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奇的目光不少，就連不遠處的裴嚴投來了視線。
他擰著眉，看起來神情有些復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遲安……」
看到是我，宋默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看著他呆呆的樣子，我沒好氣地開口。
「不想和我一組？那我走了。」
「想！想的！」
似乎是真害怕我就這樣一走了之，他抱著頭，迅速動作起來。
幾乎在瞬間就將落下的差距拉了回來。
我不禁感慨。
小伙子腰腹真不錯啊。
又做了幾十個後，宋默識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
借著起身的動作，他的頭緩緩向我靠近，幾乎碰到一起。
我聽到了他微微喘氣的聲音。
「遲安，對不起。」
我抬頭，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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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亮的眼眸中滿是真摯。
「那天我不是故意和你發脾氣，隻是……」
他頓了頓，神色糾結，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想說就不說，我並沒有要逼你的意思。」
每個人都有不可言說的小秘密，我理解。
為了讓他不再糾結，我岔開話題。
「你真的不熱嗎？」
體育館裡悶得透不過氣，宋默識額頭上都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拉開拉鏈，將外套脫了下來。
然後露出了裡面的長袖衛衣。
我：……
6
體育課結束，宋默識留下來整理器材。
我跟著一起悄悄溜進了器材室。
看著他將最後一個球拍放好，然後扶著架子轉身，沉默地和我對視。
宋默識個子很高，寬闊的肩膀幾乎將我整個人都藏在他的身下。
器材室內一片昏暗，隻有角落散著幾束日光，從狹小的窗戶爬進來。
讓我想起了那天傍晚從門縫照進教室的夕陽。
我仿佛又聞到了那股令人沉醉的酒味。
「遲安，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要把自己的信息素藏得那麼嚴實嗎？」
這是打算和我開誠布公了？
我心頭微動，卻還假模假樣道：「沒關系，我也沒那麼好奇……」
才怪！我其實好奇死了！嗚嗚嗚……告訴我快告訴我！
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宋默識將我拉到角落，讓我在墊子上坐下。
然後雙手交叉，抓住衣擺往上，抬手脫了自己的上衣。
！！！
不是哥哥！這對嗎？
解釋歸解釋，你脫衣服幹什麼？
這還是我分化後第一次看 Alpha 的半裸體呢。
隻是沒來得及臉紅，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借著幾道不太明亮的光線，我終於看清楚了。
宋默識光裸的肌膚下，滿是青紫的痕跡和密集到數不清的針眼。
「是信息素紊亂綜合徵。」
宋默識的聲音很平靜。
「易感期別人用一支抑制劑，我要用十倍的劑量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
「醫生說長期這樣下去，我的腺體遲早會壞掉。到最後徹底失去生育能力，變成一個劣質 Alpha。」
「難道就……一點解決辦法都沒有嗎？」
「有。」
宋默識低頭看我，漆黑的雙眸愈加深沉。
「Omega 的信息素能緩解我的症狀……
「但是，我幾乎對所有信息素都過敏……」
我呼吸一滯，有些不敢相信。
這就是個死局。
但瞬間，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面。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開口。
「你對我的信息素不過敏，對嗎？」
宋默識單膝跪地，鼻尖幾乎抵上我的。
近到我都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無情噴灑在我臉上。
「遲安，你是我自分化以來，唯一一個近距離接觸過後，不會產生過敏反應的人。」
他聲音放得很低，就像是羽毛摩擦，惹得我耳畔一陣發痒。
「小桃子，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這話聽著就像表白，我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長期的冷漠和拒絕你的接觸。這都不是我的本意……
「是我太過貪心。聞到一點你的味道，我就渴望要得更多。
「我怕有一天，就算再多的抑制劑，都不能控制我的信息素了……」
四周沉寂下來，宋默識靜靜地靠在墊子上。
面上看著雲淡風輕，可被攥得發白的指節還是暴露了他緊張的內心。
此時的他，就像個流浪的小狗，乖乖地搖著尾巴，等待挑選或拋棄。
……
7
我心軟得不行，幾乎是沒怎麼思考就開了口。
「我幫你吧。」
「什麼？」
宋默識猛然抬頭，有些不敢相信。
我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
「以後易感期，我給你信息素吧？不要再打抑制劑了。
「畢竟我們是朋友嘛。朋友間互幫互助，不是很正常？」
「朋友……」
少年低聲重復，反復咀嚼。
所有的曖昧和道不明，都化在這一聲朋友當中。
「那我現在可以要一點信息素嗎？」
他小聲開口。
是索求，也是試探。
「你先把衣服穿好……」
宋默識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把衛衣套上。
我無奈地笑了笑，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雙臂緩緩收縮，最後緊緊將我摟在了懷中。
朗姆酒和水蜜桃的信息素交纏。
味道不算濃，卻也使得兩個人發出舒服的喟嘆。
後頸在發熱，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後，我連忙將人推開。
「好了，差不多了。」
宋默識將頭從我頸窩抬起。
雙眸噙著水霧，連眼尾都泛了紅。
心撲通撲通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胸腔跳出來。
我撇開臉不去看他，隻慌張地推開門跑了出去。
從學校出來，我一眼就看到站在路口的裴嚴。
他單手揣兜懶散地站著，像是在等人。
沒想打招呼，我徑直往公交站走。
一隻手卻突然攔在了我的身前。
「安安，今天一起回家吧。」
裴嚴笑著，距離很近。
不可避免地，我聞到了他身上的薄荷味，還有……其他陌生 Omega 信息素的味道。
我擰眉不語，自顧自地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裴嚴愣了一瞬，很快就跟了過來。
「你喝酒了嗎？身上怎麼這麼濃的酒味？」
我撇開頭不理他，裴嚴幹笑兩聲，尷尬地岔開了話題。
「還記得以前，我們一放學就去電玩城，經常一玩就是一下午。
「最後兩人都被揪著耳朵，回家吃了蹲竹筍炒肉。」
提及往事，裴嚴神情柔和，仿佛我們之間從來不曾有過隔閡。
我覺得有些好笑。
當初主動和我疏遠的人是他，讓我別再糾纏的人也是他。
現在不知道哪根筋壞掉了，又跟個沒事人一樣在這傷春悲秋。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
「安安……」裴嚴有些猶豫。
「你和宋默識是什麼關系啊？」
鋪墊這麼多，原來這才是重點。
「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
裴嚴急了。
「我們可是定過娃娃親的。你現在和一個 Alpha 走這麼近，總歸不太合適……」
我被氣笑了，忍不住拿他說過的話懟他。
「什麼狗屁娃娃親？我可從來都沒有承認過。
「另外，我覺得你說得對。
「我一個 Omega 確實不該和 Alpha 走得太近。為了避免我男朋友吃醋，所以以後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男朋友？」
裴嚴喃喃，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剛剛不是問我，和宋默識是什麼關系嗎？
「我現在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
「可他是個劣質 Alpha……」
「沒錯。」
我點頭。
「所以，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信息素。」
「怎麼可能……」
裴嚴神情頹然，我人都走遠了，他還失了神一般怔愣原地。
8
第二天上學，裴嚴的位置空了。
對上宋默識的視線，我有些訕訕。
昨天擅自拿他當擋箭牌，現在本尊就在面前，未免有些心虛。
「怎麼了？」
覺察到我的不對勁，宋默識低聲詢問。
我扯著衣擺，眨著水靈靈的眼睛仰頭看他。
「昨天……裴嚴來問我和你是什麼關系。
「想知道我怎麼說的嗎？」
宋默識怔住，緩緩坐直了身子。
曖昧的情緒因子在空氣中遊蕩。
他輕咳一聲，將聲音故意壓得平靜。
「不是朋友嗎？」
「可我說你是我的男朋友耶。」
轟地一下，宋默識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眼神飄得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我低頭，短促地笑了一下。
然後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所以到底是不是呢？小學神？」
「我……可以是嗎？」
宋默識垂眸，聲音緊張得發澀。
而後卻又突然變得堅定起來。
「遲安，我想做你男朋友。」
看到他澄澈的眼眸，我的心都軟了。
我牽上他的指尖，輕聲道：
「宋默識，我同意了。」
9
臨近高考，大部分水課都取消了。
這是最後一節生理課，我撐起下巴百無聊賴地聽著。
桌子下卻悄悄去牽宋默識的手。
講臺上，老師敲了敲黑板，講到了信息素匹配度。
「信息素匹配越高，孕育的後代就越優質。
「目前世界上匹配度最高的是 99%，因為十分稀有，也常被人們稱作命定之番。」
「裴嚴和遲安他們這種就是嗎？」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老師止住騷動，笑了笑。
「既然班上有個案例，那接下來這個知識點，我就以兩位同學為代表，講解一下吧。
「裴嚴和遲安的信息素匹配度為 99%，如果遲安不慎被人標記，那麼裴嚴可以無條件覆蓋掉其他 Alpha 留在遲安體內的信息素。」
「終生標記也可以覆蓋嗎？」
有人提問。
「當然！不然如何叫作命定之番。」
左手被人捏得有些疼。
我側頭，就看到宋默識眉頭緊鎖，一副十分緊繃的模樣。
「那如果有人和遲安匹配度達到 100% 呢？」
一個女生弱弱開口。
老師頓了頓，失笑。
「那這個人可以覆蓋任何一個 Alpha 的信息素。
「不過，目前世界上還沒出現過百分百匹配度……」
……
10
這節課上得異常煎熬，如果眼神能殺人，那我應該早就被同學射成篩子了。
下課鈴響起，我長松一口氣。
一扭頭，卻發現宋默識的狀態有些不對啊。
他臉色蒼白，雙手攥拳，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宋默識，你沒事兒吧！」
「安安，我好像易感期到了……」
說著他伸手去翻包，卻被我攔了下來。
「你不能再用抑制劑了！」我安慰他，「別害怕，我陪著你。」
和班主任請過假後，我跟著宋默識回了他家。
一室一廳的出租屋，整個房子隻有他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你一個人住嗎？你爸媽呢？」
宋默識垂眸，嗓音有些嘶啞。
「他們生了個弟弟，把我送到這邊，每個月給我打錢……」
他說得含糊其詞，我卻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明面放養，實則拋棄。
我鼻尖一酸，忍著心頭的酸澀，上前抱住了他。
「真是個小可憐……」
宋默識將頭埋在我的頸窩，瓮聲瓮氣地開口。
「沒關系。我現在有你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
「安安，我好嫉妒裴嚴啊。
「嫉妒他和你有這麼高的匹配度，嫉妒所有人都認定你們是命定……」
「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我親了親他的側臉，又吻上了他的唇。
然後開始緩慢地釋放自己的信息素。
狹小的屋子裡，水蜜桃和朗姆酒的味道交纏融合。
讓人沉醉不醒。
……
許是有了信息素的撫慰，宋默識的易感期隻持續了三天。
除了精神上有些倦怠，別的都恢復到了正常狀態。
剛把滿地的營養劑包裝扔進垃圾桶，手機就響了起來。
宋默識躺在床上, 沉默地看我。
「裴嚴生病住院了, 我媽在外出差, 就讓我去看看他……
「可以嗎, 男朋友？」
我搖著他的手，撒嬌。
宋默識吻我的手背, 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寶寶，我不會幹涉你的交友。想做什麼就去做。」
……
11
一進醫院, 裴父裴母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 急忙把我拉到病房。
「他在酒吧跟人打架, 被信息素刺激，提前進入了易感期。
「犟得很, 說什麼都不肯打抑制劑。意識都不清醒了，嘴裡還念叨著你的名字。
「安安，你們匹配度這麼高, 不然你就給他一點信息素吧！看到他這個樣子, 我們實在是不忍心。」
我拒絕得很幹脆。
「不好意思, 叔叔阿姨。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再給裴嚴信息素，恐怕不太合適。」
「啊？」
嚴父嚴母兩人互相對視，表情都有些訕訕。
許是討論的聲音太大, 躺在病床上的裴嚴悠悠轉醒。
「安安。」看到是我，他很是驚喜。
隻是這種喜悅並沒能持續多久，他聞到了我身上殘留的朗姆酒味。
「你被他標記了？怎麼可以！」
我冷漠地開口。
「這跟你沒有關系。」
在易感期的人情緒總是不受控制, 裴嚴也不例外。
薄荷的味道在病房亂竄, 身體仿佛開啟防御模式一般, 本能地排斥陌生的信息素。
屋內悶得令人窒息, 看過就算完成任務, 我並不打算多待。
裴嚴被他父母按在病床上, 紅著眼眶嘶吼。
「為什麼？明明你喜歡的人是我！
「明明我們的匹配度才是最高的！」
「誰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我忍不住開口。
「裴嚴, 一直以來我都隻是把你當朋友。不過現在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匹配度最高嗎？
那可不一定。
剛剛在病房, 我明顯對裴嚴的信息素有排斥。
回想起老師在生理課上講的內容，我掏出手機，給宋默識打了個電話。
「男朋友, 有時間來醫院測個信息素匹配度嗎？」
12
我和宋默識跟剛領證的新婚夫妻一樣, 坐在一排, 緊張得不行。
「100%！」
醫生拿著信息素檢測單衝了出來，一張本來就不白的臉在此時更是憋得通紅。
「全世界首例 100% 匹配度竟然在我們醫院發現了！這可是個大新聞！」
雖然有所預料, 但得知結果的那一刻, 我還是愣住了。
宋默識紅了眼, 他緊緊抱住我, 淚水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遲安，你又搞什麼幺蛾子？」
「（「」13
得知我和宋默識是 100% 匹配度後，裴嚴氣得幾欲跳樓。
不過當然沒有跳成，在高考前他就被父母送出了國。
國內考不上大學, 隻能去國外花錢進修。
高考成績出來，我和宋默識填報了同一所大學。
他打暑假工賺生活費，我就躺在他出租屋的床上吹空調。
累了就獎勵他一個親親和抱抱。
100% 契合度果然不一樣。
在數個深夜中，狹小的空間裡釀出了迷人又醇厚的水蜜桃味朗姆酒……
床板吱呀響, 宋默識噙住我的唇，笑得溫柔。
「抓到你了，小桃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