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完,他便快步離去。
林清野耍起性子來,我是見過的。
也不怪這些佣人們幾乎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我獨自一人朝裡面走去,泳池邊並沒有見到林清野的身影。
我眉頭緊擰,難道他不在?
又往前走了幾步,池子底部隱隱約約有個人影映入眼簾,但卻沒有了聲息。
我的心頭一緊,邊朝呼救跑到泳池邊,但並沒有人回應我。
情急之下,我蹲下身子,伸出手臂努力朝水裡的人影探去。
忽然間,手被緊緊握住,掌心傳來一陣湿漉漉的觸感,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我朝下拉去。我失去了平衡,跌落進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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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湧入我的鼻腔和喉嚨,淹沒了我的耳朵,五官都充斥著濃濃的刺鼻的氯氣味。
我感到無比窒息,掙扎著想浮出水面,卻因為不會遊泳連續嗆了好幾口水。
幾秒鍾後,我被人撈出了水面。
我坐在岸邊,一邊咳嗽一邊吐水,好一陣才從要被溺S的恐懼中緩過來。
眼前的男孩穿著一個平角泳褲,皮膚白皙,頭上搭著一條白色毛巾,發梢的水滴落在鎖骨上,露出精瘦腰線和若隱若現的腹肌,臉龐更是精雕細琢般完美。
林清野拍著我的背,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狹著些戲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會遊泳。」
我在腦海中迅速想著怎麼應對這個惡魔少年。
他見我已經恢復正常,便起身去拿桌子上的飲料,還吐槽了一句:
「不會遊泳,來泳池邊幹嗎?」
「找你。」
「找我幹什麼?」
「給你補習。」
他神色漠然,擺擺手說道:「你裝個樣子就行,反正我那個母親不經常在家,我會告訴她你給我補過了,院子裡的監控我會刪除,補習費你照拿。」
「我不是為了錢。」
此話一出,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我整理了一下被水打湿的頭發,眼神空洞地望向他:
「其實我以前有個弟弟,可惜一場意外讓他離開了我。他現在已經不在了……如果他還在,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感覺他還在我的身邊。」
我自嘲地問了他一句:「是我沒保護好他,我是個不合格的姐姐,對吧?」
說完,我用雙手捂住臉,邊假裝抹淚邊偷瞄林清野的反應。
他緩緩放下果汁,臉上輕蔑的表情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了。
事情比我預料的更順利。
他暴躁的性格當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但我賭的是他的惻隱之心。
如果不是剛才在他書房看到忘記關閉的電腦屏幕。
誰能想到這位暴戾的小少爺,會偷偷給流浪動物的捐款呢。
再說了,我也沒完全騙他,小時候我沒有玩伴,把隔壁大叔送我的木雕玩偶當弟弟辦家家酒,後來它被學校的小霸王搶走了,我難受了很久。
林清野一口氣把剩下的果汁喝完,假裝滿不在乎地開口:
「這外面也太熱了,我要回去歇會。」
他走到我跟前,向我伸出手:
「姐姐,一起回去嗎?」
少年的腰間,那顆痣莫名地晃眼。
就像現在一樣。
5
一聲關門聲把我拉回現實,我意識到董豔出去了。
林清野顯然也聽到了,抬手關掉了淋浴。
「怎麼,姐姐沒看夠?」
他嘴角一勾,眼眸中帶著幾分曖昧的笑意。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神還在他的腹肌上,尷尬地別過臉,打開門出了浴室。
臥室門外此刻已經沒了動靜,應該暫時安全了,隻要偷偷離開就好。
我正考慮著,林清野也拉開浴室門出來了,他盯著我:
「姐姐,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他指了指那張大床。
我一瞬間警覺起來,想到剛剛他說的那句「今晚陪他」。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又總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知學了多少齷齪事。
我的臉燙得厲害,腦子亂成了一團,連忙脫口制止他:「林清野,我不會同意這種事的,不管你在外面怎麼鬼混,但我總歸是你的老師。」
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輕蔑:
「哦?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在姐姐心裡,我就是那樣的人啊……」
糟了,我好像誤會他了。
他臉上的笑容消散,語氣冰冷:「被白白誤會多不值,我不做倒可惜了。」
我在心裡暗自後悔,明知道這人陰晴不定,不該開口那麼快的,連忙開口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還沒說完,他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輕給我倒了杯紅酒:
「姐姐,誠實守信是你教我的,你給我講過《鬱離子》裡的故事,我記得很清楚呢。」
故事裡的商人因為多次欺騙漁夫,被漁夫親眼看著溺S在水中。
我背後泛起一陣冷意,意識到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好哄騙的小屁孩了。
我接過酒杯,胡亂找借口:「我沒有出爾反爾,隻是衣服剛剛被你弄髒了,實在不太合適,我還想回去換件衣服。」
他聽聞,沒有反駁我,反而興致勃勃地拉開衣櫃。
櫃子裡是各式各樣的情侶款睡衣,並不露骨,反而十分可愛,有帶兔子耳朵的,還有印著貓圖案的。
林清野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此刻仿佛又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狗。
他什麼時候搞的這些??
如果不是沒有證據,我甚至懷疑我現在的處境都在他的設計之中了。
我掃了一眼那排睡衣,假裝失望地搖搖頭:
「沒有我喜歡的。」
他眼神中的失望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
「嗯,姐姐不想換就不換了。」
他又掀開被角,拍了拍枕頭。
我緊咬嘴唇,沒有動身。
忽然腳下一空,我被他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
枕著柔軟的枕頭,我的身體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事情發展成這樣,已經絲毫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燈被人關掉,眼前一片漆黑。
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後,我被人從身後抱住。
「你在發抖。」
他的聲音低柔,帶著些慵懶的沙啞。
「我……我隻是怕被發現。」
「你放心,董豔明天不會在的。」
「為什麼?」
「我隻是她討好林崇的工具,現在林崇生氣出門了,你猜她是去討好他,還是來管我這個沒起作用的廢物。」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原來什麼都知道。
「晚安,姐姐。」
說完這句,身後的人便沒有了下一步動作,鼻息也漸漸均勻。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僵硬的身體緩緩放松了些。
看來是我想多了,小孩果然還是小孩。
他說的陪,就是單純的把我當做抱枕。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十分別扭,得找個機會偷偷溜走。
感覺到他似乎已經睡著了,我抬手想拿開他搭在我腰間的胳膊。
卻沒想到,手指剛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他的胳膊的一霎那,便被反扣按在了床上。
我下意識地一陣掙扎。
卻感覺到大腿上的某處有些異樣的感覺。
身後的人氣息急促,聲線低沉而又隱忍:
「姐姐,你再亂動,我真的會忍不住。」
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忙解釋道:
「你胳膊壓得我有點難受。」
「嗯。」
他輕哼出一個鼻音,便翻身下了床。
借著月色,我才看清,他身上穿著的是剛剛衣櫃中一件帶貓耳朵的睡衣。
原來剛才他是在關燈換睡衣。
此刻小貓耳朵垂在他身後,略顯滑稽。
「姐姐,好好休息。」
他丟下這句話便拿著剩下的大半瓶酒走進了露天陽臺,然後輕輕拉住了陽臺門。
我左等右等,想等到他睡著後悄悄溜走。
等著等著就等累了,閉上眼休息了會。
再睜眼,天居然已經是蒙蒙亮了。
床邊沒有人,林清野整個人都蜷縮在陽臺的椅子上,似乎睡著了。
他一晚上都沒進來?
我輕手輕腳地走進陽臺,他仍毫無知覺地躺在椅子上,月光照在他精雕細琢的臉上,長長的睫毛隨呼吸輕輕顫動,比平時看起來乖多了。
我正琢磨著怎麼從這個二樓的陽臺跳下去。
突然聽見了林清野的聲音:「姐姐,不再睡會兒嗎?」
「我該回去了,今天有早八,而且……走廊已經有人在走動了。」
他眨眨眼:「所以我們不走廊。」
林清野翻身一躍,輕松跳下了陽臺。
「下來吧,我在這裡接你。」
他朝我伸出手。
我心一橫,閉著眼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懷裡。
他帶著我走了一條小道,到達了別墅的一個小門。
「放心吧,這條秘密通道隻有我知道,還是監控S角,看不見的。」
他拉著我就要走出去,我連忙把手抽走:
「謝謝,路很近,我自己回去吧,你送我有些不合適。」
他的眼底閃過一陣難以察覺的失落,低頭看看自己的貓耳朵睡衣:
「好像是有點不太合適,下次我穿正式點再去送你。」
6
少年逐漸越界的感情,瞞不過老狐狸的眼睛。
董豔比他自己更先察覺到了這異樣的感情。
她還是如同當初找我來時一樣平靜:
「許怡,你不太適合留在這裡了,但清野好像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呢。」
我噤聲,她本來隻是想讓林清野學習成績好些、更聽話些,讓林崇高看她一眼。
現在事情已經朝著她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她當然不會允許。
「一千萬,我需要你消失。」
「可我還沒畢業。」
「我知道,S人是不需要畢業證的。」
她雖然面容慈祥,語氣溫和,但我卻感受不到半分善意。
「別緊張,當然不是讓你真的S。聽說你畢業旅行要去東澎島?不經常坐船的人,發生點意外也是正常的,你說對吧。」
「我認識一對老夫妻,他們的女兒失蹤很多年了,我和他們說了你的事,他們願意收養你,你可以以他們女兒的身份,繼續在國外完成學業。」
「你也知道,你奶奶情況不太好,如果你答應,我會保證一直負責到她的最後一刻,好嗎?」
看似是詢問的談話,實則隻是通知罷了。
我根本沒有和她抗衡的資本,不得不接受她的安排。
畢業旅行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我去跟奶奶告了別,她躺在無菌病房裡,戴著呼吸機,情況十分糟糕,我隻隔著玻璃看了一眼。
我把一張十萬的銀行卡留給了幫過我的老教師,表示感謝。
剩下的加上我這些年兼職攢的錢,全存到了一張卡上,給了奶奶的主治醫師,當作必要時的醫療費用。
告訴林清野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
「姐姐,能不能不去了,那天是你的生日,我準備了生日驚喜要給你。」
我一時間愣了神,我一個孤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談何慶祝。
他把我異常的反應當成了疑惑,眉眼彎彎地解釋道:
「有次你把身份證落在我家走廊上了,還是我撿到的。」
我搖搖頭,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抱著我的胳膊撒嬌:
「能不能不去了,留下來吧,我準備了好久,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
這次我沒像往常一樣遷就他。
我知道,如果他對我這樣的異樣的感情再繼續發展下去,對任何人都沒好處。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冷淡:
「所以你要我為了你放棄我和朋友的畢業旅行?」
「我的世界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林清野。」
他一臉委屈地看著我,眼眶泛了紅,聲音很輕:
「可你不是說,我就像你的弟弟……你想和我呆在一起。」
我怕自己心軟,故意別過頭,避開他湿漉漉的視線。
「我騙你的,我隻是為了錢。」
「是董豔逼你這麼說的對不對?」
我搖搖頭:「跟她無關。」
為了不讓他起疑心,臨走前我還是囑咐了一句:
「畢業旅行回來我會接著把剩下的課補習完,然後我們之間僅有的師生關系就到此結束。」
關上門時,他還在屋裡喃喃自語:
「師生關系……嗎?」
走出大門,我迎面遇見了董豔。
她似乎剛採購回來,身後跟著好幾個領著購物袋的女佣,渾身珠光寶氣地和我打招呼:
「小許要走了,一路順風哦。」
「林夫人再見。」
要走出門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
「請您多關注一下清野,他狀況不太好,請心理醫生盡快過來吧。」
她微微撇了下嘴角:「這就不用你費心了,你說呢?」
我沒有回應她,轉身走了。
幾年的相處,我發現這女人絲毫沒把林清野當自己兒子,一切都是為了做戲。
隻因林崇這幾天帶她去多逛了幾次街,她就以為自己得到了偏愛,明明知道林清野會發生這種狀況,也絲毫沒影響自己購物的好心情。
走出門後,我深深望了一眼林家的別墅。
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無法控制地流淌。
往後這裡的一切,都與我再無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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