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劉徹以為，李少君身體與靈魂分化，得以升仙。
恨自己未在李少君生前讓他多煉仙丹。
命人四處尋訪異人方士。
大興土木，於建章宮造銅仙人承露盤，承接甘露。
摻玉屑飲服。
以求長生。
田家引薦方士李少翁。
劉徹封田家為承恩侯。
朝中眾人見狀紛紛效仿。
平陽公主最為積極，連獻三人。
為劉徹煉丹，熬藥。
劉徹吃金丹多如粥米。
時常昏睡。
腿軟如棉。
朝中諸事皆交予我手。
太平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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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次替劉徹臨朝。
封衛青為左路車騎將軍，二兄為右路車騎將軍。
與李息、公孫賀等將軍。
共率軍十餘萬騎，出兵討伐匈奴。
於十月大勝還朝。
俘虜一萬五千人，牲畜百萬。
22
劉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他傳我去建章宮見他。
我去了。
他已病得起不了身。
仍血氣湧動。
拉著我的手留戀不已。
上輩子，我連做夢都想讓他這樣看我一眼。
可是，他眼中隻有他的寵妃與庶子女。
「阿嬌，我可能要死了。」
「不會的，我叫太醫令為陛下診治，絕不會叫陛下有那樣的一天。」
「我的阿嬌，若沒了我，你可怎麼辦啊？」
「不會有那樣一天的，我一定會讓陛下活著！好好活著！」
我大聲呼喚太醫令，命其為劉徹診治。
劉徹無奈，隻能配合。
我把他送我的金屋放在他的榻前。
叫他日日觀看。
「就算是為了我，徹兒也要活得久一些。」
劉徹答應了。
太醫令的藥起到了一點作用，劉徹好了一些。
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我將劉徹交給沒有孩子的妃嫔照顧。
平陽公主頻頻前去探望。
對我沒有親自照顧劉徹十分不滿。
闖到宣室殿質問我。
「公主若是有精力，不如去照顧照顧太後。」
「陛下以孝治國，公主更該為天下子民做表率。」
六月庚午日。
太後崩。
與先帝合葬陽陵。
劉徹悲傷不已，再度吐血。
我以為劉徹祈福為名，改年號為大安。
繼續推行推恩令，削藩。
最終大國不過十餘城。
小侯不過十餘裡。
並以陛下不宜挪動為由。
與妃嫔公主們常住建章宮。
一應財物飯食照送，但任何人不得出建章宮。
23
母親將兩名侍從扮作宦官。
送入椒房殿。
我沒有拒絕。
闲暇之餘，常召他們同宿。
大安元年。
外祖母病逝。
劉徹出宮服喪未果。
終於意識到不對。
他傳召我入建章宮。
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我讓侍從做正常裝扮，陪我同往。
劉徹怒不可遏，幾乎從榻上跌了下來：
「賤婦！賤婦！爾等何敢？」
我笑了。
上輩子，我被囚於長門宮。
也是這樣的崩潰絕望。
我比劉徹強。
至少，我還來見他了。
不像我，上輩子直到死，都未曾盼到他。
「陛下，幾個男人而已，阿嬌又未曾讓別人登上你的皇位，何必如此氣急敗壞？」
「阿嬌與陛下成婚十七年，陛下都未能讓阿嬌有孕。」
「不與別的男子一處，你能讓我生出子嗣嗎？」
「沒有子嗣，江山社稷誰來繼承？」
劉徹氣得拿東西砸我：
「你、你還想……讓孽種繼承朕的大漢江山？你個賤婦！來人！來人！」
門內門外，無一人聽他使喚。
我看他如跳梁小醜一般。
等他折騰夠了。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
「徹兒，你怕是忘了你是如何登上帝位的。」
「不過沒關系，你可以想一想，慢慢地想一想。」
妃嫔們跪了一地，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從什麼時候……」他絕望發問。
我倒也不怕告訴他：
「大約……是衛氏產女，陛下對我虛與委蛇的時候吧。」
「陛下那時是不是想，這個女人太煩了，我母親太煩了，張揚跋扈，害你不能隨心所欲？」
「可是你看，後來你多隨心所欲啊，你想寵幸誰就寵幸誰，想寵幸女人就寵幸女人，想寵幸男人就寵幸男人，想寵幸閹人就寵幸閹人。」
「你都知道……」
我微笑：「當然。」
男扮女裝的女巫、催人情迷的香料，都是我用過的。
太醫令上下，都是我的人。
韓嫣、李延年都是上輩子他寵幸過的。
這輩子我不過是把他們送到了他身邊而已。
還有那些方士，都是太後和平陽公主送的。
和我沒有半分關系。
「你恨朕？朕那麼愛你！」
「愛？」
我幾乎要笑出來：
「你的愛是什麼？」
「劉徹，你不過是想有個貼心人，不計後果地幫助你，溫柔小意地陪伴你。」
「一旦我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對你提出反對意見，你就會不顧一切地抹殺我。」
「作為丈夫，你何曾有一次想過不能生育的苦悶妻子？」
「作為男人，你何曾想過踐行自己的諾言？」
「金屋藏嬌？」
我冷哼了一聲，「從此之後，你便時時刻刻守著這金屋吧。」
「我會盡量讓人把建章宮造得華麗一點兒，隻要你有力氣去看。」
「惡婦！惡婦！」
他把金屋推倒在地，宣泄自己的不滿。
我招了招手。
侍從取出退位聖旨，給劉徹看。
退位聖旨上已經蓋了玉璽。
24
「你要幹什麼？」
「你要登位？」
劉徹不敢置信。
我讓人取出他的私印蓋上。
他拼命阻止。
可是，早已掏空身體的他。
怎比得上年輕力壯的侍從呢？
他絕望地看著加了他私印的退位聖旨。
知道現在隻要昭告天下。
他的皇帝便做到頭了。
他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不要這樣對我，我是徹兒啊，你最愛的徹兒啊。」
「不！」
侍從過來，毫不留情地拉開了劉徹。
我望著他，一字一頓：
「我最愛的人，是我自己。」
「哦對了，這是你教我的。」
在他的哀號聲中，我抽身而去。
25
離開建章宮時，我遇見一名少年。
在持鞭抽打園中的花草。
我駐足看了片刻，認了出來。
是霍去病。
上輩子那個威名赫赫的少年將軍，比我死得還早。
上輩子，衛子夫得寵於御前。
衛氏一族跟著沾光。
霍去病從那時起便風光無限。
這輩子, 衛少兒與衛子夫一同承寵。
但有我這個白月光在。
衛氏二女若想得寵, 隻能爭。
霍去病自然被忽略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看過來。
「我還缺一名侍中, 可要跟我走？」
少年雙頰通紅，憤憤道：
「我不做內侍！」
我笑了：
「誰叫你做內侍了？侍中，你舅舅也做過的。」
「他日練好騎射，與你舅舅共討匈奴, 可願意？」
他的臉更紅了。
垂著腦袋跟了上來。
26
大安元年九月, 戊戌日, 大吉。
劉徹頒布退位詔書。
退居建章宮。
我陳阿嬌祭天，登皇位。
改年號為永平。
封劉徹為膠東王。
世居長安。
平陽公主煽動眾酸儒爭相上書。
對我口誅筆伐。
我一一照收。
同時起用道、法、儒、墨等諸家學術官員。
為了使自家學說發揚光大。
諸家想方設法為我出謀劃策。
平陽公主十分不滿。
多次硬闖宣室殿，未果。
又闖建章宮。
在那裡, 她看到了老態龍鍾的劉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質問道：
「就算陛下的身體不好了，養著便是，焉能被廢？」
猶記得上輩子我被廢於長門宮之後。
母親也曾這樣詢問過平陽公主。
彼時她說：「阿嬌無子，故被廢。」
此時, 我對她微微一笑：
「徹兒無用，故廢之。」
她勃然大怒。
我問：「公主可知他的身體是如何廢的嗎？這都要從你送給他的衛子夫開始呀。」
我將劉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緣由講給她聽。
平陽公主不敢相信，大聲責問衛氏姐妹。
「公主御前無狀, 降為郡主, 日後無詔不得出府。」
我將一名小內監賞給平陽。
每日將劉徹身體廢掉的過程說給她聽。
「阿嬌何必欺人太甚？」
「平陽隻是想讓我開心。」
劉徹氣急敗壞。
「開心的方式有許多種, 隻能說……」
「她運氣不好, 選了我最不喜歡的一種。」
27
永平元年。
我命霍去病為骠騎將軍。
隨大將軍衛青、陳蟜出徵匈奴。
對內，我沿用劉徹的思路。
加強中央集權, 貨幣改革, 統一使用五铢錢。
興修水利，開闢農田，減輕賦稅。
時常有官員尋年輕、貌好的男子送入宮中。
讓我享用。
劉徹時常派人請我去建章宮。
都被我以國事繁忙為由拒絕。
這是上輩子在長門宮時，他經常拒絕我的理由。
他不甘心。
親手寫賦。
或咒罵我。
或求我看他一眼。
但那些竹簡，一如我當年不見回頭的竹簡一般。
被隨手丟入釜中。
28
永平二年。
時年三十六歲的我, 懷孕。
坐胎安穩後, 我向天下子民宣告了這一消息。
登帝後, 我第一次走進建章宮。
錦衣華服，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嬌蠻美靨一如當年。
他呆愣良久, 發了瘋般地撲打我：
「賤婦！你是我劉家婦, 豈敢一女侍二身？」
禁軍上前將其牢牢按住，口稱膠東王。
劉徹怒不可遏。
「有何不敢？徹兒你不知道嗎，你娘在嫁給舅舅之前，還給別人生了個女兒呢。」
他不相信。
我卻無所謂。
侍從將太後王氏入宮之前的事全部呈給劉徹看。
劉徹崩潰大叫, 一頭撞向石臺。
頭破血流。
但又被太醫令救了回來。
「為什麼還要救我？」
我拍著他的臉：
「徹兒, 你要活著。」
「好好地活著。」
這一次, 我要你看著我。
成就帝國偉業，求而不得。
29
永平三年。
衛青、霍去病、陳蟜深入漠北。
大獲全勝。
單於遠遁，漠南無王庭。
霍去病封狼居胥。
衛青封長勝侯。
陳蟜封大將軍長平侯。
衛青與霍去病不肯受封。
求我接衛子夫與衛少兒出宮。
我拒絕了：
「廢帝雖廢, 焉有被廢便拋棄丈夫女兒之事？」
在他人誘導之下，向女巫學習媚術。
「（人」霍去病私下求我。
衛少兒沒有給劉徹生兒育女。
不願她在宮牆內被耽誤一生。
可是, 開了局的遊戲，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30
六月，我於椒房殿內誕下龍鳳雙胎。
兒子取名陳旭, 封皇太子。
女兒取名陳曦和，封齊國公主。
兒女滿月時，我大宴群臣。
賜宴建章宮。
宮內歌舞升平。
我也好。
劉徹也罷。
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