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不讓我見江遮,不讓我找江遮,也不讓我見別的人了。
我歷來聽他們的話,他們說東我絕不往西。
但這是第一次,我在他們面前說不。
不論我爸媽怎麼說,怎麼兇,我都沒低過頭。
我隻向他們描述江遮的好。
我隻向他們描述我們的感情。
但我爸媽認定的事情是沒有說服餘地的。
他們隻讓我跟江遮分手。
隻讓我跟江遮再不來往。
或許是遺傳了我爸的固執,我的固執唯一就體現在江遮身上。
被關在公寓的第二周,我靠在窗邊發呆。
我爸是防著我跑,不僅找了人看我,還把我放在 22 樓,杜絕我翻窗跑的可能。
高層安靜,所以一聲鎖扣扣上的「咔嗒」聲就格外清晰。
但我懶得去看,去追究。
仍望著遠處的中心醫院的方向。
那是江遮工作的醫院,或許他現在就在那裡面。
Advertisement
但我沒想過,心裡出現的人,會在下一秒就出現在眼前。
江遮一身利落的黑色衣服,抬手把住了我的窗框。
他驚險地站在窗框的邊沿上,眼神沉黑。
他抬手敲窗,讓我從裡面打開。
我心驚懼,這可是 22 樓。
但沒多猶豫,我就靠過去了。
我甚至屏住了呼吸,輕輕推開玻璃窗。
窗外的江遮抬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尤其有力。
然後他抬腿跳了進來。
我下意識撲過去緊摟住他的腰,生怕他出什麼意外。
我靠在他胸前,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你是不是瘋了,這是 22 樓。」
我說:「你不要命了?」
江遮像是笑了一聲,他解了身上的腰帶,隨手甩到後方的桌面上。
他的手微涼,卻安撫地拍了拍我的後背:「忘了我從小玩攀巖的。」
他說:「你門口守著兩人,我翻進來,是想先問你。」
我仍抱著他,微仰頭看他:「問我什麼?」
他盯著我,臉上的笑突然沒了:「你要跟我分嗎?」
12
「你都知道了?」我抱在江遮後腰上的手臂松了松。
他捏住我臉的力道略微加重,他再次問了剛剛那個問題:「你要聽你爸媽的話跟我分嗎?」
我偏了偏頭躲開他的手,我沒看他。
隻低聲說:「真要聽他們的話……我現在就不會被關在這了。」
江遮哼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幸好你不敢。」
他腿腳長,兩步就到床邊坐下。
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他腿上。
江遮的指尖輕託著我的下巴,像是打量,也像是觀察。
良久,他說:「瘦好多。」
人是不能被安慰的。
這段時間被爸媽各種逼問和訓斥,我都半滴淚沒流。
但現在江遮託著我下巴,隻這麼簡單一句,我的淚就有點兜不住了。
我靠到他肩頸裡,將臉藏起來。
江遮在此刻尤其體貼,他沒硬要我露臉,隻攬住我後背,輕輕拍著。
他的聲音響在我耳邊,特意放慢了語調,顯出種罕有的溫柔。
他說:「沒從正門進來見你,是因為必定會跟那兩個保鏢打起來。
「所以我說先來問你。
「跟保鏢打起來,就等於直接跟你爸媽撕破臉了。」
他偏了偏頭貼在我額頭上,像是輕輕以唇吻了我。
他說:「我把你直接從這拉出去,你在你爸媽和我之間,會更難選擇。
「把你架起來了。」
我終於露出臉來看他。
他低眸看著我,許久,以手指抹了抹我眼尾的水漬。
「或者,你先跟你爸媽服軟,先應著他們的話。」
江遮說:「暗度陳倉這種事,我倆都熟。」
我聽明白了他所說,吸吸鼻子:「現在跟撕破臉皮也差不多了。」
我說:「跟我爸媽服軟,他們就要給我介紹未婚夫了。」
我話落,果然,江遮的眼神微變。
他微眯雙眼,凝視我許久。
他問:「是跟你傳緋聞那人?」
我扒住江遮的手臂。
我深刻明白面前這人的嫉妒心。
學生時代我跟班裡的男生多說句話,他都得生氣。
「我跟他什麼也沒有,不熟的。」
我說:「在這次參加活動前,我都沒見過他。」
話落,我細細觀察江遮的表情。
他將我的手指攏進掌心,卻是說了別的。
他說:「上次走前,你跟我說你 18 號下午回來,17 號我排了連臺。
「手機鎖在櫃子裡,沒多少電,幾個電話打過來,自動關機了。」
他理了理我額角的頭發:「所以沒接上你的電話。」
我聽不得江遮的解釋。
尤其是這樣溫柔的解釋。
本來不覺得難過的事情,又變得委屈了。
我低落地說:「我以為你生氣了,不理我。」
江遮又捏了捏我的臉。
他哼笑一聲:「我什麼時候沒理過你?」
他說:「不管我有多生氣,我隻會折騰你,不會不理你。」
我抬臂摟住他的後頸,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是的。
外人口中那樣冷的江遮。
卻從來沒有冷過我。
戀愛 6 年有餘,江遮沒有跟我玩過一次冷戰。
13
「我說我並不認識周知楷,你聽到了嗎?」
我搖搖江遮的脖子。
他望著我,良久,才沉沉嗯一聲。
他當著我罕見地說了真話。
「我信你。」
江遮說:「但見著網絡上你倆的照片和緋聞,我當然會不爽。」
「宋姐說第二天就把熱搜全下了的,」
我有些心虛地問他:「你看見了多少……」
「全部,所有。」江遮說。
「那我哄哄你。」我摟著他後頸借力。
靠近時,我本是吻在江遮臉側。
但江遮把著我的下顎,讓我吻到他唇上。
我從主動試探變成被動承受。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
直到我喘不上氣,拍他的肩膀,他才終於跟我分開。
「這可不夠,宋棲。」江遮的聲音也略微帶上點喘。
他的音質本就偏低,再加上略微的喘息,更是燒人耳朵。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他一眼:「可我看見了。」
「什麼?」江遮像是沒聽明白。
我嗫嚅許久,才低聲說:「看見你們醫院的女醫生給你披毯子,她還摸你的頭發。」
江遮皺起眉,像是不解:「誰?」
我不想說,就偏過頭去。
但江遮霸道得很,他將我的臉轉回去:「說清楚,誰?」
我瞪一眼他,才終於向他描述了那位女醫生的長相。
江遮始終盯著我看。
聽完,他隻簡單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就知道。
我偏過頭去不想理他。
但江遮有時候很是煩人,他又把我轉回去:「那天晚上下飛機,來醫院找我了?」
我推開他的手:「明知故問。」
江遮反而笑了。
他託著我的臉,再次湊近,吻在我下巴尖上。
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生氣了也可愛。」
我又瞪了一眼他。
他說:「你說的那大概是同科室的師妹,點頭之交,私下沒說過話沒聯系過,不知道她的想法。」
江遮又湊近吻我下巴:「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那之後,我抱著江遮靠在他身上。
我們兩個都安靜,都沒再多說。
像是要借助對方的溫度和氣味恢復力氣。
天色漸暗,夕陽沉降。
我想起一直沒問江遮的:「你等會怎麼走?
「不準再翻窗了。」
我說:「我幫你引開那倆保鏢,你從大門走。」
「擔心我?」他氣定神闲般地問。
我揮開他的手:「廢話麼?」
江遮哼笑一聲:「隔壁那套房也是你爸的,所以我從 21 樓上來的。」
他說:「主人家曾是我的病人, 給我安了梯, 掛了繩。」
他撫著我的後背:「安心, 不會有問題。」
「不行。」
我罕見地在他面前強硬:「我不放心,這可是 22 樓。」
我終於舍得從他身上起來:「我去引開門口保鏢,兩分鍾後,你從正門走。」
他坐在原地笑著看我,先是點了點頭。
但又說:「等會。」
他遞給了我一部手機。
「今天確實要走了。」
他說:「隨時在手機上聯系我。」
他說:「這次不會接不到電話了。」
14
那之後整整三年, 江遮曾數次登我們家門。
他是那樣一個驕傲的, 從沒體會過失敗的人。
卻為著我數次被我爸媽趕出門去, 接納我爸媽的所有惡言。
中途我都不忍心。
不忍心江遮為了我彎下脊梁。
但江遮反而笑著來安慰我:「要把你從你爸媽手裡搶過來, 我總得有付出的。」
他說:「我不能讓你跟著我, 卻名不正言不順。」
他說:「別人都有父母祝福,你也得有。」
或許是江遮的堅持, 或許是爸媽終於看清江遮是個可靠的,可託付的人。
三年近 900 天, 他們終於輕點了個頭。
我不知道江遮在自己爸媽那裡是怎麼說的。
總之,我在他們那邊沒有受過半點委屈。
甚至歷來看我爸不順眼的江遮的父親,也都能跟我爸平和交談,下棋喝茶。
結婚的那天晚上,江遮躺在我身邊笑著看我。
他說:「早該在 18 歲就上你家門, 那樣,剛到法定年齡,我就能娶到你了。」
我低聲問他:「多跟我談幾年戀愛, 不好麼?」
他湊近我:「比起戀愛,更想跟你結婚。」
隻輕輕的力道,門自然而開。
「我我」我早不走單身的需要熱度的人設。
我是個單純喜愛表演的人,我就隻在影視圈內做好這一件事,並逐步做穩做好。
那天夜裡,我罕見地在私人的社交賬號上更新了一條動態。
我隻放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高中畢業, 江遮跟我穿同色校服,他抬臂攬住我肩膀站在學校的樹林裡。
一張是上午新婚,他低頭吻住我額頭的照片。
兩張照,江遮都隻模糊露了半邊側臉, 隻有個囫囵輪廓。
想了很久,刪刪改改, 最後我隻寫了幾個字:這才是青梅竹馬。
婚後許久, 我還在圈裡見到過周知楷。
那次見面,我問出了納悶許久的問題。
我問他:「你到現在的地位, 也不缺什麼了,當時為什麼還會答應我爸?」
那時在窗邊, 他碾滅手上的煙。
他望著我, 挺久, 才出聲:「你爸曾資助過我上學,他於我有恩。」
我點點頭,疑惑終於被解決。
轉身想要走了, 他卻又在後方說:「但以前,我確實經常看見你。」
他說:「每年春節,我都會登門感謝。」
他說:「每年春節,我都會看見你。
「但你一次也沒有注意到我。」
我下意識停腳轉頭, 周知楷卻已經垂下視線,重新點燃了煙。
我再沒說任何,隻往前走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