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扯掉耳墜，不再收斂自身的光熱。
幻化成原形，用靈力衝破了屋子。
好久沒有這麼暢快地飛一次了。
我扇動著翅膀，卷風攜帶著熱浪撲向結界。
結界應聲而碎。
我帶著光熱，衝出這個所謂的「靈界」。
果然，我這幾日待著的靈界不過是幻境法器給我做的一場夢。
我化為人形，拽出長鞭，看著面前宛若煉獄的世界。
金烏之前和人類鬧得不愉快，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們本就存在惡念。
善念蓋過惡念，再加上多方力量的壓制，所以我們才會相安無事這麼多年。
可在魔族的地盤，存善念不就是害了自己嗎？
久違的放縱時刻，看著眼前出現的幾個魔兵，我不可避免地開始興奮。
領頭的那位正是「青龍」。
找人偽裝也不做個好點的面皮，稍微熱了一點就開始融化，油膩的肉色物質從他臉上滑落，真不是一般的惡心。
「想玩的話可以直說啊。」
我幾乎是用著甜膩的語氣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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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樂意陪你們玩玩。」
18
「母親。」
蹲在門口的鳳翎站起身，剛開口的驚喜很快變為驚訝。
「你身上這是……還有你的耳墜，怎麼也髒兮兮的？這紅色的是什麼？」
我擋住他的手，順便抬起袖子聞了聞，貌似是之前不小心把衣服燒焦了。
「沒事。」我擺擺手，拽著他往院子裡走，「燒烤的時候燎著了。」
「燙到了嗎？」他站在我身側，抓起我的手，滿眼焦急，「一走就是五六天，我還以為你……」
「你。」
他話還沒說完。
我就看見了站在院子裡的凰翎。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麼大的姑娘了，嘴一撇就撲到我懷裡哭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她抽抽噎噎的樣子，還真有點患得患失的意味，「你別走了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鬧別扭了。」
「妹妹，母親她不走。」鳳翎在旁邊跟著我一起哄人，「別哭了……」
「你有啥資格哄我啊。」凰翎沒好氣地抬起頭，直接揭老底，「剛才是誰走來走去急得不行就快要變成原形去……」
「原形？」
這倒是提醒我了。
「你倆原形什麼樣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看著我好奇的眼神，鳳翎和凰翎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暫時……暫時還不行。」鳳翎扯過凰翎，落荒而逃一般地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突然有點想笑。
這幾天還真是刺激。
先是被魔族盯上。
然後就是發現了孩子們的真面目。
其實這樣的懷疑早在一開始就有了。
可每次我昏睡過去。
就有一道聲音告訴我不要去懷疑。
傻子都知道這是有人不想讓我發現什麼事情。
我懶得去探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著日子。
可這次，魔族的行動讓我不得不清醒過來。
19
傳說，四靈中本沒有鳳凰。
早在天地初開時，朱雀執掌火印，不知為何本心分裂，一善一惡，成了一鳳一凰。
我翻看著手裡的話本，隻覺得人類的腦洞真大。
啥根據都沒有的事，連我這個活了幾百年的金烏都沒聽說過的事，他們寫得有頭有尾。
合上書，我又看向窗外蹲在一起編花籃的鳳翎和凰翎。
如果說一開始，我還在懷疑，後面就已經確定他們就是鳳凰了。
南川那日的神跡，估計也是他們搗鼓出來的。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鳳凰，居然變回了一顆蛋，還被一隻金烏撫養長大，說出去也不怕被笑話。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
凰翎突然抬起頭，衝我盈盈一笑。
「快看快看！」她舉起手裡的花籃，邀功似的眨著眼，「好看嗎？」
「好看。」
我笑了笑，隨口哄了兩句，卻被她看出了我的敷衍。
他們走進來，低頭看了眼我手中的話本：「遠古神話傳說……你喜歡看這種東西？」
「是啊。」
來了興趣，突然想逗一逗他們，我故意眯了眯眼，笑得燦爛，「之前不是錯過了鳳凰神跡嗎，我那叫一個後悔啊，所以想從書裡多了解一點。」
「你，很喜歡鳳凰嗎？」
「喜歡啊。」
「……」鳳翎臉色微變，像是尋求答案一般急切地開口，「那我，那我們和鳳凰，你更喜歡哪個？」
不是。
哥們。
你和你妹不就是鳳凰？
這問題問得真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我表現得太驚訝，鳳翎察覺到自己語氣的不正常，遮掩般地咳了兩聲。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我一掌推開。
顧不得眼裡的不可置信，一支黑色的箭從我和他之間穿過。
「追到這來了。」我拔下那支箭，細細地看了看，「魔族還真是聞著味就趕來了。」
「你之前，是不是被魔族給帶走了？」
安靜了許久的凰翎突然出聲，不過這個時候我已經沒了回答她的時間。
又一個偏身躲過，我沒耐心玩這種明裡暗裡的遊戲，喚出長鞭直接朝外劈去。
可惜我的院子了。
原本長勢不錯的蔬菜此刻被毀了個徹徹底底。
「躲在暗處有什麼好玩的？」
五指緩緩扣緊，我聽著四周的動靜，找準時機卷起一旁的石桌砸了過去。
鳳翎和凰翎也喚出靈劍站在我身側。
似乎不打算繼續隱瞞了，凰翎一把抓過我的手腕，細細探查我的靈力走向，「……奇怪。」
「怎麼？我快死了？」
這份上了我還有心情開玩笑。
凰翎抬起頭瞪了我一眼，緊接著沒好氣地開口。
「你的靈氣，怎麼這麼混亂啊？」
又抽開一條撲上來的魔族走狗，我剛想分出心思回答凰翎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千秋。」
好久沒聽見有人這麼喊我了。
抬眼望去，一個黑袍人站在不遠處，隻露出一雙眼。
「你哪位？」雖然耳熟，但我真的記不清是誰。
「乖孩子。」黑袍人緩慢地摘下圍帽，「不記得我了嗎？」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似乎有意引導著什麼。
「……」在看到那張臉時，左胸下意識發疼，明明是不認識的人，為什麼會覺得熟悉？
「你該回到魔族了。」他朝我走來，張開懷抱，「回家吧，孩子。」
渾渾噩噩之中，我似乎真的抬腳朝他走去。
一隻手抓住我的胳膊——是鳳翎。
「別去。」他擰著眉，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袍人，「魔尊如今都已經明目張膽地跟天道搶人了嗎？」
「笑話，那本就是我的孩子。」黑袍人笑得猖狂，而我聽得一臉蒙逼。
孩子。
我什麼時候多了個爹？
不是說金烏都是天地孕育而生的嗎？？
眼看著聚集過來的魔族越來越多。
凰翎冷哼一聲。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跟他廢什麼話。」凰翎是個暴脾氣，上前幾步化作原形，低頭叼起我的衣領把我甩到她背上。
？
「不是，你把我扔上來幹啥。」我下意識抓住她背上的羽毛，看著她帶我騰空而起。
留在地上的鳳翎越來越小，直到凰翎長鳴一聲——各方飛來各色的鳥兒，各異的花色交疊在一起看得我頭暈腦脹。
「哥。」凰翎朝著鳳翎喊道，「愣著做什麼。」
鳳翎緊跟著化作原形，一鳳一凰扇動著翅膀，掀飛了魔族，也掀飛了我的小院和屋子。
小院徹底不在了。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羽毛，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魔尊，他微微仰著頭看著我，眼中滿是遺憾。
「秋兒。」他長嘆一聲，似是在逗弄家養雀兒，「該走了。」
明明距離很遠。
可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入我耳中。
胸口一緊，我控制不住地眼前一黑，閉眼之前抓緊了凰翎。
20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看裝潢，估計是魔族把我給帶走了。
我慢慢地坐起身，重啟大腦。
鳳翎和凰翎呢？他們怎麼樣了？我被帶過來，他們是輸給魔族了嗎？
「秋兒。」
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一扭頭，魔尊換上正常的裝扮推門而入。
「醒了？」
「醒了。」我帶著一絲警惕，看著這個自稱我爹的玩意，「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父親。」魔尊眯了眯眼，又笑出了聲，「你的體內，可有我一半修為啊。」
「……啥？」
「當日仙魔之戰，仙族卑鄙無恥多方聯合針對我魔族，走投無路之下，我把一半修為注入一顆死蛋。」
他的話輕飄飄的，落在我心頭卻如同千斤重。
「如果沒有我的修為，你還能出現在這嗎？」
「所以你把我帶回來是為了拿回你的修為嗎？」
我下意識去摸手腕上的手鏈，卻驚覺自己身上的法器都不見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魔族，你不必壓制自己的天賦。」他伸出手，摘下我的耳墜。
奇怪，我身邊的物件沒有被燒成灰燼，而魔尊本人也像沒事一樣地看著我。
「為什麼。」
「因為你體內一半是魔氣。」魔尊找了個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悠悠地開口解釋，「而這股魔氣又太過於強大，你之前當然掌控不了。」
「那我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每六個月，我會幫你調息，其餘時間你要做的就是修習魔族功法。」
似乎是不滿意茶的味道，魔尊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從我給你疏通魔氣開始，你的修習便不能停止，否則壓制多年的魔氣會衝破你的靈脈，讓你肝腸寸斷爆體而亡。」
我下意識伸出手聚集靈氣，可喚出來的不是純淨的靈氣，而是帶著一絲渾濁，魔不魔靈不靈的樣子。
「這真是。」我呆愣了許久才開口，「真牛逼，我是話本主角嗎難道？」
「噗。」
似乎沒料想到我的反應是這樣的，魔尊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但沒多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兩眼，站起身離開了。
「欸等等！」我下意識伸出手去抓他，「鳳翎和凰翎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放心吧，那倆小崽子還沒完全恢復，傷不到我。」
「誰關心這個了！」我滿腦袋黑線，看著這個自戀的男人，「嚴格來說他們可能算你的外孫外孫女……重點不是這個！他們現在在哪兒？」
「死了，可能千百年後能再活過來吧。」
魔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你不會不知道，鳳凰涅槃吧？」
「我知道，可那不是傳說嗎？誰能把鳳凰傷到必須涅槃重生？」話剛出口我就察覺到不對勁，尼瑪，面前這個男的不就可以嗎。
「好好休息吧。」
魔尊淡淡地點點頭，不忘把房門合上。
還怪有禮貌。
呸，重點不是這個。
我下了床，身上的衣服沒變，但是儲物袋和法器全被收走了。
……好眼熟的場景。
我又被關起來了？？？
21
稀裡糊塗地待了不知道多久，我開始試著控制體內兩種相衝的力量。
夜半時分，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鳳翎和凰翎。
他們真的又一次涅槃了嗎……
我坐起身，推開窗戶想要透透氣，卻對上一雙泛著金光的眸子。
「……」我的腦袋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母親。」鳳翎笑得溫柔，「我來接你了。」
他翻窗進了屋，四下看了看，皺起了眉，「他居然讓你住在這麼差的屋子？」
我看了眼鋪滿柔軟皮毛的地面，再看看各式各樣的家具，默默地把話咽下去。
「你怎麼偷跑進來的，你不怕被發現？」我抱著胳膊，看著這個自來熟的好大兒。
「他們應該暫時分不出心思到這邊來。」鳳翎小心翼翼地斬斷我手上的手銬，「凰翎化作原形，把他們的都城給掀翻了。」
「……你讓她一隻鳥在那邊？！」
「不算吧，白虎他們也來了。」
啊，那就是暫時沒事的意思。
四靈之所以這麼出名，很大原因就是他們真的很能打。
鳳翎聽著外面的動靜，似乎在等待時機。
「老實交代，你倆為什麼會變成蛋被我孵出來。」
「準確來說不是你孵出來的。」
「快說。」
「……涅槃。」鳳翎有些無奈地在我身旁坐下，「仙魔大戰之時，凰翎和我受了重傷，本來想找個地方休養幾年，但是被小人鑽了空子，隻得涅槃重生，快要破殼時，凰翎和我商量了下，躲到了你的衣櫃裡。」
「……真行啊。」
「母親，你在生我的氣嗎？」
借著照進來的月光。
這張臉清晰地展現在我面前。
鳳凰不愧是世間最美的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