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打著哈欠換班的短短五分鍾裡，拉下走廊電閘。
我和盛煜很快把盛媽媽的輪椅推到樓梯間，電閘隨之恢復。
隻是一層，他們不會在意。
為了不讓監控發現，我們走的安全通道。
病房裡躺著的，是我從媽媽診所裡帶出來的精心裝飾的棉花假人，我特地買了假發給它戴上，能撐一會兒是一會兒。
我們早就踩好點，一切都如有神助。
後門是進出貨車的，監控最近在報修。
是我讓家裡送貨的小林哥去打聽的。
門衛叔叔喜歡聽戲。
這時候，他蹺著二郎腿在小亭子裡閉目養神。
他正聽著某個家屬上周末假裝過來看病人，不小心落下的小收音機。
順利走出後門，小林哥已經開著車在不遠處等候了。
他很熱心很中二，看我們上車安頓好了，很激動地說：「小林司機準備就位！」
我很開心，和盛煜對視一眼：「出發！」
19
盛煜的媽媽很好，我也有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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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盛煜的事情告訴媽媽，她對我的計劃沒有任何異議。
媽媽聯系了以前的同事，讓小林哥帶著我們去給阿姨做了詳細的檢查。
為了不被盛婉發現，我讓盛煜趕緊回去。
他走之前，很鄭重地抱住我。
「謝謝。」聲音又輕又抖。
我搖頭，在他背後安慰似的拍了又拍。
媽媽拿到了阿姨的身體報告，很快為她做了詳細的治療計劃。
不得不說，盛婉還算有良心，這兩年沒讓阿姨的身體有太多的惡化。
甚至已經做過最重要的大手術。
母子連心，上輩子盛煜的痛苦，阿姨一定也能感受到。
身上的病痛比不過心裡的病，她在盛煜拿到第一個影帝的時候就鬱鬱而終。
而盛婉，簡直變態，一直瞞著盛煜，隻為了讓盛煜繼續給她賣命。
我無法想象，盛煜知道真相後，會是怎麼樣的心灰意冷才會讓他放棄自己的生命。
盛婉不會想得到，她處心積慮握在手上的人，沒有在任何一家醫院。
而是在一家普通得不起眼的小診所。
盛煜回家後，沒多久，盛婉就接到了療養院的電話。
她穿著睡衣匆匆出門，又大步上樓踢開盛煜的門。
盛煜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冷聲問她：「你又發什麼瘋？」
盛婉渾身發抖，卻強裝鎮定。
隻能咬著牙說沒事。
20
和我猜的一樣，盛婉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學期期末考試，她還來參加了盛煜的家長會。
這輩子我第一次見她，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她是個冷血變態的劊子手。
她的精致假面下，是腐爛的欲望。
她實在太急了，攬著盛煜和校長交談：「我們小煜啊，確實很優秀，我打算啊，高三送他去藝考。這孩子喜歡表演，我這當小姨的，當然要尊重孩子的意願。」
盛煜是南高尖子生，校長是不願意放人走藝考，班主任老李更是不同意，畢竟盛煜是他的得意門生。
盛婉的話術倒也能猜到，無非是用盛阿姨當借口。
她假模假樣抹抹眼角：「我們小煜命苦，親媽病著，隻能躺在病床上。我這做小姨的，當然也不會為難孩子，隻是這孩子有意願。再說了，到時候在電視上混出名堂，他媽媽也能在電視上看到他不是？」
老李擺手：「這有什麼？媽媽想看孩子，直接見面不比隔著屏幕好嗎？
「盛煜啊，是難得的聰明，他是要考國內最好的大學的！」
盛婉還想說什麼，盛煜卻出聲打斷了她。
「李老師，校長，我都聽小姨的，我有分寸。」
我就在後邊晃悠，聽到盛煜這樣面不改色地說瞎話，沒忍住笑了。
盛煜沒回頭，卻是知道我在後邊。
他悄悄把手伸到背後，向我比了一個 ok 的手勢。
21
盛圓阿姨的身體大有好轉，已經能起身走幾圈了。
年關將近，媽媽早就在後院的臘梅樹上掛了燈籠。
小年夜那天，我陪著阿姨聊天，媽媽和小林哥在廚房忙活。
歲月不敗美人，盛煜這麼好看，都是遺傳阿姨的。
她臉色紅潤，和我一起在餐廳烤著火。
「茉茉，這些日子，真是謝謝你們了。」
「阿姨，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你來以後，我媽有人聊天了，她可開心了。而且您身體在她治療下越來越好，我們徐醫生很有成就感的。」
「還有啊。」我雙手握著她瘦削的手，「您對盛煜特別重要，您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盛圓阿姨憐愛地摸著我的腦袋：「阿姨知道，有你，是小煜的福氣……」
我的喜歡很熱烈吧，她輕易就看出來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
一陣冷風吹進來，是盛煜。
他笑得燦爛，羽絨服裡穿著喜慶的紅色衛衣，顯得更有年味兒了。
盛婉是小三，沒辦法去家宴，今晚是她和那男人的年夜飯。
盛煜也趁這個機會來和媽媽團圓。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手怎麼凍得這麼紅？」盛圓阿姨心疼得不行。
盛煜過去握住她的手，好大的手，把我的手也包圓了。
「不冷不冷，我插兜裡呢。」
我起身到廚房端菜，讓他們好好敘舊。
手抽出來的時候，他的尾指在我手心輕輕刮了一下。
廚房裡熱火朝天，媽媽正嘗著那鍋鮮香醇厚的豬肚雞湯。
見我進來，她扶了扶眼鏡：「他倆聊著呢？」
我點頭，湊過去和她撒嬌：「媽媽～謝謝你，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媽媽！你知道嗎？我看見你的照片被美哭了，我連夜跑到盧浮宮外痛哭，保安問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哭，我哭著把照片給保安看，保安看了也痛哭流涕，哭著說找到了丟失多年的藝術品！啊啊啊啊，媽媽你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女孩！！！！」
徐醫生被我逗笑，手上湯差點撒了：「就你嘴貧。」
22
計劃完美進行中。
高三，我如願升到盛煜所在的理科實驗一班，他聽從盛婉的安排在家上課準備藝考。
上課的時候，走到盛煜的位置，他總會有些惋惜地嘆口氣。
他每個月回來一天，老李一直留著他的座位。
課堂上記下的重點，我都歸納好了放在他的抽屜。
盛煜會悄悄把手伸到後邊，借著拿筆記的時候，輕輕地捏捏我的手心。
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暗號。
盛煜學什麼都很快很好，盛婉還以為是她答應他畢業就把他媽媽接回來給盛煜的動力。
她太僥幸，太自負，太癲狂了。
她以為她瞞得天衣無縫，以為她就是掌控全局的主控。
盛煜的藝考分數，拿到了幾個電影戲劇院校的斷層第一，盛婉高興得提前開香檳。
她大肆在網絡上為盛煜造勢。
力求為盛煜打造一個家世好，學習好，模樣好，專業好的演員人設，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在她的培養下，一顆演藝界的紫薇星即將降臨。
盛煜還沒怎麼露臉，她已經從頭發絲精致到腳趾頭，開始接受媒體的採訪。
一個有錢的漂亮小姨，為侄子的事業親力親為，這在演藝圈也是一段佳話啊！
23
這一次的高考和上輩子一樣下了很大的雨。
上輩子這場雨淋湿了盛煜的志氣，掩埋了他畢生的理想。
這輩子這場雨，將澆滅盛婉的氣焰，讓她再也不能翻身。
走出考場的時候，我和盛煜隔著高聲歡呼終於解放的同學們，相視一笑。
我正常發揮，盛煜的成績更是毋庸置疑。
他直接拿到了南城的理科高考狀元，成為南城高中 136 年歷史長河中第 120 位省狀元。
所有的媒體紛紛出動，在盛婉家中準備為這位天才少年進行採訪。
盛煜身邊坐著校長和市領導，盛婉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她鋪天蓋地的營銷早就把盛煜的名號打出去了。
藝考第一，還是省狀元。
長得帥，家世好。
完美至極。
當著所有媒體的面，盛煜直視著眼前的長槍短炮，擲地有聲：
「我要舉報盛婉本人，長期對我的親生母親使用麻醉藥物，非法拘禁，收受賄賂。她名下的公司偷稅漏稅，涉嫌詐騙，境外洗錢等等。」
他高高舉起一個文件袋：「這些都是證據，包括錄音、攝像和各種文件。」
大廳一片哗然，快門聲更是不絕於耳。
老李衝上來，眼眶湿潤地按住盛煜的肩膀，嘴唇哆嗦半天，隻是有些愧疚地低頭。
而我，推著盛圓阿姨從大門走進來。
在盛婉不可置信的尖叫聲中，盛圓阿姨站起來，狠狠地朝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將盛婉掀翻在地。
盛圓阿姨死死盯著她：「我說過，你動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警察帶走盛婉的時候，她的紅底高跟鞋都掉了一隻。
女人癲狂著回頭：「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我冷聲回答她：「這是你活該！」
24
錄取結果出來，我和盛煜都成了南城大學醫學院的學生，我們都立志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醫生。
盛婉的罪名成立，除了她所作所為都是證據，還少不了她跟的那個男人原配的助力。
盛煜一封長郵件將所有事情告知遠在國外的原配。
那位女士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她誠摯地感謝了盛煜的告知，並且用了在國內的人脈，讓盛婉的刑罰隻重不輕。
而她那位丈夫，灰溜溜地回家想要謀得妻子的原諒，卻沒想到他隻是一個贅婿，國內的公司都已經被妻子的家族收回管理權力。
錄取通知書到的那一天，盛煜去了看守所一趟。
盛婉依舊美麗，卻是枯槁又萎靡。
她的身體撐不起囚服，松松垮垮地掛著。
看見盛煜, 她眼中的光似乎亮了起來, 連滾帶爬地衝過來扒住圍欄。
她眼睛瞪得很大，哆嗦著拿起話筒。
「你去了哪個大學？是不是我給你安排那個？是不是？！」
盛煜連話筒都沒碰, 隻是拿出了南城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盛婉呆愣著後退跌倒在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爆發出刺耳的尖叫：「你是大明星啊！！！你是大明星啊！！！」
直到她的尖叫消失在走廊盡頭，盛煜才走出來。
我在一旁等候，他面色輕松, 看到我更是笑起來。
像一隻活潑小狗一樣, 他衝過來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
好久好久, 他才放開捧著我的臉, 額頭相抵。
這樣燥熱的天氣，車裡還有他路上給我買的茉莉花。
他看著我：「我想和你慶祝一下。」
我笑著攬住他的腰：「慶祝什麼？」
盛煜輕輕在我的唇角落下一吻。
「慶祝我們，永不停歇的盛夏。」
番外（上輩子的盛煜）：
1
我想離開這個世界, 很久了。
無論是死在過去的理想，還是被隱瞞的媽媽的死訊, 還是那個我再也無法靠近的女孩……
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了無生趣。
盛婉如願了，我成了娛樂圈最年輕的大滿貫影帝, 她也很風光。
可是我一點兒都不開心。
我什麼都沒有, 隻剩下這副被盛婉操控得像木偶一樣的身體。
我很累。
我已經很久很久, 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頒獎禮結束, 我沒讓他們跟著我。
盛婉告訴我，隻要今晚我拿獎，她就告訴我媽媽葬在哪裡。
我獨自開車去了那個地方。
那個墓碑，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
我撫摸著媽媽的名字, 好在以前被她摸摸頭一樣。
「小煜, 小煜……」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
旁邊的墓碑前, 有一束茉莉花。
已經蔫了，看樣子是放了很久。
還是很香。
我忽然有點想她。
離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媽媽。
您不會怪我吧，我在心裡問她。
2
夜晚的公路荒無人煙，我開得很快。
到了市醫院門口的時候, 正巧看見她從外賣小哥手裡接過奶茶。
唔, 她還是很愛吃甜嗎？
我掏出錢夾, 裡面有一片畫著銀杏葉的創可貼。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低著頭，拿著手機同對面很激烈地爭吵。
「我你」也許吧，隻是沒可能了。
回到家，我準備好了一切, 安靜地躺在浴缸。
盛婉打來電話，她的語氣帶著興奮：「小煜啊，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十點我們還有一個專訪, 我讓戴文去接你，可別睡過了。」
我「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水聲滴答滴答，我有些恍惚，我有些分不清。
喉嚨的藥好像下不去, 黏在我的喉管。
真難受啊。
3
聽說人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和以前一樣。
「盛煜！堅強一點！不要死……不要死啊！」
真抱歉，夏茉。
那年沒來得及在花束的卡片寫點什麼。
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醫生。
我好喜歡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