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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苔. 3784 2025-03-28 15: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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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確生病了。


    爸爸出事之後,我對人群產生了恐懼,一旦置身人多的地方,就好像又被放回那鍋開水,耳朵裡滿是尖銳噪音。


    媽媽帶我去看病,醫生說我心理障礙很嚴重,建議先休學居家一段時間。


    我沒告訴賀崇。而他考入的競賽班要提前一個月開學,離開之前他對我說:「沈苔,我等你來上學,我們一起回家。」


    他背著書包,猶豫片刻,伸手摸摸我的頭發。


    就那一點掌心餘溫,成了我一定要正常上學的念想。


    巧的是,我的高中同桌是個同樣沉默的人,我們的座位在教室最後一排角落,又都不主動,便被相互介紹、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同學們所忽略,成了人聲鼎沸中兩座相依為命的孤島。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啞巴,自然說不了話。


    我挨過第一天的課,一放學就沿著樓層一間間教室尋找,終於找到賀崇所在的班級。


    我無法如同小時候那樣無所顧忌地大聲喊他,隻能背著書包安靜地等在教室外面。


    那時我並不清楚競賽班會多上一節晚自習,站得腿都發麻了,才等到賀崇從教室裡出來。


    他正偏過頭與同學交流題目,忽然餘光瞥到我,腳下一頓。


    我看見他的眉頭微蹙。


    身邊的男生撞撞他的肩,調笑著問他什麼,賀崇沒回答,徑直朝我走來。


    「我們放學比較晚,」賀崇說,「你可以先走的。」


    我攥住書包肩帶,低下頭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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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第二天、第三天……那一周,我依舊到教室門外等他。


    賀崇還是會跟我一起回家,但他又恢復了最開始的樣子,冷漠的,有些不耐煩的。


    暑假的他仿佛隻是我幻想出來的錯覺。


    好像不是他說的會等我,是我死皮賴臉不斷糾纏。


    直到那天我透過教室半掩的門,聽見裡面傳來調侃。


    「崇哥,那女的到底誰啊,怎麼每天守在外面?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你臉色這麼冷都趕不走。」


    我屏住呼吸,過了許久,才聽到賀崇的回答。


    「就是鄰居。她爸才死不久,她受了點刺激。我媽看她可憐,讓我多照顧她。」


    傷疤就這樣被他輕描淡寫地撕開。


    九月驕陽烈烈,我卻如置冰窖。


    另外一個男生笑嘻嘻地插話:「我說呢,果然是心理有問題。我有個朋友跟她一個班,跟我講她和她那個啞巴同桌就是班上最不合群的兩個怪人,都沒人理的。」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會一腳把門踹開,毫不畏懼地進去對峙。


    但現在的我隻是靠著牆壁慢慢蹲下,用力捂住耳朵。


    但沒有用,紛雜而尖銳的噪聲仍舊清晰,我能從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她叫什麼來著,沈苔是吧,怎麼取這麼個名字啊?她看崇哥的目光真的就跟青苔一樣,陰暗又粘膩,好惡心。」


    從此我再也沒有主動找過賀崇,上下學路上碰到也迅速挪開目光,如同陌生人一樣。


    但作為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賀崇的事情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我耳朵裡。


    與之並排的名字就是秦知薇。


    高二全國數學競賽,我們學校出了兩個金獎。


    毫無疑問,正是他與她。


    我站在臺下,仰頭看著表彰大會上少男少女並肩而立,意氣風發,光彩奪目。


    賀崇側頭凝視著身旁的女生,眼裡帶著淡淡笑意。


    多像一場青春校園偶像劇,男女主萬眾矚目,而我是臺下烏泱泱觀眾中的一個。


    星星的世界裡已經出現了月亮,便注定不會被蒙著血霧、失去光芒的太陽吸引。


    5


    我退出朋友圈頁面,點開置頂的與賀崇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是他發的【今晚有酒局不回家吃飯】。


    我一個一個字慢慢輸入,想問他沒有沒看見秦知薇的朋友圈,那條手鏈到底是怎麼來的?


    但最終也沒有發出去。


    因為秦知薇的消息恰如其時地跳出來。


    【可以跟我見一面嗎?】


    我其實都不記得怎麼加上的她的微信,對話記錄裡隻有單調的兩條自我介紹。


    我認為在跟賀崇搞清楚情況前直接和她見面並不合適,正要回絕,她像是猜到我心中所想,第二條消息立馬發來。


    【抱歉,我跟別人打聽過了你工作的地方,現在就在咖啡店外面。】


    我抬起頭,看見玻璃門外站著一個穿著風衣的高個兒女生。


    我囑咐了吧臺的小姑娘幾句,走出咖啡店。


    秦知薇高中時就長相突出,幾年過後褪去青澀,波浪卷大紅唇,更是明豔張揚。


    而我簡單扎著馬尾,身上還穿著工作服,和她一比,顯得灰頭土臉。


    她見我出來,主動走上前伸出一隻手:「你好,沈苔,久仰大名。」


    我不知道我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讓她「久仰大名」。


    我同她輕輕握了下手,問:「要坐下來喝杯咖啡嗎?」


    她戴著墨鏡一揚眉:「不好意思,國內的我可能喝不太習慣。我同你說幾句就走,不必太麻煩。」


    我與她便在外面露天的座位坐下,秦知薇開門見山:「我這次就是為了賀崇回國的。」


    我平靜地「嗯」了聲,繼續聽她講。


    她捋起袖口,露出腕上那條紅繩手鏈,銀制荷葉正對著我,輕輕晃動著。


    「這條手鏈,」她臉上漾起懷念的笑容,「是我和賀崇高考之後一起去挑的。他那條和我這條是一對的,上面是吊飾是薔薇花,分別對應我們的名字。」


    真相塵埃落定,我心情竟然意外地平和,隻覺得果然如此。


    「當時我們對感情心照不宣,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後來家裡強制要求我出國,我本來以為他會等我回來的,沒想到……」


    我接上她的話:「沒想到他會和我在一起嗎?」


    「是啊。」秦知薇嘆了口氣。


    「沈小姐,說句不太禮貌的話,我自認為還算了解賀崇,所以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上你。


    「因此哪怕高中知道他有這樣一個青梅,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是啊,高中的我長相普通,成績一般,又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確如當年那些男生所評價,是陰暗角落裡的一攤青苔,背景板一般的存在。


    我生長在常年無光的角落,怎麼會被星星注意上呢?


    「賀崇是個心氣很高很驕傲的人,除非他想,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他。所以當我知道他選擇跟你交往的時候,我想的是,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


    秦知薇有些出神,靜了片刻,隨後又說:「我沒想到會輸給你,完成學業後賭氣不肯回國。直到今年恰好碰到一位故友,他告訴了我一些真相。」


    她復雜的目光掠過我戴著的助聽器,幾乎篤定地說:「沈小姐,你是因為救賀崇才耳聾的吧?」


    「是,」我點了點頭,「所以呢,你是覺得他出於愧疚心理在補償我嗎?」


    「難道不是嗎?」秦知薇急切地抓住我的手。


    「希望你能理解,愧疚並不是愛情。你用這份恩情拴住他好幾年,難不成還想把他一輩子捆在身邊嗎?他不會幸福的!


    「我們因為你已經分開太久——」


    「因為我?」我驀地打斷她的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是大一出的事吧?你們要是那麼相愛,高考結束為什麼不在一起?你怎麼不為了他留在國內呢?


    「而且,賀崇對我表白的時候,可沒提過還有你這麼個心上人。」


    秦知薇抿住唇,臉色難看。


    我掙開她的手:「秦小姐,我無意為你們的愛情悲劇買單。同樣的,無論賀崇對我是愧疚還是什麼,那是我們之間的事,你也沒有資格對我的戀情評頭論足。」


    我不想跟她多說,站起來準備回到店裡。


    秦知薇深吸一口氣,也站起身。


    「今晚我會跟賀崇見面,這個他或許也沒跟你提過吧?」她紅唇彎彎,「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沈小姐。」


    6


    賀崇很晚都沒回家。


    我沒發消息質問,也沒等他,到時間就摘下助聽器準備睡覺。


    半夢半醒間,有人在輕輕摩挲我的耳垂。


    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我,身上酒氣濃重。


    小夜燈在他背後,他背著光,面容模糊在一團陰影中。


    我隻能看見他嘴唇張合著說些什麼,卻聽不真切。


    或許是我茫然的樣子有些可笑,賀崇笑了一下,取過床頭櫃上的助聽器替我戴好。


    「嗞嗞」的電流聲後,我聽清他的聲音。


    「沈苔,你為什麼總是在我面前表現得這麼可憐?」


    「是嗎?」我平靜地說,「我說過我不需要。」


    我的耳朵的確是為救賀崇聾的。


    大一那年,林阿姨因病去世,賀崇很長一段時間精神恍惚。


    我那時跟他已經沒有太多交集,隻是趕回家吊唁。


    隔著參加葬禮的一眾人群,賀崇與我恰好對視一眼,死沉沉的目光產生一絲波瀾。


    我跟媽媽留到了葬禮最後,人群散盡,賀崇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他唇色蒼白,極少地表現出很脆弱的模樣。


    他定定看著我,許久才說了句:「好久不見。」


    我不明所以,心中升起奇怪的感覺,隻對他禮貌笑笑。


    第二天,我拉著行李箱正要回校,卻發現隔壁大門虛掩著,裡面溢出絲絲縷縷的怪異臭味。


    我臉色一變,高聲喊了兩句,無人應答。


    我連忙大敞開門,跑到空曠樓道撥打求救電話。


    因為擔心裡面有人已經中毒昏迷,我顧不上想太多,捂住口鼻直接衝進去。


    發現賀崇失去意識躺在廚房地板上。


    迅速關閉閘門、開窗通風後,我將賀崇拖出廚房。


    還沒來得及出去,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火光倏地綻開,燃氣發生爆炸。


    從醫院蘇醒後,我喪失了聽力。


    賀崇醒後衝到我的床邊,腿一軟,力竭跪地,一副想伸手摸我的耳朵,又不敢觸碰的樣子。


    他每天都守在我身邊,我聽不見,他也就不開口說話,隻是看著我。


    戴上助聽器那天,他蹲在床邊,輕輕拉過我的手,將臉貼上去。


    「沈苔,」我聽見他說,「和我在一起吧。」


    「是因為愧疚嗎?或者可憐?」那時的我也是這樣回答,「我不需要。你不是我救人的理由,任何一個人在裡面,我都會去救。」


    「不是的,」他偏頭看向我,面容憔悴,眼眸通紅,痛苦又哀傷,「不是因為愧疚。」


    一滴滾燙的眼淚,砸在我的手背上,接著又是一滴。


    「我喜歡你的。」他喃喃著,嘴唇擦過我手背上眼淚滑到過的地方,「喜歡的。」


    那時我是真的相信他喜歡我,哪怕他後面再也沒有這樣情緒鮮明地表露過一次。


    「你爸去世的時候,你高中被孤立一個人孤零零的時候,你身形單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交往後你唯唯諾諾圍著我轉的時候。」


    原來他從來都看在眼裡。


    「我看著你,總覺得你可憐,可憐到我都厭煩。我總是在想,你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是嗎?」我淡淡道,「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秦知薇那樣嗎?」


    賀崇譏諷一笑。


    「我還以為你打算永遠窩著,不會問了。」


    「我是忘不掉她,」他坦蕩承認,「但這不會影響什麼。我們之前的問題,歸根結底不是秦知薇。」


    我的手溫柔攀上他的肩膀,然後驟然發力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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