣,既引人遐想,又將我顏面踩在地上摩擦。
我見時候差不多了,便笑出了聲:
「我自然不會怪你,還要感謝你在府中照顧侯爺父女這麼多年。
「畢竟,通房丫頭與管事,都要十來兩的月錢,不像蘇姑娘……任勞任怨。」
說著,我故意在她玲瓏身段上掃了一眼,冷嘲道。
「說到底,還是我們侯爺佔了便宜。」
我是體面的夫人,自然不會指著她鼻子笑她是不要錢倒貼的下賤貨。
她氣得不輕,指著我鼻子大罵:
6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羞辱我?
「別以為求了一道聖旨便當真是侯夫人了,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逼嫁給了侯府,惹了侯爺厭棄。
「若不是我求著侯爺去你院子掀蓋頭,你便是坐到海枯石爛都別想被侯爺看一眼。
「等著這輩子守活寡吧。」
啪~
一巴掌我用了十分力。
「侯爺還活著呢,我守不了寡。」
她捂著被打的臉,眸光一狠。
「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姐姐是誰?敢對我動粗,侯爺不會放過你!」
她撲得太兇,卻被小圓子和奶娘架得動彈不得。
我為了自保,就又補了一耳光。
「你個……」
啪……
「你敢……」
啪……
「你……」
啪……
五巴掌落下,她怕了,捂著紅腫不堪的臉再也不敢吭聲。
我才揉著手腕道,問她:
「怎麼不說話了?是啞巴了嗎?」
她隻瞪著眼睛,大顆大顆滾眼淚,終究不敢再開口。
「你不說,我就要說咯。
「就憑我是御賜的夫人,侯爺的妻子,侯府的主母。你落在我的後院裡,不尊我、不敬我,就該罰。
「今日罰,往後也會罰。不修自身,不懂分寸,便會一直罰下去。」
話音落下,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是侯爺下朝了。
蘇煙眸光一閃,頓時哭出了聲響:
「姐姐,你怎麼不帶煙兒一起走,讓我受如此折辱。
「姐姐,你等等我,煙兒,煙兒這就來陪你了。」
她铆足了勁要撞柱子,我一個眼神,小圓子和奶娘便同時松開了手。
嘭……
她到底反應過來及時收住了力氣,隻在額頭留下了雞蛋大個包。
「陸婉兒,你在做什麼?」
7
侯爺雲楨怒氣衝衝,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蘇煙跟前,將其摟在懷裡,如珠似寶心疼極了。
「陸氏,我已給足了你臉面,你若不識抬舉,我便是抗旨休書一封,也不會容你欺辱煙兒。」
蘇煙鑽進雲楨懷裡,將被打腫的那張臉遞到了雲楨跟前,斷了線的淚珠子不要錢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