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你也睡上來吧……」
一張單人床,兩個人擠。
我不挑,沈宋這矜貴的少爺也能睡得下。
我才把衣服脫了,沈宋看著那把腰紅了臉。
憤而嘟囔了一句:「老了還不知羞恥!」
我:「?」
我這是又在哪裡得罪他了?
衣服不脫怎麼睡?
現在小男孩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一覺醒來,隻覺得身下湿漉漉的。
我屈著腿,睨了他一眼。
「你都多大了,還尿床?」
沈宋也看到了被褥上一攤腥臊的水。
不知怎的,急紅了耳垂:「……這不是!」
都是男人。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但有著帶兩個兒子的前經驗在,我也能理解青春期小男生的一點小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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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敲門聲響起,我以為是陸叔。
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個面色不善的狠角色,他身後跟著的幾個大漢把陸叔摁在地上。
又進來挾持住了沈宋。
比起打手的粗暴,狠角色本人此刻可以說得上是溫文爾雅了,他把名片遞到我的面前。
我沒接,他也沒惱。
「傅先生可能不認識我,鄙姓錢,這幾年做的是私販的交易,眼下我這裡有樁一本萬利的大買賣,不知道傅先生願不願意合作?」
我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
「錢老板沒有拿出誠意吧?」
錢老板微微一笑,卻沒有半點退讓:
「很是抱歉,傅先生,打手沒輕沒重的。」
「但現在既已得罪,我讓他們把人放了恐怕也無濟於事了吧?隻能,就這麼談了。」
我從皮箱子裡取出了袋中的半副國際象棋。
不是橡木色,而是深棕色的那半副。
往空蕩蕩的桌子上一放,就開始擺殘局。
剩下的棋子不多,殘局鋪得很快。
最後一手落下,我說:「談吧。」
錢老板娓娓道來:
「我們做的是南來北往的生意,承接了裴敘的一批大貨,要借霍家的道,霍梟一直扣著不放。您也知道這幾年裴敘和霍梟之間幾乎是鬧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連帶著我們這些底下的人也跟著遭殃。」
「您是他們的父親,您如果出面調停……」
我攤了攤手,顯得有些遺憾:
「那恐怕得讓錢老板失望了。他們的事情,我現在也管不了。」
「那真的可以說是相當遺憾了。」
錢老板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一個眼神,打手就把沈宋摁在地上。
沈宋雖然也是練家子,但怎麼可能比得過真槍實彈裡出來的打手。
隻幾下,連皮都被搓紅了。
他們不知道沈宋是沈家的小少爺,隻是在我們三個人裡挑準了沈宋最好下手,看起來沒有什麼背景,拿來殺雞儆猴再好不過。
「出面調停,我確實做不到。」
我沉思了片刻,起手握住了一個「兵」,微搖著擲在桌面上敲了敲。
「但是如果,錢老板隻是想把貨借著霍家的道送出去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
6
打手帶走了陸叔和沈宋作為人質。
錢老板走後,我咬著煙,洞若觀火地望著棋上瞬息萬變的局勢。
推演了幾手後,我把手裡的「兵」用打火機點燃,燒了。
拍淨了手,我從房間出來,甩著房間鑰匙往前臺一丟,抬起手壓低了帽檐:「退房。」
我跟著錢老板的人來到了倉庫。
十幾個大箱子,用粗繩綁了,都得運。
我拍了拍其中一個,發覺分量不輕:
「這是什麼貨?」
小工眼疾手快,鋒利的刃壓在我的手背上。
「上面的事情,傅先生還是別多問為好。」
刀刃冰涼入骨,警告得很有效。
我淡淡地斂下眸,從容不迫地抽回了手,插進風衣口袋裡,轉身出了錢家的倉庫。
隻留下恣意灑脫的背影和一句話。
「照我說的做,三日內,貨到。」
三日後,錢家的人找到了我,恭敬地向著門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先生,我們老板想見您。」
我連眼皮都沒有抬:「貨沒到嗎?」
來的人並不吭氣:「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跟著他們來到了一扇門前。
帶的人都低著頭,為我拉開門。
是別墅裡面被打通的大廳,連水晶吊燈都是純銀的,足見主人的手筆。
我抬起眼,看向站在二樓的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立領風衣,目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淡然與掌控感,俯瞰著樓下的一切。
「父親,好久不見。近來還好嗎?」
我抬眼凝神望著那人好一會兒。
旋即低眸,自嘲地勾了勾唇:
「你不是看到了嗎?託你的福,沒死。」
霍梟從旋轉樓梯上下來,一步一步地踩在階梯上,每一步都踩出讓人心懼的聲音。
「父親幫錢家辦事,就該知道,事情不可能瞞天過海,終會有敗露的一天。」
霍梟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
「姓錢的得罪了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若是還想混,就得付出同等價值的東西。」
這麼說,我就懂了嘛,我就是那個東西。
就在這時,外頭有人急匆匆地進來,附在霍梟的耳邊,小聲地耳語了幾句。
霍梟聞言,眉尖微蹙沉思片刻。
旋即微微挑眉看向我,眸裡瞬間失笑:
「錢家送貨的人在路上都被炸死了。」
「父親……這是把那批貨換成了炸藥?」
我從口袋裡抽出煙,卻發現沒帶打火機。
往霍梟的身上睨了一眼。
霍梟低嗤了一聲,從口袋裡習慣性地摸出打火機,抬手給我敬了煙。
「你父親惜命,也一向喜歡給自己留後路。」
咬著煙,我漫不經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阿梟啊,想抓我,你還得練。」
霍梟隻是斂下眸,連神色都沒有變化。
我單手推開了他身後的門,外面黑洞洞的槍口頓時面對面地頂上了我的頭。
兩隻手,它自己就舉起來了。
好吧,我聳了聳肩,其實也沒有那麼絕對。
我原地又退了回來,「禮貌」地把門關回去。
順便發表了一下自我感想:「練得挺好。」
7
霍梟的衣品著實很爛。
自從我給他推薦適合他風格的黑色立領風衣後,他能一年穿到頭。
這也就算了,是可忍。
但現在還試圖同化我的審美,孰不可忍。
我看著一衣櫃的黑色立領風衣,搖著頭嘆了口氣,又從網上訂購了適合青春期男生穿的幾件衣服搭配,大的管不了,現在必須從沈宋開始抓起。
外面的門被敲響,我的手還沒有搭上門把手,門就從外面自動開了。
對上霍梟那張像是別人欠他百八十萬的臉。
「父親,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往邊上靠了靠,也沒有擋他的道。
但這也並不妨礙我出言戲謔:
「你晚上找我做什麼,不找女人?」
霍梟沒有理會我。
他走進房間裡環顧了一圈,就像是雄獅在環視自己的領地,最後坐在了床上,將床墊坐陷進去一小塊。
「沒有人和父親說嗎?這是我的房間。」
他的房間?我有些詫異。
畢竟在我的印象裡,這孩子從小到大就別扭得很,從來不讓人進他屋。
現在,他把我帶回來,還把我安置在這裡,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可就隻有一張床。
我這一把輩分的,還得睡地上?
「父親在想什麼?」
霍梟抬了眼,眸色深邃:「怎麼?同兒子睡一張床,就這麼難為父親?」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否了:「不行。」
我可以和沈宋睡一張床,也可以是裴敘。
但是,那個人不能是霍梟。
也不為什麼,就為我心裡有鬼。
霍梟不容拒絕地拉開被子的一角,道:「上來。」
我坐上床,背對著他,側躺了上去。
「父親說,那天晚上跟我的,是個女人。」
霍梟側壓了下來,胸腔裡的熱氣幾乎是貼上了我的後背:「是嗎?」
「你不是一直知道嗎?」,我閉上眼。
隻想盡快把這個話題帶過去。
「那個女人看到不該看的,早就死了。」
霍梟低喘了一口氣,在我的耳邊吐息。
「父親,那真的是個女人嗎?」
「可是那天我記得我摸到了,那個人有……」
話落的時刻,他的手也在此刻摸到我的那處部位,握在他的手裡,捏了捏。
「父親,你告訴我,女人會有那個東西嗎?」
背部在那一瞬間僵直。
被握到發麻的快感刺激傳遞到了尾椎骨。
偏偏霍梟還沒有收手的意思。
「那人生得很漂亮,讓我想忘都忘不掉,魂牽夢縈。」
我幾乎是本能地喘息了一聲。
「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我不知道。」
霍梟自嘲地勾了勾唇,神色黯淡下來:
「後來知道了,我發了瘋,恨你。」
「恨不得殺了你泄憤,可是打你那一槍的那天晚上,司機說了一句話,讓我突然清醒了。」
「他說,我身邊跟過的所有情人,身上總有父親您的影子,或多或少,都像您。」
「父親……」霍梟單手鉗住了我的腰,把我翻了過來,撬開了我的唇齒。
「父親,你是我的,沒有人可以覬覦你。」
單方面的吻深入又激烈,血氣直衝腦門。
「啪——」凌空一個巴掌終止了這場鬧劇。
我看著這個從小在我跟前長大的次子。
隻覺得自己從未像此刻這麼清醒過。
「霍梟,你真的清楚嗎?這是亂倫。」
如果說裴敘是繼承了教父傅清越的產業才發了家的話,那霍梟就是跟沈宋一樣,有他自己的家族產業。
而這樣的家族,是絕不會容許當家人沾染上「亂倫」這樣的汙點的。
霍梟唇邊溢出血,卻恍若未覺:
「不是親的,不算亂倫。」
「人前人後,我始終都是你的父親。」
我喘勻了,定定地盯著他:
「我隻問你,沈宋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霍梟皺了皺眉,顯然不想提起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但還是強忍住脾氣。
「在隔壁。我讓陸叔陪著,盯著他做《五年中考三年模擬》,不寫完不許睡覺。」
聽到霍梟的話,我一怔:這對嗎?
都十七了還中考呢?
果然黑道都是文化沙漠,不指望了。
霍梟凝神望著我,手指又不安分起來:
「父親,您是會愛我的,對嗎?」
我同他對視半晌,最後默默地拉著被子,轉過身,隻給他留了半個後腦勺:
「神經病。」
8
我被霍梟軟禁在他的臥室。
除了能定期見到沈宋和陸叔外。
我見不到其他任何人。
沈宋沒被這麼折騰過,氣得一見面就告狀:
「啊啊啊!我要找我爸爸,找我爺爺。霍梟就是個瘋子,自己不讀的書找別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