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叛主的奴婢。
用一碗痴兒藥毒傻小姐，親手將她送上世子爺的床。
看她受世子妃刁難、姨娘欺辱。
逼她給世子生孩子。
後來，她成了整個世子府最尊貴的人……
1
我用紅珊瑚簪子，去回春堂換了副痴兒藥回來。
大夫說此藥服下，心智受損、記憶殘缺，宛如七歲稚子，且沒有解藥。
我騙小姐那是治療風寒的湯藥，親手喂她喝了個幹淨。
當晚，我將她送到世子的榻上。
世子挑起我的下巴，嘴角掛著滿意的笑，「見春，你是個乖順的。」
「放心，爺不會虧待你。」
他自腰間解下錢袋子扔給我，動作隨意的，像是在街角打賞乞丐花子。
「出去候著吧，沒叫你不必進來。」
「見春領命。」
我垂著眸子退到門外，寢閣內很快響起男子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小姐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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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喚我。
「見春，見春……你快來救我……」
「見春，嗚嗚嗚……」
我難受地閉上眼，雙手緊緊捏成拳頭。
小姐，你恨我吧。
恨我吧。
2
小姐不恨我。
她現在心智隻有七歲，理解不了太復雜的事情。
所以次日我端著熱水進去伺候她時，她隻哭著問我，「見春，你昨晚去哪兒了。」
「嗚嗚嗚！我昨晚被人打了，我好痛啊……」
「他打了我一晚上。」
「我一直叫你你都沒來……」
我滿心苦澀，忍不住輕輕抱住她，「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是見春沒有照顧好你。」
小姐趴在我肩上哭了一會兒，又伸手替我擦眼淚，安慰我，「沒事兒，見春肯定是太忙了，才沒聽到我喚你。」
「但那個壞蛋，我們不可以放過他。」
「我們回家去找爹爹告狀，讓他替我報仇。」
她說著就要下床。
我將她拉住，喉間哽著說不出話來。
小姐，我們沒有家了。
也沒有老爺了。
楊家，在兩日前，已經人去樓空了。
3
楊家是商戶之家。
老爺生意做得大，楊家在渝州地界，也算數一數二的大戶。
一月前，世子看上小姐，他要小姐入世子府做通房。
小姐不肯。
可商戶之家哪裡抵得過官宦之家？
且世子在渝州權勢滔天，說是隻手遮天也不為過。
沒過幾日，楊家就被冠上私通賊匪的罪名，即將滿門抄斬。
緊要關頭，是我一劑痴兒藥毒傻小姐，主動將她送給世子投誠，才求得他將滿門抄斬改為流放崖州。
但這些，我不敢告訴小姐。
我拼命忍下眼淚，重重吐氣來緩解情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去安撫她。
「小姐，老爺外出去談生意了呢。」
「是他臨走前將你送來這裡的，這是世子府，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
「這裡的主人是世子姜隨，他很喜歡小姐，小姐也要好好和他相處，好嗎？」
小姐眼神迷茫，喃喃重復，「姜隨……」
「就是昨晚小姐見到的那人。」
小姐立刻變了臉色，捏緊拳頭氣鼓鼓道，「他是壞人！」
「我不會喜歡他的，我會打死他！」
「不可！」
我語氣急切，嚇到了小姐。
她怯怯看著我，「見春……」
我又放軟語氣，細細同她分析輕重，「姜世子是老爺的朋友，也是見春的朋友，小姐要對他客氣點。」
「不然，老爺和見春都會傷心的。」
小姐抿抿唇，終是慢慢將拳頭松開，妥協般癟癟嘴，「好吧。」
4
即便痴傻，小姐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世子一連半月都歇在她屋裡，引起了世子妃的嫉妒。
所以這日，她隨便找個由頭，就要罰小姐在廊下跪兩個時辰。
「是他天天來找我，又不是我要他來的！」
小姐氣得咬緊了後槽牙。
「放肆！」世子妃越聽越憤怒，「你這是在炫耀世子對你的寵愛嗎？」
她一揚手，一盞熱茶朝著小姐飛過來。
我下意識撲過去替她擋住。
熱茶澆在手臂上，瞬間燎起一片紅，火辣辣地疼。
「見春！」
「你個兇婆娘，你竟然打見春？」
小姐氣得挽起袖子，要衝過去和世子妃打架。
我緊緊拉住她，「這是世子妃，我們不能忤逆她。」
小姐氣到說不出話，隻眼巴巴掉淚。
我摸摸她的頭，像是個比她年長幾輪的老者，用溫和到慈祥的語氣開解她。
「小姐乖啊。」
「我們不和她吵，好不好？」
「就兩個時辰嘛，見春陪你跪，等跪完回去，我給你做慄子糕。」
到底是沒有跪足兩個時辰。
中途世子來了。
我悄悄在小姐腰上擰一把，小聲同她說，「快讓世子救我們。」
小姐雖與世子溫存了大半個月，但還是不喜歡他。
於是隻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倔強抿著唇，不肯開口。偏生她這副模樣，最惹人憐惜。
世子免掉責罰，還斥責了世子妃幾句。
隨後親自送小姐回昭月閣。
臨走前我回頭瞥了眼世子妃。
她狠狠揪著手中帕子，眼中滿是怨恨。
屋內，小姐還在委屈哭著，還砸了一個花瓶。
「世子妃太欺負人了，我都沒有惹她！」
如今她心思單純，這些小性子耍起來並不讓人厭煩，反有幾分童趣可愛。
世子很受用，耐心哄著她，說一定會幫她出氣。
小姐猶豫能不能信他，試探性道，「那你會幫我打她一頓嗎？」
「喔，凝兒想怎麼打？」
小姐舉起巴掌，在空氣中扇兩下，「就這麼打。」
他瞧樂了，「好，就這麼打。」
「那你現在就去。」
「現在？」
「嗯！」小姐邊說邊將人往門外推，「你去打完她，我就喜歡你了。」
正巧這時有小廝來找世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他聽完，扭頭看向小姐，「聽凝兒的，我現在就去。」
說完，笑盈盈走了。
眼送著他跨出院門，小姐悄咪咪將我拉進屋，「見春，世子真是個傻瓜哎。」
「我讓他去打人，他就真的去了。」
「好傻哇。」
她雙眼亮閃如星，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我說打完就喜歡他，其實是騙他的，我才不喜歡他呢。」
「這個叫做利用。」
「見春你知道嗎？利用。」
小姐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我，等我誇她。
我滿心都是悲痛，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抬手去摸她的腦袋。
聲音近乎嘶啞，「小姐真厲害啊。」
小姐心滿意足地笑了。
5
我給小姐膝蓋抹了點消腫化瘀的藥。
然後去小廚房做慄子糕。
端著慄子糕回來時，屋內多了位客人。
是林姨娘。
她手邊放著個檀木盒子。
盒子裡面，是一支紅珊瑚簪子。
我抵在醫館那支。
小姐又氣又委屈地瞪著我，「見春，林姨娘說是你給我下了毒藥，把我毒傻了。」
我心頭一顫，下意識屈膝跪下，「不是奴婢……」
「你還敢狡辯？」
林姨娘猛地一拍桌子，氣勢猶如官吏升堂斷案。
說罷也不聽我辯解，直接將回春堂掌櫃叫進來，與我當面對峙。
把我當日拿簪子換藥的經過，說的一清二楚。
然後掌櫃又看著小姐，語氣肯定，「楊姑娘的症狀，確是中了痴兒藥的毒。」
小姐信了。
氣的大顆大顆掉眼淚，「見春！你竟然害我。」
「我要恨你了……」
林姨娘趁機撺掇她，要她打我五十大板，再將我發賣去煙柳之地。
小姐嚇得臉色煞白，呆呆伸出手，「五十……那會不會把見春打死啊？」
「妹妹，她犯下此等大錯你都不重罰，那日後她肯定是要騎到你頭上去的。」
「你聽我的，」林姨娘扣住小姐的手，語氣陰狠，「重重的打！」
6
那頓板子險些要了我的命。
期間小姐嚇得大哭，不斷叫下人們停下來。
但林姨娘不聽，她隻吩咐狠狠地打。
打到三十多杖時，得到消息的世子妃終於來了。
她氣勢洶洶地來，又氣勢洶洶地甩了林姨娘一巴掌。
「我與世子俱在府中，哪兒輪得到你個妾室在這兒叫嚷？」
「是沒把我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裡嗎？」
那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
打的林姨娘跌到在地，捂著肚子連聲喊痛。
裙擺染紅。
她有身孕了。
此事最後鬧到世子跟前。
林姨娘撕心裂肺地哭，一口咬定世子妃是故意謀害她的孩子。
還倒豆子般，將這些年世子妃謀害後院子嗣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這些事都不假。
世子妃謝鳶善妒，這些年在後院，沒少幹謀害子嗣、磋磨妾室的事兒。
也許是報應，她拼命擋著不讓別人生。
結果她自己入府六年，膝下也無所出。
膝下無子是世子的大忌，他燃起滔天怒火，一腳踹在世子妃的心窩上。
險些當場寫了休書。
世子妃又哭又求，不斷重述他們往昔的情意，到底也讓世子的心腸軟下幾分。
隻罰她禁足。
掌家之權暫時交給林姨娘，以做補償。
7
事情處理完，昭月閣重歸寂靜。
小姐不肯再見我，她在為痴兒藥的事生氣。
而我，杖傷疼痛，也難以下床。
半夜我聽到門口有動靜，抬眼一看，是哭成淚人兒的小姐。
手中攥著兩瓶傷藥。
「小姐……」我虛弱地叫她。
她鼻子一抽一抽的，「我，我還沒有原諒你！」
雖這般說，她還是將手中的傷藥扔到了我榻上。
扔完，又仰著臉補充一句，「不是我配的，是撿的。」
她衣袖上還沾著藥膏呢。
小姐幼時多病，老爺請了穆神醫在府中常住，專為她調養身子。
耳濡目染的，小姐也習了幾分醫術。
還曾動過要跟著穆神醫浪跡天涯、治病救人的心思。
嚇得老爺連夜將穆神醫送走了。
我沒管那兩瓶藥膏，皺著眉頭衝她撒嬌。
「小姐，見春好疼啊。」
她果然擔心起來，忙不住跑來查看我的傷口。
隻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似的，捂著嘴哇哇大哭，「好多血，好多血……」
「見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叫人打你的。」
「我讓他們停下，他們都不聽我的，嗚嗚嗚……怎麼辦啊。」
幾句話，聽得我心頭像壓了千斤頂一般，憋悶疼痛。
我的小姐啊。
她那麼善良。
在得知我給她下毒後，仍然不舍得重罰我，仍然擔心我，仍然為我掉眼淚。
可我。
卻親手將她推進了地獄。
我閉上眼，眼淚順著臉頰重重墜下。
小姐，請原諒見春。
8
養傷期間，我一直在說林姨娘的壞話。
怨恨她讓我挨了三十幾杖。
不出所料，沒幾日世子妃身邊的丫鬟就來尋我了。
給了我一個青玉瓷瓶。
讓我下到小姐的茶水中，栽贓給林姨娘。
她想一次性解決小姐和林姨娘。
我嗤笑一聲，「世子妃就這點手段？」
「我家小姐人傻聽話好擺弄，留著她，比除掉她用處更大。」
我同世子妃說，能將小姐生的孩子養在她膝下。
彌補她無子的缺憾。
世子妃同意了。
贊我是忠僕，賞了我一盒銀子。
足足百兩。
那晚，我坐在廊下，懷中緊緊抱著那盒銀子。
按大周朝律例，凡流放犯人，刑滿五年後，均可以銀錢贖刑。
五萬兩白銀，可減三年刑。
楊家眾人判的終生流放。
按照律例，隻要他們在流放期間不觸犯律法，便能以十萬兩白銀相贖，改刑期為三十年。
此後再以五萬白銀三年刑的標準，逐漸遞減。
所以，我需要很多很多盒銀子，才能在五年後救出老爺、夫人，還有少爺。
那些銀子……
都在這裡。
9
六月中旬，小姐終於查出了身孕。
世子很高興，珍寶補品流水般往昭月閣搬。
世子妃也高興，吩咐人將她最信任的大夫送來，囑咐她一日三次替小姐診脈。
小姐暈乎乎的，不明白大家為什麼高興。
我摸著她的肚子，輕輕替她解釋，「因為小姐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