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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浮生念 4005 2025-03-03 14: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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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寧肯出家當和尚,也不願娶我?」


    他微掀唇角,神色淡然:「臣初識殿下,便告訴過殿下答案。殿下可還記得?」


    4


    初見穆平川時,我是整個皇宮最沒有存在感的公主。


    母妃不願搭理父皇,日日伴著那座佛龛,持珠念佛,不爭不搶,連院子都鮮少出。


    我每日隻困在那四方天地裡,讀母妃要我讀的各類書卷,兵書、史書、農書、醫書、雜記,什麼書都有。讀得又多又雜,有時也會覺得無趣。便常常偷溜出去,找人玩耍。


    有年上巳節,王後娘娘給皇兄辦生日宴,來了不少公子小姐。


    聽說宴會很是隆重,還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兒,我按捺不住好奇,躲到了御花園宮牆邊的闊葉樹上偷瞧。


    皇兄,也就是現在的陛下了,大聲喊了句:「子崇,快來同我比試一番。」


    春光和煦、春風醉人。


    少年將軍一襲寬松的烏衣,拎著酒,接過劍,縱身翻出亭外,就著簌簌落下的棠棣花瓣,飛身舞劍。


    他的劍法,剛中有柔、柔中有剛,攝人心魄。


    肆意灑脫的身姿,在無邊春色裡遊弋變換。


    比試終了,他扔掉劍,笑話皇兄武藝不見長進,仰著脖子往嘴裡灌酒。


    我靜靜看著,仿佛全世界,隻此一個快意明朗的少年郎。


    他突然向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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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如江海中的浮萍偶然碰撞。


    突然想起那句詩——


    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


    皇兄高聲喊了一句:「小七怎麼在樹上?快下來,有你喜歡的糖糕。」


    我一驚,慌得掉下了樹,成了滿宮的笑話。


    母妃罰我在佛堂跪了三日,皇兄來勸,诓母親說我是上樹替九公主撿紙鳶。


    也不算扯謊,跌落前,我確實順手打落了個紙鳶。


    趁著皇兄同母妃說話,我用攢了半年有餘的碎銀,同皇兄身邊的小太監,換來了將軍的消息。


    「他叫穆平川,字子崇。」


    「定遠侯府驍勇將軍獨子。自幼在邊疆長大,文武皆備,德才出眾。十餘歲隨父母入軍,曾帶一騎人馬深入敵腹,毀其糧草,斷其補給,不戰而退兵三百餘裡,成了軍中奇談。相交者廣,從之者眾,如今年方十六,卻已初顯大將風範。」


    當夜,我便同母妃說,平日讀書都是紙上練兵,我想習武。


    不成想,母妃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叫月梨姑姑教我。


    不過到底是底子薄弱,我回憶著他所舞劍法的招式,日日模仿練習,能練得幾分皮相,卻學不來其風骨和功力。


    但我想,隻要苦練,總能得一番成就。


    5


    第二次見他,是在一年後大殿外的雪地裡。


    我聽聞他進了宮,高興得撂下手裡的碗筷,飯都不吃,踩著雪跑了出去。


    我自然見不到他,也沒法同他說話。


    我隻想遠遠看一眼。


    看看那個銀鞍白馬度春風的少年郎,如今是否更加耀眼了一些。


    卻見——


    他一身素缟麻衣的跪在雪地裡。


    天高地闊,形單影隻。


    萬物皆白,蕭瑟一片。


    那孤清死寂的背影,叫我心口震顫。


    宮人說,他的阿父阿母勾結了呼羯人,陛下一道降罪聖旨將他們押回,他們卻在回京途中畏罪自焚。


    穆平川在雪地裡跪了三日,泣血陳情,道自己父母絕無通敵,是賊人居心叵測、殺人滅口,要呈上重要物證,求我父皇徹查背後元兇。


    父皇閉門不見,我知道,他夜夜在殿內聽新入宮的貴人唱江南小曲兒,吃道士新呈上來的不老仙丹。


    皇兄去求,說驍勇將軍滿門忠君愛國,老侯爺為國捐軀,驍勇將軍夫婦駐守邊疆二十餘年,呼羯人從未討到任何便宜,怎可能通敵叛國,如今為人陷害丟了性命,父皇非但不追查真兇,反而還在溫柔鄉裡醉生夢死。


    最激動處,皇兄說了句「長此以往,天亡大梁!」


    父皇怒不可遏,提劍刺傷了皇兄,罰了他去南邊一個蠻荒之地,叫他自生自滅。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心疼卻又無能為力,為將軍,也為皇兄。


    也第一次開始認真審視我的父皇。


    母妃有次醉後曾和月梨姑姑說:「不堪為君,不堪為夫,不堪為父。」


    我記憶裡,父皇並非一直如此。他也曾憂國憂民、意氣風發,生殺予奪、威震四方。


    是從哪一天開始變的呢?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這一刻的父皇,確實不堪。


    我把攢了兩年的碎銀首飾全拿出來,求殿外的小太監替我送大氅、送暖爐、送羹湯。


    皇兄尚有王後娘娘派人照拂,將軍闔府上下,隻他一個了。


    他穿得那樣單薄,怎撐得過如此凜冬。


    這些東西遞到穆平川身邊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大雪紛飛的寒夜,我們遠遠對視。


    他的眼裡,已沒有了兩年前的光亮。


    那場風雪之後,他被罷了軍中要職,孑然一身走出了皇宮。


    父母被害無處申冤,他亦被貶為了庶人。


    那日,我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他步履蹣跚地一步步走向長門之外,突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勇氣和衝動。


    我衝進父王的寢殿,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不計後果地說了想說的話。


    「兒臣幼時,父皇曾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可如今——忠君者,不得善終!直言者,遠發邊疆!害人者,逍遙法外!被害者,無處訴冤!父皇為何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父皇怒不可遏,一巴掌打散了我的發髻。


    「放肆!和你母親一般桀骜難馴!朕容忍姑息,不想竟縱得你僭越至此!你可知為人臣為人子該當如何?朝政之事豈容你一無知女子置喙!」


    我捂著臉,梗著脖子道:「女子又如何?兒臣隻知君臣父子,男子女子,都是大梁子民!大梁是天下人的大梁,並非父皇一人之大梁!父皇若是懈怠了,不若請皇兄來管這天下!」


    那日, 父皇大怒,一道聖旨,抄沒焚燒了我讀過的所有書卷,又說母妃教養無方,褫奪了她的妃位,要我們永生禁足長樂宮中,不得出宮一步。


    母妃並未責怪我的魯莽,反而眉毛都沒挑一下,平靜地求父皇予我們一個恩典,將我們貶為庶人,放我們出宮去。


    父皇砸爛了母妃殿中一應物什,怒喊著:「你休想!你便是死,也得死在這宮內!」


    我這才明白,母妃為何那般喜愛看天上的鷹。


    6


    我與母妃在不是冷宮但勝似冷宮的長樂宮幽禁了一年。


    無書可讀,她便將讀過的講與我聽;無事可做,她便親自教我扎馬步、練打樁、修身形步法;無處可去,她便同我講宮外的山川河流。


    以往,我隻在母妃的書卷詩篇裡見過三山五嶽的巍峨雄壯、江南小鎮的朦朧婉約。聽母親細細講來,我恨不得插翅飛出這皇宮去。


    我問母妃,宮外的日子那樣快活,她為何要入宮來。


    她說,天意如此,聖命難違。


    我向來不喜「天意」二字,因其是那樣的難測和詭譎。


    比如皇兄所說的「天亡大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降臨了。


    辛未年,長門亂。


    皇城火光衝天,血流成河。


    日日被稱作萬歲的父皇,未及知天命之年,便被亂箭釘死在了龍椅上,頭顱被懸在長門之上。


    造反的王叔龍椅還未摸到邊,卻又被他勾結的呼羯人反手坑殺了。


    呼羯人殘暴,一宮接一宮地屠戮。


    無論主僕,無論老少,皆逃不過。


    月梨姑姑出去探信,再沒能回來。


    母妃提了藏在佛龛後的寶劍,殺了出去。


    我想幫她,但迎敵才發現,碰到嗜血的惡魔,我的功夫,遠遠不夠。


    為首的呼羯王衝著母妃大聲調笑:


    「赫蘭將軍,好久不見。你那沒用的夫君已叫本王梟了首,以後換本王疼你,如何?」


    母妃紅了眼,連連以劍刺傷了幾人。


    呼羯王挾持了我:「赫蘭將軍,你若不肯,那就讓你女兒伺候本王,她的模樣,倒是和你有幾分相像,就是不知是不是骨頭也和你一般硬。」


    話未畢,他便拽住我的頭發,取了佛龛前的香,往我眼下直直燙來。


    灼疼炸開,血淚淌下,我悶哼一聲,咬牙忍著,我不想叫母妃分心。卻聽到母妃的哭喊和尖叫。那是十多年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眼淚。


    我一直以為,她厭惡父皇,就連帶著也不大喜歡我。


    我錯了。


    興許是太疼了,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母妃扔了劍,跪到了那呼羯人身前,求他放過我。


    她衝我笑了,用唇語說,好好活著。


    醒來時,我已被扔到了宮外的雜草堆裡。幾個呼羯兵正互相推搡,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王上說放了她,你去,我可不敢。」


    「怕什麼,如今這情景,她活不過明個兒的,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人。如此羊脂玉體,即便毀了容,亦是上上之姿。以後可沒這機會了……」


    我捂著被燙傷的臉,和著血淚,爬起來,握著碎土和石頭。


    他們向我靠近,眼裡已將我剝了個幹淨。


    我心中盤算著,雖無趁手的兵刃,但便是以命相搏,也斷不會叫他們辱了我。


    風雪中,馬蹄聲聲,一騎人馬奔馳而來。為首之人連射七箭,凌厲精準,一箭一命。


    是穆平川。


    亂世之中,我再次與他對視。


    他眼裡燃著火,淬著冰。


    我如遇天神地跪在他身前,求他救我母妃。


    離開時,他孑然一身,不過一年,便已東山再起。如今的皇城兵荒馬亂,能救我母妃的,隻他一個了。


    他憐憫地看著我:「殿下節哀,蘭妃娘娘,已不在了。」


    他說,母妃跳了下來,從那高高的長門之上。


    我腦中空白了片刻,聽到自己憤恨地說:「我要報仇,求將軍,教我!」


    他把我扶了起來:「殿下,那場風雪教會我一個道理——跪著,是報不了仇的。」


    他說,想要報仇,得變強大,得隱忍蟄伏,得一擊必中。


    我聽進去了。


    他是趁退路未被徹底封死前,集結了人馬,進來救人的。


    並非來勤王救駕,而是來救平民百姓。


    我與他一起,邊救人,邊撤退。


    山禾和永安,便是我們救的一對無家可歸的娃娃。


    離開前,我遙對長門灑酒三杯、歃血起誓。


    他在一旁看著,遞來了拭血的手帕。


    後來,戰火綿延,屠戮不斷,北境十三州就此淪陷,南境也進入各方勢力割據抗衡的狀態。


    我跟著穆平川的那隊人馬,一路南下,去尋我的皇兄。


    南渡逃亡的陋船上,叛國的梁人拿著我的畫像搜查辨認。為躲搜查,穆平川把我裹在滲血的鬥篷之下。


    陣陣藥香,叫我心安。


    避不可避的肌膚之親,卻燙得我在冬月裡陣陣發顫。


    孤山葛嶺,月照寒江。


    他的雙眸,清晰如墨。


    我忽然如魔怔了一般,仰頭問他,將來願不願娶我。


    他怔了一下,看向江上的虛空處,語重心長地說:「殿下,肩負國之興亡者,背負血海深仇者,情之一字,最難奢望。」


    那時的我,懵懵懂懂,並不明白其中涵義。


    如今,我明白了,卻也已成為了他口中的難奢情字之人。


    但我,沒有他那堅定的、老僧一般的跳脫塵外。


    我有未盡之責,有未報之仇,可見到他、想到他,總還是有那麼一些不舍與不甘。


    他則不同,心有仇恨,便隻報仇恨;心有山河,便隻念山河。


    目標明確,從不拖泥帶水。


    就像以前在我身後,手把手教我挽弓搭箭時,我心中怦然,手中不穩,他卻穩如泰山道:「殿下,無論做何事,都不可分心,專心致志,方可攻克萬難。」


    靈昭寺的石階上。


    他離開前,隻留了一句:「成大事者,無囿私情。和親一事,臣知曉殿下早已有了決策。殿下要走的路還很長,臣不會做絆腳石。」


    他知我的不甚堅定,於是幫我點了最後一把火。


    7


    皇兄雷霆大怒,皇嫂連夜差人喊了我去。


    我到殿外時,穆平川正跪在冰冷的磚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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