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刑名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然後像聽了個傳奇故事似的,一臉疑惑地看向我:
「宋安,你在說些什麼?」
我有些著急地將自己的猜想都跟他說了一遍,包括那個男人,以及腳印上的紅泥。
隻是刑名自始至終都是一臉荒謬地望著我,沉聲道:
「你說的所有都是你的猜想?」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盡量冷靜地說道:
「我以為我已經說出了所有的疑點,這隻是一個猜想……」
他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說過,我和許言之間隻有過去,你不要以私廢公。」
多說無益,他認定我是嫉妒,所以無論我怎麼有理他都不會記得。
我忽然覺得有些累了,上前一步點了點他的胸口:
「那麼邢大隊長告訴我,你就不是因為私人感情而影響了自己的辦案目光麼?」
他目光深沉地望著我,卻一言不發。
我摔門而去,一場討論不歡而散。
後面幾天,我同刑名沒有說過話,見面也隻當從不認識。
很多次刑名拉著我想要說些什麼,我都隻是愣愣望著他,然後轉身離開。
Advertisement
就連宋聞都看出來我和邢隊之間不對付,笑得燦爛問我:
「怎麼了,分手了?」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言簡意赅:
「滾。」
既然刑名不信,許言那邊隻能我多盯著。
11
一天夜裡,我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說來也巧,本來我早就應該回家的,隻是中途一時興起,開車到了這邊。
我猶豫了許久,體能一直不是我的強項,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兇手的話,我會有危險。
最終我還是跟了上去,並且第一時間將自己的位置發給了宋聞,然後跟了上去。
一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有點後悔自己沒好好練體能了。
跟到半路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有些意識到不對了,人消失在轉角。
這邊的路錯綜復雜,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他已經發現我了。
但是已經跟到這兒了,我又有點不甘心。
一樁懸置了五年的案子,被害女孩的家屬已經等這場正義等得太久了。
我將身上帶定位系統的東西悄悄往裡面又藏了一藏,後面的每一分鍾我都不確定會不會有襲擊。
大概又追了十分鍾以後,身後有勁風襲來。
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因為體能的原因沒能擋住,我盡力擋了,但他實在太快了。
眼前一片模糊,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倉庫裡面。
身邊沒人,我費盡功夫將繩子給弄開,剛想走。
得嘞,抬眼望見了許言,她笑著替自己綁上了繩子:
「你猜我和你,他會選誰?」
我一時無語,被氣笑了,怒評:
「惡俗的戲碼,能不能有點創新?」
拐角處傳來男人的笑聲和拍掌聲:
「伶牙俐齒,你可比刑名上一個女朋友有趣多了。」
我抬眼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給我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很久之後,我忽然想起了他是誰。
刑名的表弟,邢子君。
結婚那年,我回去過刑名的老家,家族聚餐時,我見過他。
侃侃而談,能言善道,一口一句嫂子叫得親切。
他對我的示好已經超過了那條界線,很多次我都望見他望向刑名的眼神詭異莫測。
不多一會兒,門口傳來新的腳步聲,刑名穿著駝色風衣出現在門前。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奇兵從天而降,等了半天就他一個人,無語道:
「媽的,傻逼。」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他一個人來想幹嘛。
12
邢子君看到刑名時,情緒明顯有了起伏,一聲哥哥叫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個前嫂子,一個現嫂子,你看你選誰?」
刀在我脖子上晃了又晃,我弱弱地往後縮了縮。
靠!
刑名倒是顯得十分鎮定,淡淡道:
「你想要什麼?告訴我,我都給你」
邢子君忽然爆笑起來:
「給我?你的一切本來就是我的,你一帆風順的人生本該是我的。」
對話間,一個幾十年前的故事慢慢浮現出來。
邢子君嚴格來說是刑名的弟弟,是邢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為了保住家庭,又恰逢刑名叔叔沒有孩子,所以便抱養給他了,對外隻宣稱是自己的侄子。
而刑名叔叔一家,家境沒那麼好,又時常打罵他,於是他心理逐漸扭曲。
邢子君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望向刑名,衝他使了個眼色,他心領神會:
「你就是個孬種,我爸可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永遠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他向前了兩步,我趁此機會掙脫了他的束縛,準備離開時。
卻不承想恰逢邢子君轉頭,四目相對。
完了。
於是又回到了這個狗血選擇上:前任和現任,你選哪個?
其實我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我也沒覺得這樣的選擇有什麼意義,隻管自己四處尋找破局的方法。
隻是當我聽到刑名說「我選許言」時,心裡還是有點難過。
誰知道邢子君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忽然暴起,揮刀就向許言砍去。
許言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愣在了原地。
行為比理智更快地行動了,許言是群眾,而我是法醫,保護她是我的責任。
我側了一下身子,刀落在我的蝴蝶骨上。
刑名迅速上前,一記高掃腿,掃掉了邢子君的刀。
門外湧來一隊特警,我又暈了,這次是被痛暈的。
13
我從醫院醒來的時候,這個塵封那麼多年的案子終於落下了帷幕。
許言承認和邢子君相識,當初和刑名一起回老家時,被邢子君所惑。
在知道邢子君的犯罪事實後,選擇維護他,自此消失。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記者關於本案的記錄。
那些受害女孩的家屬,經歷過這些年的煎熬終於獲得了解脫。
那些煎熬的日日夜夜,如今迎來了光明。
不知怎麼我忽然落淚了,這段時間我好像比以往更脆弱一些。
書上說得果然沒錯,無欲則剛。
我和刑名的故事也該到了結局,其實我同他本該沒有什麼故事的。
他的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痛苦低谷中統統沒有我,我要拿什麼與他有未來?
在醫院的這幾天,刑名和宋聞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兩個人暗暗較勁似的,似要比個高下。
我知道宋聞可能有點喜歡我,我和他說得很清楚。
他落寞點頭,卻樂得看刑名黑臉的樣子。
住院期間,刑名端茶倒水,忙前忙後的,我卻一直沒有和他說話。
出院那天,我將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籤下名字吧。」
刑名的眉宇間似有痛苦的神情,他有些著急地望著我:
「我是有隱情的,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釋。」
其實我未嘗沒有覺察到事情的蹊蹺處。
那天我們之間的吵架,刑名表現得太過情緒化了,像是在演戲。
隻是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掩蓋,在這段關系中,我沒有感受到應得的安全感。
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讓別人挑起我們之間的爭吵獲得可乘之機。
世間萬物,白雲蒼狗,我不確定未來我和刑名之間是否還有牽扯。
但是至少現在,我和他都不是彼此最合適的人選。
離婚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結婚的時候,我倆還不太熟,如今離婚的時候反倒親密了幾分。
拿完了離婚證後,刑名將我送回了家,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完後,撐著傘一個人走向了雨幕中。
他好像有點喜歡我,但是這喜歡來得太晚了些。
我和他終究是有緣,而無分。
14
刑名視角
許言失蹤那天,他其實約了她見面,要談談分手的事情。
她喜歡上了其他人,他其實已經知道。
稱不上多難過,隻是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結果隊裡出了岔子,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刑名覺得是自己的緣故害了她,他心裡愧疚,很多年的夜裡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他總是想若是她能夠回來,自己的夢魘是不是可以就此消失,所以沒日沒夜地找了她那麼多年。
況且這個案子是刑名辦過的第一個大案,兇手的殘忍,被害人家屬的悲劇,都讓他心裡憋了一口氣。
這個案子的懸而未決最大程度地磨去了他身上的傲氣,他逐漸變得穩重周全,拿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案。
五年後, 許言的爸媽替她辦了死亡證明,並勸他也該走出來了。
三十歲那年, 刑名的母親患了重病, 臨終前的願望是希望他結婚。
所以他開始相親, 結果遇到了新來的小法醫,宋安。
宋安是個小怪物, 對著屍體能夠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她的技術也確實好, 能看出別人都看不出來的蹊蹺。
隻是身體不好,一會兒胃痛了,一會兒頭暈了。
照她這個玩法, 神仙都活不了多久。
刑名舍不得這個未來的首席法醫, 一琢磨, 幹脆由自己照顧最方便。
她需要一個丈夫, 他需要一個妻子,一拍兩合。
隻是後來,刑名發現自己可能有點動心。
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時候喜歡的, 可能是她工作時專注的目光,也可能是她發呆時愣愣的神情。
隻是小怪物就是小怪物, 一心隻有工作,結婚前就說過, 婚後絕不可以影響自己的工作。
刑名怕自己影響了她的工作,被她一腳踹開,所以一直把自己的喜歡隱藏得很好。
那天她說要生個孩子,刑名剛開始是喜出望外的,仔細考量後, 怕她後悔,所以拒絕了。
刑名覺得他們倆之間好像有點不同了, 又不知道哪裡不同。
後來許言奇跡般歸來, 困擾他那麼多年的夢魘就此消失。
許言很依賴他,他欠她的,他需要彌補,但他並不想通過這樣的方式。
他試探性地跟沈安說:「我需要在隊裡住一段時間。」
刑名問他的那一瞬間,是期盼她拒絕的。
說他曾經為了個案子,和老局長爭了個面紅耳赤。
「(而」刑名隻覺得自己氣得七竅都要出血了,可是他還是隻能笑, 大氣地笑, 人設不能塌。
後面因為自己的別扭, 兩人之間似乎越走越遠。
直到他發現了許言身上不對勁的地方,並且他懷疑家裡已經被裝上了監聽器。
但是他家安安實在是太聰明了, 竟然和他想到了一起。
所以他演了一出戲, 看到沈安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
結果盯梢的時候,被兇手虛晃了一槍。
於是他面臨最壞的結果,問他選誰時, 他選了許言。
因為邢子君嫉妒他,所以他喜歡的都會奪走。
結果邢子君暴起,而沈安替人擋了一刀。
當她躺在血泊時望他時,他就知道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沈安說他們有緣無分, 刑名卻想,緣分二字本就是連著讀,既然遇到了斷沒有放手的道理。
而他還有一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