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而且,太子為了對付寧王,掀動了大半朝堂。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皇上不會喜歡一個權勢過大的太子。
至於我爹,他既選擇了太子,便該嘗嘗被拋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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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親自出手,針對寧王的謠言不攻自破。
與此同時,新一輪的清算被提上日程。
從前幫腔太子的臣屬被一一問責,東宮屬臣更被下獄大半。
太子無暇他顧,因為他正面臨著嚴酷的抉擇。
棄明家,還是棄我爹。
一著不慎,足夠他滿盤皆輸。
貴妃心情頗佳,一心與我打賭:「如今太子焦頭爛額,文武兩大勢力,得罪誰都得傷筋動骨。」
我欣然應賭,賭我爹必敗。
兵權難得,太子在損兵折將慘重時,絕不願失去武將的支持。
更何況,我爹不倒,我與寧王如何去雪中送炭。
果然,塵埃落定時,我爹不但遭了貶斥,更被廷杖三十。
面子與裡子一同丟了個幹淨,便是家中也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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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媽媽繪聲繪色地與我形容:「老爺當場便給了夫人一巴掌,直言叫夫人滾回娘家去。
「夫人哭哭啼啼了半晌,眼見娘家來人接,又硬氣起來。嘟囔女兒的將來指望不上老爺,還罵老爺是廢物。推搡間,老爺頭都被磕破了。」
我深感嘆息,擺出孝順臉,攜寧王回娘家探病。
受此打擊,我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整個人陷坐在圈椅上,雙目迷茫地看著遠方,瞧著甚是可憐。
可就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他突然跳了起來,徑直朝我甩來一個砚臺。
寧王眼疾手快替我攔住,可我爹又已撲了過來。
「逆女,是不是你安插了眼線,偷偷進我的書房。」
我從寧王身後探出腦袋:「爹爹聰慧,您與太子、明家的籌謀,我可是早早就呈給了皇上。我本想著,您好歹是太子嶽父,他說什麼都會保您吶。」
我笑得眉眼彎彎,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證據,皇上才更相信我,還願應我請求,賜了皇家暗衛對我保護。
且我都是重生的人了,不在顧府裡安插合適的眼線,也太虧了這上天的恩賜。
「孽障。」我爹哆嗦得說不出話來。
寧王自然而然地攔住了他,並向我遞來了眼神。
我幹脆地退出,並貼心關好了房門。
畢竟,男人的事情,有時候就該男人們自己解決。
我在門口數著螞蟻,一直數到夕陽西下,寧王終於歡喜而出。
他對我伸出了手,餘暉映著他的側臉,柔和了凌厲的線條。
他唇角微微勾起,滿眼綴著我,嗓音極盡溫柔:「回家。」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我不自覺地搖了搖腦袋,將記憶裡他與我的針鋒相對抹去。
重生,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我本以為,與他的扶持不過合作。
可悄然間的心動,叫相濡以沫具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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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小瞧了我爹,能做到督查院御史的文官,又有幾個是善茬。
其他不提,光我爹的同年與我爹一同反水時,太子都不一定吃得消。
緊接著,寧王正式被貴妃收養。
有了強勢枕邊風的加持,寧王地位愈發水漲船高。
又逢皇上生病,寧王更被許監國之名。
太子徹底慌了,卻也隻能日日在東宮鬧騰。
聽聞他時常嫌棄顧軟軟無用,有好幾次醉酒時,還在捶胸頓足,說自己悔了。
後悔什麼,眼線沒聽清。
我諷然笑過,就太子那又當又立的性格,就算要悔,也是悔旁人的助力不夠。
更何況他如今的蟄伏,隻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上輩子操作得當,就要了寧王命的機會。
果然,在一次宴會上,寧王誤「中」媚藥,又被刻意引進了一間房內。
隻不過,這次房間裡隻有我。
而身嬌體軟的美人,在另一間房中,等著她真正的貴人。
估算著時間,外頭將正式鬧起來。
顧阮阮誠心帶了一幫子人來看戲,可開門的一瞬間,小臉慘白如紙。
裡頭兩具赤條條的裸體交纏,居上的太子雙目赤紅,粗重的喘息聲狎昵又充滿激情。
顧阮阮再也繃不住,她瘋狂地衝進去,下死力地將二人分開,又拼命捶打起那美人來。
我與寧王姍姍來遲,與門外的眾人一起面面相覷。
許久,不知誰先撲哧笑出了聲。
「這樣的場景,與當年太子救太子妃時,可算是天壤之別。」
一片揶揄的熱鬧裡,依舊是得了風聲的皇上派人來收尾。
隻這一次,顧阮阮被毫不留情地丟到貴妃宮中,由貴妃酌情懲戒。
貴妃素來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顧阮阮新婚第二日的幺蛾子還歷歷在目,她利落地命顧阮阮罰跪。
就跪在人來人往的螽斯門下,接受一眾宮人的圍觀。
顧阮阮的臉色紫脹,渾身都在不停地發著抖。
我從旁邊懶散經過,拿出語重心長的語氣苦勸:「二妹,身為皇家兒媳,端莊大度最為要緊。太子不過寵幸一個女子,如何就值得你丟了皇家臉面,如潑婦一般大吵大鬧。」
她死死瞪著我,可什麼都沒有反駁。
她自然是不能多說什麼。難道說那美人是前朝餘孽,一直由明家偷養著,如今特意找來,本意是打算坑寧王,好定一個包藏禍心之罪?
其實今生我先太子重生,對這美人餘孽的布局比他清楚得更早。寧王亦早在我的叮囑下,將自己的私信等信物藏得極深。
他隻擔憂一點:「發展至此,明家人如何肯讓這個女人活?」
我胸有成竹,那個美人必能活。
太子腎虛,我已然多方驗證成功。
如今陡然來了這麼個能叫他重振雄風,能證明自己的女人,他舍不得放手。
上一世,我道太子怎在扳倒寧王後,不但沒將那美人斬草除根,甚至冒著天大的風險,也要將那女人偷偷養在身邊。
不過有些事,隻要他不舍,便別怪回旋鏢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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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的暗線來報。
看著平靜無波的太子府,其實內裡熱鬧非凡。
顧阮阮不人淡如菊了,每日例行任務,就是痴纏太子,甚至不惜邀多女一同伺候,又是上鹿血酒又是制大補湯,直灌得太子眼冒金星。
饒是如此,太子還是動不動就往外跑,帶著一身的燥熱出門,又每每神清氣爽地歸家。
他是個有本事的,愣是沒叫任何一方跟蹤到他的軌跡。
顧阮阮在吃醋與驚恐中反復煎熬,從前的端方清雅全丟了個幹淨,發展到後來,但凡見到太子,必要冷嘲熱諷加痛心疾首一番。
太子不勝其煩,卻暫不能得罪狠了明家,隻能搞冷戰術,離顧阮阮越遠越好,再拿下人出氣。
隻是這樣的鬧騰,動不得太子根本。
我們想要全然扳倒太子,就得叫他自亂陣腳。
就比如,皇帝洞悉了美人那前朝餘孽的身份,並偷偷派皇家暗衛將人帶走。
可太子藏人很有一手,好在明家也不是吃素的。
明家才是私通餘孽的罪魁禍首,他們比任何人都想將其除之而後快。
我與寧王隻需暗暗等待,終於在某一天,等到明家人摸出了太子的秘密基地。
我推了推寧王,示意他的人戴好皇家暗衛的專屬令牌,回頭跟蹤明家人去英雄救美時,定要不著痕跡遺地漏下。
寧王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再歸來時,笑得眉眼晶亮:「接下來,就等著太子與明家合謀,趁著父皇病重,起兵逼宮了。」
誰人不知,皇上向來對前朝餘孽諱莫如深,素來本著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的原則。
心中極度恐慌的太子,最終選擇了逼宮。
寧王勤王救駕,從寧王府的暗道出發。
我認真替他整理戎裝,他倏地將我的手握住。
我一如既往地回握住他,溫柔頷首,亦鼓足了勇氣:「我等你回來,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至親至疏夫妻,兩世風雨即將落定,我今生擇他,與他相濡以沫至今,有些秘密便不該再隱藏。
他說了聲好,半身入了暗道,仍舊回首,向我展顏。明眸璀璨裡,都是信任與堅定。
這一夜注定漫長。
皇城紛亂,浸染著血與淚。
我倚坐到天明,終於等回了寧王。
「成了。」他咧著嘴,精神昂揚,「皎皎,我做到了。我們的未來,在東宮。」
他的目光很悠遠,越過我,越過城牆,越上高高的枝頭,落向東宮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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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貶為了庶人,與顧阮阮同囚養蜂夾道。
皇帝經此大劫,病得更重,已無力主持朝政。
寧王應勢受封新任太子,而我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妃。
聽說太子執意要見我。
我也想為兩世的仇怨,畫一個完美的句號。
我到時,太子呆坐在廊下。
一身的酒氣,配合著蓬頭垢面,早沒了當年清俊端方的好模樣。
我嘖嘖:「太子的體面,著實有些不堪一擊呢!」
太子聽到聲響,終於從思緒裡抽回了神。他狼狽起身,幾乎要向我狠撲過來。
不過他在逼宮戰裡斷了一腿,也不曾得了細細的醫治,如今更加使不上力。
他狼狽地跌在地上,手指拼命地屈伸,帶著最後的倔強:「顧皎皎,你不得好死。」
我冷著眸:「太子殿下,從前, 你明明知曉我為你衝鋒陷陣,若真心瞧不上我的做派, 真心阻攔我便無能為力。可你呢, 自詡清高, 一面享受著最後的勝利果實, 一面還想片塵不沾,保你那端方虛名。
「可笑, 你不是號稱不爭不搶麼。怎麼這一世,多次搶佔寧王功勞。卻偏偏學了個四不像, 哈哈。」
我放肆地嘲諷著,撫了撫懷間的太子妃佩。
「瞧瞧,我並非非你不可。你是生來尊貴, 怎就不能再民心所向了呢?」
他目龇欲裂, 蠕動著還想過來打我。
橫斜裡衝出的女人狠狠將他推開。
我定睛一看, 竟是顧阮阮。
憔悴如她, 滿身滿臉都掛著傷。
太子自被囚, 化身暴躁帝, 聽聞時常將她揍得鼻青臉腫。
昔年清冷美人, 如今匍匐在我的腳下。
寧王眼露迷茫。
「(我」「長姐, 看在一家子骨肉的份上, 救救我。」
我勾住她的下顎,從她渴求的臉上, 又劃到了太子身上。
眼波流轉間, 我道:「可以啊, 隻要你能日日折磨他,令我十分滿意,你就能解脫了。」
太子聽罷,眼睛瞪得滾圓,嘴唇哆嗦得如風中落葉。
「顧皎皎,你瘋了。孤可是父皇嫡出血脈,地位尊貴。」
我嫌他聒噪, 特意給顧阮阮做了個示範,一腳將他踹翻,又掸了掸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就算是死,也得是受折磨死。我說到做到, 看著太子吃苦我就高興。如今明家已滅, 你唯一能逃生的希望,就系在我身上。
「這個機會,你賭是不賭?」
顧阮阮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終於, 她眼底的遲疑變成了狂熱。
幾乎在下一刻,她立即衝過去,對著太子的斷腿狠狠一踢。
太子狼狽地哀嚎起來, 想要還手, 又無能為力。
我笑:「太子, 你一直標榜,與我繼妹興趣相投,才最是天生一對。如今得償所願, 該笑才是。」
我颯然轉身,看夠了茶菊變瘋狗的戲碼,我也該去迎接我的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