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成長的五年裡，父親這個角色一直都是缺失的。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起。
我迫切地想要了解女兒心底的真實想法。
這關乎我如何去處理和季鳴之間的關系。
我問她：「你想要爸爸嗎？」
我掌權季家後便將季鳴賬戶下的所有財產凍結。
他當初私奔時，隻帶走了一張存款百萬的銀行卡。
短短六年，他就將這筆錢揮霍一空。
習慣了奢靡生活的他，哪裡能忍受貧窮與平凡？
於是，他回來了。
我焦急而忐忑地等待著女兒的回答。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意味著我需要做出一定的妥協。
但女兒的反應卻令我很驚喜。
「要他？」她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般，誇張地從原地彈跳開，「那我還不如要一頭豬。」
這個比喻令我哭笑不得。
我和女兒目光相觸，不約而同地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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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過之後，女兒神色突然嚴肅，叮囑：
「媽媽，你實在沒必要為了妥協犧牲什麼，你也有自己的未來和生活。」
這話聽得我心中一陣熨帖。
我將人抱到懷裡，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
「怎麼突然間就正經得跟個小大人似的？」
「你現在還小，隻負責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好了，知道嗎？」
女兒卻是不贊同，仰頭盯著我，強調：
「媽媽，我是說真的。」
「那樣沒有擔當和責任心的爸爸拿來幹嘛？」
「就算非得給我找個，閻叔叔他不香嗎？」
女兒話鋒一轉，嘴裡突然蹦出個人名。
我反應過來，佯裝惱怒地去撓她的胳肢窩，嗔怪：
「好啊，我說你怎麼突然懂事了，原來是想夾帶私貨啊！」
13
和女兒說開後，我便心無旁騖地投入到工作中。
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成功拿下了一個盈利必將翻倍的合作項目。
合同成功籤約的那刻，我耳邊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全是腦神經緊繃過後釋放的歡欣。
走出公司大樓後，合作方朝我伸出手：
「李總，那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我大方地回握住他的手，莞爾道：
「閻總言重了，這句話應該是我和您說才對。」
沒錯，眼前的男人就是口中的閻叔叔——
京都閻家的掌權人——
閻旭。
也是我的曖昧對象。
我時刻謹記著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
平常和他的交往都是發乎情、止乎禮。
但越是這樣，越是讓閻旭心痒難耐，逮著方兒地和我親密接觸。
就比如現在。
在我回握住他手的那刻，他便反客為主，抓著我的手指不放。
還趁機揩我的油，輕輕摩挲了兩下。
「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好吧？」我故意逗他，「和我這麼個已婚婦女走得太近，恐對你閻大總裁的名聲有損。」
「就當是慶祝此次合作項目……」
「好啊李煙緋，我說你這麼長時間躲著不見我，原來是在外早有姘頭，心虛了啊！」
就在曖昧的氣氛快要蔓延時，一道憤怒的咆哮聲從遠處傳來。
我和閻旭同時轉頭，就見季鳴怒氣衝衝地疾步朝我們而來。
14
閻旭是從港城那邊搬來京都定居的。
關於季鳴。
他隻聞其人不見其貌。
所以看到季鳴的第一眼並不認識。
下意識詢問：「你是？」
「老子是你爺爺！」
季鳴兇神惡煞地瞪了一眼閻旭後，拳頭二話不說揮了過來。
閻旭雙手格擋，「兄弟，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老子看得清清楚楚。」
「你們兩個奸夫淫婦在光天化日之下牽扯不清！」
我大怒：
「季鳴，你把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別因為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就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髒！」
君子論心不論跡。
我和閻旭雖有心照不宣的曖昧關系，但從未越過雷池一步。
不敢說完全清白，但比起為了小三把我丟棄在婚禮上的季鳴來說，要好過千倍萬倍。
可季鳴不這樣想。
對男人這種生物來說，他們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法則。
那就是：「我可以但你不行！」
眼下，聽到我的呵斥頓時惱羞成怒，色厲內荏道：
「李煙緋，你不要以為轉移注意力，就能掩蓋你今天出軌的事實！」
我被季鳴的雙標氣笑了。
捋起袖子，正打算親自動手揍他一頓。
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將我搡到了戰場之外，「煙緋你讓開，這是屬於男人之間的戰鬥。」
我：「？」
緊接著就看到閻旭扯下領帶丟到地上，衝過去和季鳴扭打在了一起。
隻是令我疑惑無比的是。
閻旭這個格鬥高手，在對上季鳴的時候頻頻落了下風。
甚至幾次都被他擊中要害。
最後更是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見狀，季鳴自豪地叉腰，大聲嘲諷：
「哈哈哈，李煙緋，你找的這個小白臉不行啊，恐怕在床上無法滿足你吧？」
15
他說話粗鄙而難聽。
怪不得季白宗能用那麼骯髒的話來侮辱我女兒。
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我忽然慶幸季鳴當年逃婚了。
不然女兒在他身邊長大，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惡劣的影響。
但他的話還是激怒了我，「你……」
我想要衝過去好好教訓一番季鳴，但被閻旭攔下。
我詫異地低頭。
隻見他不著痕跡地朝我搖了搖頭。
下一秒，就見大樓裡有無數訓練有素的保鏢衝了出來。
將季鳴團團圍住。
為首的保鏢撥通了報警電話：
「閻光大廈廣場有人蓄意傷人！」
而這時，閻旭也恰到好處地噴出了一口老血。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勃然色變，衝著洋洋得意的季鳴怒吼：
「季鳴，你攤上大禍了，閻旭可是港城首富閻老爺子五兒子和 Y 皇室公主的獨子！」
閻老爺子靠賭發家。
老婆四個。
兒女更是成群。
可以說，閻家家族隨隨便便拉一個人出來都了不得。
那閻旭不是嫡長子或嫡長孫的情況下——
憑什麼越過前面的叔叔姑姑、堂兄堂姐一躍成為閻家掌權人呢？
子憑母貴。
她媽是 Y 皇室公主。
閻旭身份特殊，不僅是閻家掌權人，更是 HY 友誼大使，肩負重任。
傷了他，有破壞兩國友誼之嫌。
待明白過來其中的利害，季鳴一時慌得不行。
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喃喃：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16
季鳴被收押了。
整整三天，他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監察室裡無人理會。
除了每天按時從小門裡送進來的三餐，他沒有任何途徑接觸外界。
意志力再強大的人都經不起這樣的消磨。
更何況季鳴這樣的普通人呢？
在他幾近萬念俱灰時，封閉已久的門打開了。
天光傾瀉中，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婆婆。
頓時，季鳴倍感委屈，開口就是哭嗓：「媽……」
「你居然敢打閻大公子，想死也別拉著整個季家陪葬啊！」
然而與想象中的不同，婆婆上來就送他一個大嘴巴子。
季鳴全然沒了之前的囂張，著急地問：
「媽，情況怎樣了？」
婆婆嘆了一聲，道：
「你下手太狠了，閻公子到現在都還躺在醫院裡呢。」
「閻家那邊……唉……」
說到關鍵處，婆婆故意停頓。
吊足了季鳴的胃口。
「您快說啊！」
在他不斷地催促中，婆婆才崩潰一般開口：
「閻家那邊要求嚴懲元兇。」
「上一次得罪閻家的人，屍體就被人在公海中發現了……」
「兒啊，你不會也要落得個死於非命的下場吧？」
婆婆故意誇大了事實。
現在的季鳴處於極度的恐慌中，連辨別真假的能力都沒了。
基本是婆婆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他聲音顫抖：「媽……怎麼辦啊？……我不想死。」
婆婆表示：
「你放心，你是季家唯一的男丁，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救你的！」
「煙緋認識一個人，和閻家交情匪淺，可以通過他擺平此事。」
「隻是，需要用來打點的錢有點多……」
17
「不管多少都給他啊！」
「難道錢還有我的命重要不成？」
季鳴激動地嚷嚷。
婆婆傷心抹淚：
「可是除了你和你爸外，我和你煙緋都沒有資格調動季家的財產。」
「需要你籤一份同意書……」
季鳴當即表示：「我籤！」
此時此刻，季鳴滿心隻有「活命」二字。
婆婆拿出來的文件他看也不看，一股腦兒地全籤了。
籤完核對無誤後，婆婆保證道：
「兒子，你放心，媽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救你出去的。」
都說患難見真情。
這一刻，季鳴的心房徹底被擊潰，他捂著臉，悔恨地痛哭出聲：
「媽，我對不起你……當初我不該拋下你一走了之……」
「沒關系。」
婆婆包容地摸了摸他的頭，拿著一沓文件走了。
又等了三天。
監察室的門終於再次打開。
這次婆婆拽著季鳴便直奔碼頭，道：
「回你的小漁村去吧，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我怕閻家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話落，婆婆往季鳴懷裡塞了一張銀行卡，然後決絕地將他推上了船。
等船離去，再也看不到季鳴的身影，我才從隱蔽處走出來。
婆婆一改悲痛模樣，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咋樣，我的演技還不錯吧？」
我毫不吝嗇地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堪比奧斯卡影後。」
沒錯，這從頭到尾都是我和婆婆的合謀。
季鳴籤的也不是什麼財產使用委託書，而是離婚協議和自願放棄財產繼承聲明。
18
當年公公被我一個花瓶砸進 ICU。
婆婆作為另一半籤署了諒解協議，並將其關入療養院，以養病之名行軟禁之實。
此後，公公的所有財產便落到了婆婆手中，交由我打理。
彼時季鳴離家遠走，季氏集團後繼無人。
迫於我的淫威，那些老家伙們不得不屈服。
縱使我掌管公司六年，做出了不少成績，也沒真正讓他們心悅誠服。
甫一聽到季鳴回來的消息，壓抑許久的奪權之心開始蠢蠢欲動。
他籤下自願放棄財產繼承聲明後，那就意味著季家龐大的財產都會落到女兒頭上。
而我作為女兒的監護人，可以在她成年前代行管理之權。
當然，為了更加名正言順一些，婆婆認我當了幹女兒。
認親宴一如我女兒生日宴那般盛大。
婆婆在臺上說：
「這些年多虧了煙緋，季氏集團才能在經濟危機時持續走穩，並在六年後的今天再現榮光！」
「我少了一個花心濫情的窩囊兒子，多了一個出色能幹的孝順女兒。」
「這是我之幸，季家之幸啊！」
與此同時，閻旭作為閻光集團總裁出席認親宴，道：
「李總，相信在你的帶領下季氏集團定能再攀高峰！」
徹底堵了一眾老家伙的嘴。
季鳴在電視上看到這些，氣得砸了屋裡所有東西，大罵：
「騙子！都是騙子！」
19
當時他被婆婆送上輪船以後，心底仍舊惦念著白茶茶母子。
中途折身回去找他們。
「茶茶，現在的我一無所有，或許以後都要活在心驚膽戰中。」
「但我發誓，會盡我所有給你最好的一切。」
「你願意和我遠走高飛，做一對浪跡天涯的亡命鴛鴦嗎？」
「我、我願意。」
季鳴目光灼灼地盯著白茶茶。
聽到她肯定地回答時，激動地將人抱了個滿懷，「太好了茶茶，我就知道，無論貧窮還是富貴，你都是我的命中注定！」
卻沒注意到白茶茶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
婆婆念在母子情分上，給了季鳴一千萬。
隻要他安安分分地，足夠他富裕安樂地過完這輩子。
兩人也約好了，找一個寧靜的小漁村定居。
可就在小旅館吃燭光晚餐時，白茶茶卻是一杯安眠藥放倒了他，偷了銀行卡逃之夭夭, 並留信道：
「阿鳴，對不起, 恕我不能陪你過流浪逃亡的生活。」
「當年我在你結婚時去找你, 就是為了傍上你這個大款。」
「誰知你這麼沒用，嘴上說著愛我, 寧肯打著愛我的旗號蝸居小漁村，都不願回去搶財產。」
「以至於我浪費了青春、傷害了身體, 什麼都沒撈著。」
「這一千萬就當是你賠給我的精神損失費吧。」
「我會帶兒子出國, 開啟新的人生。」
「勿念。」
季鳴道心崩潰。
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拋妻棄母也要相隨的人，居然會為了一時之難棄他於不顧。
他恨。
恨自己識人不清。
他悔。
悔自己戀愛腦上頭, 負了真正該珍惜的人。
幸好亡羊補牢, 為時未晚。
他收拾東西, 準備回來和我們共患難。
卻驟然在電視上看到閻旭出席我的認親宴！
他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針對他設計的陰謀！
一天之內，連續被至親至愛背叛，季鳴無法接受, 徹底瘋癲了。
20
再次見到他是在精神病院。
季鳴穿著病號服，雙眼空洞，整個人渾渾噩噩。
負責他病情的主治醫生上前小聲呼喚：
「季鳴，你的家人來看你了。」
季鳴慢吞吞地抬眼。
在看清來人是我時, 呆滯的雙眼驟然爆發出光亮，身體像彈簧一般向我射來。
「李煙緋，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
眾人臨危不亂。
在他快靠近的那一秒, 將他捉住。
一針鎮靜劑打下去, 季鳴又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保鏢警惕地擋在我身前。
我擺了擺手, 示意他們不用驚慌。
這是京都看守最為森嚴的精神病院——京華。
它還有個外號叫做：「敗將集中營」。
基本是進了這裡就別想出去了。
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季鳴臨死反撲會給我造成什麼傷害。
對上季鳴怨恨的眼神，我輕笑一聲：
「還有，我媽說了，就連你這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以後也是命中注定替我掙錢的命！」
「-或」事到如今, 季鳴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他雙眼通紅地質問：
「你到底給我媽灌了什麼迷魂藥？」
「竟然讓她反幫著你來對付我這個親兒子！」
「因為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前面有提到過，公公在季鳴私奔後不久，就帶回了初戀和私生子。
婆婆這一生, 為丈夫、為兒子。
季鳴任性逃婚, 惹得公公大怒。
為了幫他保住繼承人的位置，婆婆一直在公公面前伏低做小。
可誰知, 季鳴卻將此作為籌碼和公公進行交易。
他給公公一個帶回初戀母子的理由, 公公定期給他打錢讓他和白茶茶生活無憂。
卻不曾考慮過, 婆婆會因他的自私受到怎樣的苦楚。
當初若非我出手相助，婆婆早就成了公公手上的冤魂。
「季鳴，時代變了, 為了丈夫和兒子打碎了牙往肚裡吞的老婆、母親, 已經不存在了。」
「她們先是自己，再是妻子、媽媽。」
「人都是相互的，不能說因為一個身份，就要忍氣吞聲奉獻一切吧？」
季鳴料想不到自己潰敗的理由居然如此簡單。
一時接受不能, 踉跄兩步跌坐在床上，徹底呆傻。
21
踏出病房時，我回頭最後望了一眼季鳴。
心中感慨萬千。
當初我差點就將心交付給了他。
幸好他逃婚了，才讓我及時懸崖勒馬, 沒有落得個所託非人的結局。
也是他的離開，讓我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改變。
或許季鳴來人間一趟，就是為了成全我的逆襲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