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喜歡沒苦硬吃，我爸苦了誰都不能苦自己。
這天，他們說要帶個真千金回家，我喜極而泣。
垂死病中驚坐起，連夜就回屯子裡。
結果我前腳剛跑，後腳她就追了上來。
她面目猙獰：「這兩個神經病還是還給你吧。」
1
真千金回來後，我帶她來到符合媽媽特色人生主義道路的房間。
她將門開開合合幾次，才相信眼前的敘利亞風格裝修不是幻覺。
林雅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就說起了屬於真千金的語錄。
「你搶走了屬於我的人生，現在還這麼欺負我！」
「你以為我是個什麼委屈都往肚子裡咽的聖母嗎？」
「這一次，我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說完，她就哭唧唧跑下樓找人哭訴去了。
我饒有興趣地抱著手臂看她做戲。
她噔噔噔帶著媽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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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她的房間轉了一圈。
在林雅希冀的目光下，媽媽滿意地對我說：「不愧是當姐姐的，準備了這麼好的房間給妹妹。」
我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隻是妹妹好像不喜歡。」
林雅在她瘋了和我們兩個都瘋了之間，堅定認為媽媽在跟她開玩笑。
她指了指沒有裝修、紅磚頭還露在外面的牆壁。
又指了指腳下的水泥地，掰著手指數了數房間內的家具。
「一張木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瘸了腿的椅子。」
「媽媽，你清醒點，這哪裡是正常的房間！媽媽你就算偏心姐姐也不能欺負我吧，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
她中氣十足地大吼。
認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沉浸在獨角戲裡的她，完全沒有發現媽媽越來越黑的臉。
我好心拉了拉她，被她一把甩開。
行吧，我尊重你的命運。
2
「疼疼！」
林雅被大力揪起了耳朵。
媽媽怒不可遏：「知卿對你這麼好，你居然不領情，傷透了你媽和姐姐的心。」
「我在你這個年紀，還沒有這麼大的房子住......」
看著林雅生無可戀的樣子。
我在心裡默默對她說：
【歡迎來到顧家，妹妹。】
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看我那沒苦硬吃的媽媽教訓別人。
說真的，還挺有趣的。
等媽媽放開林雅的時候，她的耳朵已經被掐腫了。
她表面認錯，在媽媽離開後，惡狠狠對我說：「我知道是你迷惑了媽媽，我是不會被你打敗的！」
到了現在她還以為，是我說了什麼，才讓媽媽將她安置在這種房間。
這個鍋我可不背。
我離開她的房間，看了看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客廳，轉身回到屬於我的世界。
3
林雅是爸爸帶回來的。
說她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初是在醫院抱錯了。
我當時就喜極而泣了。
在他們抱在一起痛哭時，我提著我的行李都到了大門口了。
然而，媽媽不讓我走。
「顧家又不是養不起，從今天起，你就是姐姐，雅雅就是妹妹。」
多好的溜走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林雅以為我以退為進，還誇我少女好茶藝。
她現在不懂，很快就會懂了。
「......」
「這是豬食嗎？」
她看著桌子上的糊糊，怎麼也下不了嘴。
我面不改色地將拉嗓子的小米加米糠混合物咽下去。
熱淚盈眶地詠嘆：「啊～這多美味的食物，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媽媽成功將視線轉移到林雅身上。
「雅雅，這可是媽媽那個時候的好東西，多吃點。」
她也喝了一口感嘆道：「做人不能忘本，要憶苦思甜。」
林雅視死如歸地......吐了出來。
她大概是沒有喝過這麼難喝的東西，隻是在媽媽殺人的目光下，微微喝了點進去。
小可憐哦。
「媽，上學快遲到了，我和妹妹先走了。」
林雅連忙放下手中的「豬食」跟著我出來。
她快步走到我身邊：「別以為你幫了我一回，我就會感激你。」
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我們不坐車去嗎？」
眼見離別墅有一段距離了，我在隱蔽的角落搬出一輛自行車。
快散架的自行車不要丟，修修還能用。
我拿出工廠順來的黃色膠帶在車上瘋狂纏繞。
不過幾分鍾，車子就胖了一圈。
我瀟灑地騎上自行車，剛踏腳板就被拉住了。
林雅可憐巴巴看著我。
我沉思一會，這才哪到哪，要是她承受不住跑了怎麼辦。
於是，自行車咯吱咯吱帶著我們去學校。
4
不知道爸爸用了什麼辦法把林雅塞進了我們班。
班主任讓她自我介紹。
林雅自豪地說：「大家好，我叫林雅，是顧家的女兒。」
她在「顧家的女兒」上加重語氣。
班上同學向她投去異樣的眼光，就連班主任眼神中都帶了一絲憐憫。
感受這些目光的林雅，向我投來得意的眼神。
我愚蠢的妹妹，還以為大家是在羨慕她呢。
同桌疑惑地問我：「顧？別不是你家那個顧吧？」
我點點頭：「她還是真千金，我是抱錯的假千金。」
桌上的手被抓住，同桌比我還激動：「恭喜啊，你要脫離苦海了！」
班主的犀利的目光殺來，我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下課，林雅周圍不知怎麼地圍了一圈女生。
「林雅，你頭上的發卡是 Miumiu 的吧，一個要好幾千呢。」
女生羨慕地說。
誇贊又不要錢，幾個女人一籮筐的好話，讓林雅將頭上的發卡取下來。
她大方地遞給她們看：「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我有好多呢。」
她向我頭上瞥來一眼。
眼睛裡明晃晃地寫著【你沒有吧，你嫉妒吧。】
愛雌競的真千金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鐵盧。
有個女生驚呼：「這是盜版，是 Minmin，不是 Miumiu。」
她還將 Logo 指了出來。
林雅一把搶過發卡：「怎麼可能，這可是我媽給我的，肯定是真的。」
最先說話的女生把正版 Logo 的照片給她看。
我看著林雅的臉從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打腫臉充胖子。」
她。
捂著臉跑了。
5
「顧家不是豪門嗎？！怎麼會有假貨？」
消失了一整天的林雅出現在回家的路上。
她整個人像是哭過了一場。
我將自行車推到她面前。
「顧家確實是豪門，隻是他們不給我們花錢而已。這個自行車都是我自己想辦法買的。」
她哽咽著問：「為什麼不買一輛好的？」
「咱媽說，不能嬌養女兒，我一天伙食費五塊，實在省不出來了。」
「我要告訴爸爸。」
「他賺的錢還不夠自己花。」
她的眼睛漸漸灰暗起來，嘴裡呢喃著：「這不可能啊。」
我給出最後一擊。
「你準備攢學費吧，大學爸媽可不會給你交學費。」
我推著小偷都不偷的自行車去打工。
「啊——」
妄想一夜暴富的林雅，輕輕碎了。
6
回到家，我發現裡面亂成了一團，地上是破碎的發卡。
林雅臉上的紅巴掌印十分明顯。
兩邊臉都有。
媽媽還不解氣在旁邊瘋狂打她：「你知不知道家裡的一切都是我和你爸吃了不知多少苦才攢下來的，你個什麼苦都沒吃的就想享福了？」
「你吃我的，住我的，你還挑剔上我了？發卡怎麼了？5 塊錢 10 個多好啊。」
而我爸調大了電視聲音，繼續吃他的龍蝦大餐。
「可你是我媽啊！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林雅梗著脖子大聲反駁。
「那又怎樣？」
重重的一巴掌再次落在她的臉上。
我沒有阻止林雅的行為。
她剛被認回來，對父母沒有太多眷戀，能及時抽離感情是最好的。
不要像我一樣，對他們抱有無謂的希望，被傷得千瘡百孔。
直到最後才徹底清醒。
媽媽的又一巴掌，將她眼底的光打碎了。
我走上去喊了一聲：「媽。」
她這才停下動作。
我牽著哭哭啼啼林雅來到花園。
這裡被我改成了菜園子。
我讓她除草。
她控訴我不當人，沒看她都哭了嗎。
「你不餓？」
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就不合時宜地叫了幾聲。
「我們高中就靠這點菜生活了。」
她隻好邊哭邊將草拔了。
我擱地裡栽了點菜和蔥給她下了碗面。
林雅突然開口說：
「顧知卿，你之前過得也太慘了吧。」
7
我確實挺慘的。
我出生後不久，家裡創業成功。
明明家裡已經有錢，可惜爸媽都有點大病。
爸爸成功開了公司，按理說我是不缺錢花的。
奈何他花得也多。
今天上私房菜那裡吃一頓，明天就包機旅遊一波。
好好的公司經營得半死不活，後面幹脆找了個職業經理人管理。
他隻管拿到錢花光，一分不往家裡帶。
我曾羨慕別人家的小朋友有好吃的，有漂亮的衣服。
我向他要錢，不多，就十塊錢。
蛋糕店老板答應可以將做差的蛋糕便宜點賣給我。
爸爸冷漠地拒絕了我的要求。
「我辛苦了這麼多年，沒理由為了你再吃苦了。」
苦了我，也不能苦了他。
媽媽更是覺得現在的成功，都是吃苦換來的，對我奉行吃苦教育。
家裡的房間隻有爸媽的那間是正常的。
家裡沒有佣人，隻有我去收拾偌大的別墅。
隻有這樣，媽媽才會給點錢吃飯。
我從小就會從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裡撿瓶子去賣了。
自尊心？
早就在餓肚子中消失了。
回想起往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8
林雅也跟我講了點她的事，她說她是父母去世後沒辦法才找來的。
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對她很好。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在觀察我。
悲傷嗎？也不，畢竟也沒有見過面。
隻是有些遺憾，我終究是沒有機會擁有正常的親情了。
林雅拍著胸脯說：「以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
兩個同齡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特別像我們這樣情況特殊的。
我好奇地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子講話。
她扭捏了一會才說：「這不是網上說人善被人欺嗎？」
我大為震驚，這就是她鼻孔朝天的原因？
這天互相交心之後，林雅就像變了一個人。
知道從爸媽這裡拿不到錢的時候，面對他們，林雅就是一個冷漠臉。
她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職工作。
我猶記得她第一天下班，給我帶了一杯奶茶。
裡面放了很多料。
「好喝吧。」
她笑眯眯看著我。
「好喝。」
比我在垃圾桶裡撿得好喝多了。
我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姐，今晚吃什麼啊？」
手臂被挽上。
「吃飯。」
「姐！」
今年的夏天很熱，冬天應該也不冷了。
林雅真的跟個小太陽一樣。
如果話沒有那麼多就好了。
比如我的啞巴妹妹也是挺好的。
也有不好的，比如自行車報廢了。
「他們是不是有病！十幾公裡讓我們走路過去！這是什麼大冤種的苦難教育？！」
林雅罵完，帶我去開了學生公交卡。
我們和他們，就像同住屋檐下的陌生過客。
9
林雅發燒了。
臉蛋燒得滾燙滾燙的，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
感冒藥也喂不下去。
再這樣下去，我怕她燒傻了。
從別墅走下去打車，至少要 1 個小時。
太慢了。
我敲響了爸媽的房間。
沒人理會。
我握緊拳頭砸門。
「吵死了，你有什麼事？」
媽媽不耐煩地出來。
她身上穿著絲綢睡衣，手裡還端著燕窩。
「林雅發燒了，她需要去醫院。」
媽媽不耐煩地說：「喂點熱水，哪有那麼矯情，扛過去就好了。」
爸爸更是直接想把門關上。
我用身子抵著不讓他關。
「爸，林雅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這樣燒下去，會出人命的！」
他接下來的話讓我遍體生寒。
「所以，我就要為了她犧牲我的睡覺時間嗎？發燒哪裡有那麼容易死人。」
「你媽說得對，你們就是矯情。」
我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爬起來扭動門把手，果然被鎖了。
氣急之下，我踹了門一下。
冷靜，顧知卿，現在隻能靠你了。
我深吸一口氣，去花園將斧頭拿了出來。
對著面前的門鎖就使勁砸了起來。
「哐當！哐當！」
雙手被反震得生疼也不松手。
「你在幹什麼？」
門被猛地打開。
我收不住力，竟朝著媽媽直直劈了下去。
10
斧頭堪堪劃破了她的睡衣，她癱軟在地上。
一股尿騷味從她身下傳來。
躺在床上的爸爸也不敢動了。
「知卿，你......你冷靜點，把斧頭放下。」
我喘著氣將斧頭舉起來，指著他們道：「林雅出事，我們就一起死吧。」
這一刻，我是多麼想幹脆將斧頭砍在惡心的爸媽身上。
太惡心了，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
他們怎麼配是我或者林雅的父母。
我們明明隻是想要好好活著而已。
他們沒有動。
我一巴掌扇在媽媽的臉上，她才哆哆嗦嗦披上外套，和爸爸一起將林雅送到了車上。
說來諷刺，這是我第一次坐上小汽車。
因為媽媽說，她們那個時候都是走十幾公裡的路去上學，讓我也走路去上學。
我試探了一下林雅的體溫，還是很燙。
「開快點！」
斧頭敲擊著爸爸的後座。
下車時，我就將斧頭扔了。
攥著媽媽就去付錢。
她裡面依舊是睡衣，一身的尿騷味。
讓她充了不少錢在賬戶上，我就讓他們滾了。
林雅高燒 39.2 度，而且還在持續上升。
這要是聽他們的，硬扛人早沒了。
我拿著棉籤沾水，給林雅幹燥的嘴唇補充點水分。
……要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了。
11
肩上忽地像是蓋上了什麼東西。
我立馬睜開了眼睛。
隻見林雅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將被子往我身上蓋。
她注意到我手上的傷口。
眼睛紅了。
「要不是我生病，你也不必去求他們了。」
也不知道這些傷口讓她腦補了什麼。
她大有要認我為再生父母的感覺。
「嗚嗚嗚，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我給你磕一個吧。」
她不顧還在輸液的手，在床上跪了起來。
我拿手抵住她的額頭：「Stop，受不起，躺好吧你，祖宗。」
年輕就是好。
沒過幾天，她就生龍活虎出院了。
而我們的爸媽，一次沒有來看過我們。
我帶林雅回家，沒能進去家門。
大門被鎖了。
林雅：「姐，爸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們要去流浪了嗎？」
莫名地，她興奮起來。
我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媽媽款款從裡面走出來。
她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喲，這不是大發神威的顧家大小姐嗎？怎麼跟個小可憐似的，傻傻站在外面啊？」
我冷冷看著她。
她臉色也冷了下來：「顧知卿，隻有我們承認，你才是顧家的小姐，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威脅我。」
眼神掃過我旁邊的林雅，早有預料地說：「你看，我就說喝點熱水就沒事了，你非要小題大做送醫院，真是矯情。」
林雅同仇敵愾地站在我旁邊。
林雅：「姐，我好想扇她。」
我也「低聲」道：「我替你扇過了，她還尿褲子了。」
「顧知卿！」
最不堪的一面被人就這麼捅出來。
媽媽臉都青了。
「我就不給你們開門，你們等著做流浪漢吧。你們要是下跪求我，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們。」
我和林雅對視一眼。
都感覺她是個傻子，她以為顧家是個什麼很了不起的存在嗎？
12
我在路上特意給我和林雅買了個手機。
拿到手機的那一刻，林雅都忍不住呸了一聲。
「誰敢信，我父母雙全，結果連個小靈通都沒有。」
現在手機派上用場了。
我直接報了警。
學校老師教的，有事找警察叔叔。
等警察一到，我和林雅一人抱住一條大腿哭了起來。
「警察叔叔，我要媽媽，可媽媽不要我了，她要我自生自滅，不準我回家了。」
我和林雅可還沒有成年。
林雅也哭號著：「我錯了，我就不該生病，我姐姐就不會為了要將我送去醫院，跟父母吵起來了。」
最後，媽媽頂著血紅的巴掌印來開的門。
我說過，顧家真的不厲害。
不然他們怎麼跟個鹌鹑一樣，在一旁受警察教育呢。
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裡子可比面子重要多了。
我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拉著林雅跪在他們面前。
這一跪，徹底讓警察眼神變了。
「媽，我錯了，可是妹妹快燒得沒有呼吸了，我真的怕啊！」
我哆哆嗦嗦將身上的錢都翻出來給他們。
都是零錢。
「我一定好好打工賺錢，還上這筆錢，請你們不要趕我們出去。」
林雅將開膠的鞋子露出來。
他們穿著綾羅綢緞，我們的是批發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